第44節
蘇瑾寒被驚醒,趕忙匆匆回身。 “老夫人,您沒事吧?是不是我嚇著您了?”蘇瑾寒有些手足無措的開口。 老夫人溫和一笑,道:“沒有的事。我就是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了,這一番折騰下來,竟就感覺累了。” 蘇瑾寒松了口氣,面前卻多出了一張絲巾,抬眼看去,是許安樂。 許安樂看著她笑,道:“你臉上濺了血,擦擦吧。” 蘇瑾寒恍然,道了聲謝,趕忙伸手接過,將臉上的鮮血擦去。 然而身上的血跡卻已經滲透了衣裳,留下鮮紅的印記,擦不掉了。 “只能一會兒換衣服了。”蘇瑾寒無奈的說著,又道:“老夫人,這屋子里可有繩索?咱們現將這賊人綁起來吧,也免得他醒過逃跑。” 上一世岳府是她半個家,他幾乎熟悉每一個地方,自然知道哪里有繩索,可是她卻不能表露分毫,只能這樣問。 老夫人說了繩索的所在,隨后由許安樂幫著蘇瑾寒一起將人給綁了。 收拾妥當之后,蘇瑾寒和許安樂扶著老夫人往回走。 這時,整個岳府因為老夫人和許安樂還有蘇瑾寒的失蹤,早就已經炸開了鍋。 岳老爺子一臉怒氣的坐在首位,“三個大活人,就在府里,怎么可能說沒就沒了?還杵著做什么?趕緊讓所有人都給老夫去找。” 他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得老遠。 下首的岳剛勇趕忙道:“爺爺您先別急,您都說了,人就在岳府,跑不了,咱們悄悄派人找就是了,這要是讓所有人都跑去找了,那外頭那些賓客也該知道了,到時候還不得翻了天去啊,那咱岳府的臉面可就丟得大了。” 岳剛勇乃是三房所出,雖然名字叫剛勇,卻是岳府唯一不喜武的男丁,他打小喜文,腦筋也活,已經通過科舉考得功名,今年秋便要參加秋闈,參加殿試考取狀元的。 他在岳府一直都是文人軍師一樣的存在。 然而他這么說,也沒有止住岳老爺子的怒氣,發妻的失蹤讓老爺子格外的暴怒,吼道:“不讓所有人找,那要找到猴年馬月去?丟人?有什么好丟人的?誰敢笑話我岳家?要是堂堂的大活人就在自己家里丟了,那才是真的丟人。” 岳剛勇滿臉苦澀,偏偏岳子揚這個時候卻陰森森的開口,道:“咱們自家人自是不會那么容易丟,怕就怕監守自盜。” 說著,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邵氏。 邵氏一直沒有開口,這會兒臉色凝重的道:“你是在懷疑瑾寒?我相信她不會做這樣的事情!而且還有安樂在,就算她有本事哄得老夫人跟她走,安樂也不是傻的,跟著就去了吧。” 邵氏是相信蘇瑾寒的。 她寧愿去想是岳府被人鉆了空子,有人進來作亂帶走了老夫人三人,也不愿意相信這事兒和蘇瑾寒有關。 岳子揚這么說倒也沒有針對的意思,就是正常提出質疑而已,見邵氏反駁,他便沒有再說,不過心里多半還是堅持自己的懷疑的。 老爺子猛的一拍桌子,怒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現在立刻給我把所有人都派去找人,就是把岳府翻個遍,掘地三尺,也要……” “誰要把岳府給翻了掀了掘地三尺來的?給老婆子我站出來,看我不削他。”一道同樣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老夫人由蘇瑾寒和許安樂兩人扶著進來,氣勢洶洶的掃過一屋子的人,最后將目光落在了岳老爺子的身上。 用一種很兇狠的目光瞪著。 一家子人看到剛才還要掘地三尺找的人驟然出現,都有些愣,倒是老爺子,不懼老夫人的瞪視,匆匆起身就朝著老夫人迎去。 “這是怎么回事?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能說不見就不見了呢,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啊。”老爺子拉過老夫人的手,一邊斥責一邊打量,掩不住的擔憂。 見一眾小輩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老夫人老臉一紅,恨不得甩了老爺子的手。 “你這是做什么,還不松手,孩子們都看著呢,老不羞。”老夫人低低的罵著。 年老卻不渾濁的目光中隱約閃過羞澀的神采。 確定了老夫人沒有出事,老爺子這才咳嗽了一聲,順勢松開她的手,一本正經的說:“你沒事就好,發生了什么事,快給我說說。” 一眾兒媳也在這時上前簇擁著老夫人往首位走,紛紛噓寒問暖,許安樂和蘇瑾寒多少有些被忽略了。 蘇瑾寒不在意,目光溫暖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岳家的人對家人極為看重,老夫人失蹤了這一小會兒,老爺子就差點沒將岳府給掀了,她如今平安出現,兒媳婦關心,晚輩們關心,夫君關心,也都是正常的。 而這些人中,又有幾個是不同的。 岳剛勇和岳子揚的目光就打量著蘇瑾寒和許安樂,其中岳子揚看著蘇瑾寒的目光陰沉沉的,尤為讓人心驚。 蘇瑾寒察覺到有人注視著自己,猛然抬頭看去,就見岳子揚目光陰森的盯著自己。 微微一怔,蘇瑾寒揚起一抹笑容來,微微頷首。 岳子揚武功很高,但是卻不如岳家其他人那么正氣凜然,他偏陰柔,入了大理寺做事,性格陰晴不定。 但是在前世,岳子揚對她的疼愛并不輸岳家其他人,只是他的下場并不好,是死在了他最熟悉的大理寺的刑房里。 聽說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抬出大理寺刑房的時候,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rou了,整個人都變了形,大家都入了獄,也沒有人給他收尸,直接丟在了亂葬崗,而后……尸首被野獸啃咬,最后尸骨無存。 蘇瑾寒想得心酸,眼睛有些發紅,看著岳子揚的目光又心疼又悲憫。 她垂下目光,遮掩住眼中的失態。 “你在可憐我?可憐什么?”就在這時,耳邊乍然響起一道聲音。 蘇瑾寒嚇了一跳,倉促間抬頭看向他,就見岳子揚滿眼都是打量的看著她。 “岳公子說的這是什么話,你好好的,我可憐你做什么?公子看錯了吧。”情緒只是一瞬間,蘇瑾寒早就已經收斂得好好的,這會兒已經表現如常。 岳子揚瞇了瞇眼睛,并不懷疑自己剛剛有看錯。 然而他也沒有追著問,努了努嘴看著蘇瑾寒身上的傷口,問:“你受傷了?” 蘇瑾寒低頭看了眼自己身前的血,道:“這不是我的血,是想綁架我們的人身上的血。” 話剛說到這里,上首老夫人正大聲喊著蘇瑾寒和許安樂過去。 “蘇丫頭,安樂,你們兩個過來。” 蘇瑾寒借機脫身,抱歉的笑了笑,道:“先失陪了。” 說著,和許安樂一起上前,站在老夫人的身前。 老夫人拉著她們二人的手,笑道:“剛剛情況危急,是這兩個丫頭多了個心眼,才覺察出了不對勁,這兩個丫頭可厲害了,要不是她們,今日保不齊還真的要出事,我這把老骨頭真的是老了。” 老夫人嘆息著,眼神慈愛。 許安樂嬌嗔,“外婆才不老呢,外公我告訴您,外婆好厲害的,她帶著我們去了一個廢棄的院子,里面有機關,困了那個人一下,她又給我們找了弩箭,是外婆她老人家射了第一箭將那人給嚇到了,我和蘇jiejie才得逞的,外婆最厲害了。” 蘇瑾寒也跟著笑道:“就是,岳老夫人風姿依舊,不見半點老態呢。” 老爺子聽兩人夸獎自己的妻子,也很開心,一臉驕傲的說:“也不看看是誰的夫人,老夫的夫人自是最厲害的。” 一旁的老夫人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凈往自己臉上貼金,還要不要臉了。” 老爺子被損了也不在意,笑呵呵的,沒有半點在沙場馳騁時的威嚴和殺氣。 不過蘇瑾寒明白,他是蟄伏的雄獅,這幅慈祥和藹的模樣,也只有在他至親的家人面前才會露出來,若不是她今日陰差陽錯之下救了老夫人,和她共患難,根本不會有這樣一幕出現在她眼前。 身為一個外人能再見到這樣一幕,她已經滿足了。 一旁是邵氏這時拉著她,問道:“你這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受傷了?”眼神無比擔憂。 方才邵氏愿意相信她,蘇瑾寒在外頭也是聽到了的,心里感激,笑道:“我沒受傷,是那個賊人的。” “好了,既然人沒事,誰說說當時發生了什么?”老爺子發了話。 老爺子發了話,三人對視一眼,最后還是由老夫人開了口。 將事情簡單的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老夫人這才收了話頭,端起一旁的水潤喉。 岳老爺子冷笑一聲,道:“府里確實進了些宵小之輩,不過是些小毛賊,我也不至于不能處理到驚動你的地步,看來對方很了解我,竟想以你亂我之心,其心歹毒。” 岳峰很惱火,他馳騁沙場多年,最討厭的就是這些爾虞我詐的謀算,對方竟然妄圖以發妻的安危來要挾他,這事簡直不能忍。 但是他討厭,卻不懼怕,只是單純的不喜而已。 見老爺子生了怒氣,旁人紛紛勸說。 岳峰氣過之后,對著岳剛勇和岳子揚道:“此事交給你們,盡快查清楚是誰干的,查清楚之后,回送他們一份大禮。” “是,爺爺。”兩人同時應道。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蘇瑾寒知道岳家人肯定還有更加詳盡的部署和商議,便道:“老夫人沒事才是最好的,府中賓客未散,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想必諸位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忙,我這便先告辭了。” 面對蘇瑾寒的大方得體,岳家人心里暗贊。 老太太道:“蘇丫頭,你這丫頭對老身的性子,老身喜歡,日后若是得了空閑,便多來府中走走,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說話。” 蘇瑾寒面上流露出喜色,笑容婉轉,“多謝老夫人厚愛,日后瑾寒一定常來。” 岳府地位崇高,與人交往也一直都是保持淡淡的中立態度,甚至第三代出了岳剛勇這個要考狀元的文人,岳峰也沒有刻意阻止,就是怕岳家樹大招風,惹得皇上忌憚。 無數想要巴結岳府巴結岳家的人連和岳家人說上話的機會都沒有,老夫人這話的份量已經足夠說明許多問題了。 邵氏拉著蘇瑾寒的手,道:“你這丫頭別忙著走,你身上這衣裳總是要換的吧,這樣出去,外頭還不亂成一鍋粥了啊。” 蘇瑾寒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染血的臟衣,頓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撓了撓腦袋,道:“夫人不說我倒是忘了。” 邵氏無奈的搖頭,道:“已經讓荼思和青芽去幫你取衣裳了,且先等等,洗漱過后再走也是一樣。” 蘇瑾寒應了。 沒過一會兒,青芽帶著干凈的衣裳前來,服侍著蘇瑾寒換了衣裳,蘇瑾寒這才領著青芽離開。 宴席還沒有散,蘇瑾寒卻也不想回去席上和李慶歡等人爭鋒相對,所以索性帶著青芽走向馬車,想在馬車上等蘇恒。 “瑾寒。”就在這時,有喊聲傳來。 蘇瑾寒回頭看去,略微瞇起眼睛,略微有些意外。 “瑾寒,好久不見,你可還好?”那人匆匆走到蘇瑾寒的面前,開口問道。 “甚好。”蘇瑾寒應了一聲,并沒有多說的意思,道:“孫公子若是無事,本小姐便先走了。”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孫澤。 蘇瑾寒覺得,有些人真的是能一次又一次的讓你吃驚。 比如孫澤。 當初孫澤這人美名遠揚,都道他是正人君子,朝廷新秀,未來棟梁,可是偏偏是這樣的人,親手推了未婚妻落水,然后帶著姘頭落荒而逃。 如果不是她的意外重生,這具軀體或許早就已經入土,被蟲蟻啃食得只剩下一副白骨。 而后事情爆發,她與孫澤退婚,卻在煙雨樓重逢,當時孫澤臉上浮現的狠辣和癲狂她至今記憶猶新。 本以為再和孫澤相見,必然是劍拔弩張的場景,卻不想竟然這樣平和。 只能說,孫澤會裝,而且功力又深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