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歡迎，何大師，謝謝您受邀請過來。元師傅，今天派對的餐品就拜托您了！”舒盛的舅舅并沒有因為自己是雇傭他們的人而高高在上，反而用禮貌而幽默的姿態介紹了今天他們兩人需要做的任務，加上他們一進門就被塞了一瓶飲品，一時之間舒盛家外面的豪華竟也消淡了不少，憑空增添了點溫情。

    氣球小丑大師名叫何適，他確實也是一名任務者。

    他頭部除了圓球的鼻頭和彩色斑斕的頭發之外，其他地方確實都是紋上去的。他的臉部由白色顏料打底，嘴唇外艷紅的開裂大嘴服帖的染著色彩，無論是淺藍色的淚滴還是眼角上挑的地方，都是紋上去的。其實本來應該是很明顯的，但是即使是觀察入微的時秋，剛才也會遲疑，是因為何適覺得紋上去之后，顏色過久后就不算特別鮮艷，于是又用了顏料往上加多了一層上去。

    何適同樣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但他知道，他就是一個小丑。

    真正的即使踩在球上一腳不穩摔在地上骨折受傷，眼淚侵染了衣襟，也會被人誤會他在搞笑，從而逗得別人哈哈大笑的小丑。

    畢竟他在第一個世界開始有意識的時候，身上就是穿著小丑裝，臉上也是化著小丑妝，來到這最后一個世界的時候，也同樣如此。

    也虧的他用這一副樣子來到這個沒有給他安排身份的世界里，他第一天就用路演賺到了很多錢，足夠吃飯和找個住的地方。

    當然，這個社會的治安制度還是較為完整的，所以一般的酒店都是需要身份證才允許入住，因此最后即使何適他有足夠多的錢，他也只能去那些偏僻的小地方鉆空子住破房子。

    然后他就非常敬業的每天路演，探查著這個世界的樣子。之后還用身份證丟失，戶口沒有，加上臉上已經沒有了原來的樣子，干脆就頂替了一個失蹤很久的死人的身份，拿到了一張臨時身份證證明。碰巧那個死人因為家里都沒有人，也沒有親戚，加上尸體找不到，所以才剛好沒有人怎么懷疑何適。

    何適也不知道那個和他一樣叫何適的失蹤者是不是真的死了，反正他覺得這樣子真的是最方便在這個世界站住腳跟的方式就是了。雖然他同樣可以從黑戶開始打拼，但到底還是有一個身份可以更快點解決一些平時有身份證就覺得很容易，但沒有身份證就寸步難行的小事情。

    而且他的任務是實現任務目標的愿望。

    誰知道他一個黑戶突然出現說要幫對方實現愿望的話，任務目標會不會把他當流浪漢神經病了。

    畢竟……不好意思的說，即使他現在素顏了，臉上的紋身可以說是很難讓正常人接受的就是。倒不如說，素顏比他裝扮小丑的時候還要更加顯眼。

    穿上小丑妝，背上氣球包，他就是大師。

    素顏，衣著普通，頭發乖順，單單一張臉就足夠叛逆。

    何適也從來沒有真正素顏過，他甚至睡覺的時候也沒有脫下他的小丑服。

    他雖然知道外人會因為他的臉而對他產生多少臆想和惡意推測，但他也不后悔自己的臉被紋成這樣。

    他不知道過去的自己，但他就知道自己不后悔。

    因為他是小丑。

    無論自身悲喜，都沒人能夠看破的小丑。

    元博覺得面前這個何大師真的非常詭異，因為對方似乎完全沒有把自己當正常人一樣，連舒盛舅舅說話的時候他點頭的幅度都非常大，像是一直保持在一個表演的狀態里一樣。

    不過想到了自己連出門做菜都要帶自己的廚具，元博覺得自己也沒什么必要去評價別人，畢竟人家行為奇怪，可能也只是單純的職業cao守吧。元博根本就沒想過人家完全把自己當小丑看待，如果說他是一個奇怪的人的話，那么何適可能是非常奇怪的人了。

    但這些都不是他所要煩惱的，畢竟他之所以會主動接這單子，全都是為了時秋這個任務目標。

    何適很快在時秋這個世界里的氣球小丑圈里出名，還被戲稱為瘋狂小丑，因為所有人包括雇主在內，沒有一個人看過他真正的面目，他一直都是以兇相悲傷的矛盾妝顏出場的。

    何適雖然表面上是別人看著他笑，但其實他內心是傲慢的，指不定在心里會怎么嘲笑那些哈哈大笑的過客們。元博用奇怪的目光看他的時候他當然知道，畢竟他本來就五顏六色容易吸引他人的目光，但是元博的話，何適就完全沒有興趣了，所以從頭到尾他的目光也沒有正視過元博。

    總的來說就是——

    他們并沒有認出彼此都是任務者的事情。

    暗搓搓在一旁看著的時秋確認了這一點，畢竟何適和元博這兩個人任務者各做各的事情，絲毫沒有交談或眼神交流的意思，連同腦內的系統也非常安靜。

    這時候時秋在想了，系統和系統是同個種類，卻是不同的生命體，聽說他們的信息是可以互通的，基本上沒有隱私這種東西。

    至于想法是不是不同的呢，系統和系統之間會不會聊天呢……

    時秋，有點兒好奇。

    “秋兒！！！天啊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哦。”艾森一來到舒盛家，第一時間就是把時秋給緊緊抱進懷里。

    然而艾森也就只有一米六五的個兒，要說是把時秋抱進懷里，倒不如說是偎依進了時秋懷里才是。

    艾森也是有好長時間沒有遇到時秋了，今年的暑假他在家里幫忙，而時秋因為手受傷的事情沒有去舞蹈室聯系，不過今年暑假班的宣傳圖依舊用的是時秋那一版，所以艾森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跟時秋疏遠了。

    而且他和時秋真是有緣分，連在舞蹈室交到的新朋友也都是時秋的朋友，真是不能更美滋滋了。

    “小秋都被你肋壞了，艾森你快放手。”肖俊趕緊把喜歡動手動腳的艾森給從時秋身上摘下來。

    “學長們好。”舒盛一旁一個一米五五左右的小胖子傻乎乎的撓著后腦勺，這是舒盛在班里交到的好朋友。這孩子雖然胖乎乎的，但是全身都很白，皮膚非常光滑白凈，整個人的氣質也很柔軟，讓人看著就心情好。

    “你好。”

    “他叫齊立，我的新朋友。”舒盛也沒想到艾森和時秋關系這么好（主要是艾森非常自來熟），在艾森被肖俊從時秋身上拿下來之后，舒盛就開口介紹齊立。

    齊立是他的同桌，也是班里第一個和他說話的人，齊立每天都好像在狀況外的樣子，不過因為他的好成績，所以成為了明仁中學初一的首席，時秋倒是也在開學的時候看到對方上臺過。

    而舒盛其實是以倒數的成績進到明仁中學里的，他的成績還是班級倒數第一，班里的同學因為他的成績以及比較兇的長相，甚至誤會他的怕生靦腆是不高興別人接近他的意思，所以全班他也就成功交到齊立這個柔軟的小胖胖而已。

    他們幾個人互相介紹完之后，就坐到了一樓客廳里的大沙發，這時候客廳已經響起了歡樂的音樂，貼心的舅舅為他們邀請的氣球大師就站在沙發前，茶幾已經被人搬到了角落里。所以氣球大師有非常大的空間可以施展表演。

    隨著音樂的高、潮，何大師竟吹了一個巨大的氣球，這個氣球足足半徑一米二。在他們還不知道何適要做什么的時候，何適夸張的張嘴，把氣球丟到了地上，表示自己沒想到這氣球有這么大。然而他故意沒有綁緊氣球，所以這大氣球一漏氣，突突突的就往天上四處飛……

    最后啪嗒的一下，掉在了沙發身后正煎著牛rou的元博的鍋里。

    時秋等眾：……（可不可以笑？）

    何適：（做作掩嘴）

    元博：（黑著臉）我的rou……[○?｀Д'? ○]

    第103章 人們（五）

    何適和元博的梁子算是結下來了, 雖然這可能是元博這邊單方面的意思。

    對于元博來說，食物，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就因為何適故意的一個玩笑，把鍋里一盤菜給毀了，這點元博真的無法對何適的搞笑起任何的興趣。

    何適剛才只是看著元博一直一張死人臉的做著菜, 何適覺得自己明明創新了, 而且還讓任務目標之外的小孩們還有這家主人的舅舅哈哈大笑, 目標人物是特別的就算了，怎么后面這個做菜的這么不懂藝術, 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不過何適還是計算錯了位置, 按照他的經驗來說，這個氣球應該會掉在元博的腦袋上才對, 但是因為今天吹的氣球真的過大了, 最終把握不住位置, 所以氣球才會直接掉在了鍋里。

    當然, 這個計算錯誤他是不會表現出來的，他只會用著搞笑的“意外”表情, 來表達這個是他身為小丑的一項搞笑技能。剛好確實很搞笑。

    雖然這么想著, 但是何適還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時秋起身。

    時秋從頭到尾都沒有像隔壁的朋友一般露出笑容，但是何適并沒有因此而覺得時秋對他的表演沒有興趣。因為時秋雖然沒有笑, 可看著他的目光是那么清澈認真，何適一瞬間, 有一種自己可能不是在做搞笑的事情, 而是在表演藝術。

    雖說何適也挺想把自己直接定義為藝術家的, 但到底內心還是知道，他終究最高也只能被稱為“大師”，而且是小丑大師，藝術這種東西，應該是更高雅……更傲慢的……

    在座的人看到時秋站起來之后，目光都不禁追隨了過去。

    時秋走到了元博面前，然后指了指剛才掉了個氣球進鍋里煎了幾秒，被這氣球浸染了點奇怪味道的rou。“元師傅，請給我一塊。”

    元博愣了愣，他剛扔掉鍋里的氣球，本來已經準備好把rou拿出來了，至于要丟掉還是等下自己吃掉，他還在糾結當中。

    “可……”還沒等元博說可是這rou現在不適合吃的時候，時秋已經自己動手，用夾rou器把這片夾進了盤子里，然后那過了一旁的沙拉，往上面擠了幾圈。

    元博詫異的瞪著眼，他很想說沙拉醬配煎牛rou味道很一般，也很少人會這么做，但已經晚了，時秋都已經開始切塊了。

    只見時秋拿了一個叉子，叉了一塊上去，然后遞到了元博面前，“你要試試嗎？”

    因為每次見到時秋的時候，時秋都是和舒盛在一起的，連他這次來舒盛家別墅的時候，也是坐著肖俊家的豪車過來，所以誤會時秋是個富家小少爺的元博，他也沒想到時秋竟然這么不講究，甚至還不怕臟，他還有點想說‘這rou和氣球同一個鍋過，難道你不怕拉肚子嗎！’

    可是看著時秋遞過來的叉子，他最終還是選擇接了過去。

    不知是這沙拉醬的問題，或者是rou的問題，他在時秋的目光中，把蘸著沙拉醬的牛rou含進了嘴里，口中微微的酸澀蓋住了剛起鍋沒有滴干油的油膩，也不知是不是氣球在鍋里時間較短的緣故，其實這rou并沒有想象中的塑料味。

    還有點好吃。

    元博：“謝謝。”

    時秋勾勾唇笑笑，然后拿了幾根牙簽放在盤子上。

    肖俊他們剛才因為好奇時秋想要做什么，所以也都跟上去看了一下，他們也是有看到剛才氣球掉進鍋里的，但是看到時秋準備要吃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竟然腦海里不是阻止，而是也想嘗嘗……

    最后他們得償所愿的嘗試了沙拉口味的牛rou，因為他們腦子里都是時秋擠沙拉切牛rou的景象，所以沒有想起來剛才這個牛rou和什么放在一起煎，因此都沒有嫌臟，只是覺得這個沙拉口味非常酷。

    并不是沒有嘗試過各種各樣的醬料，但可能是因為這次下醬料的過程太過奇特，而且這還是時秋親自切和下的醬料，所以他們自動美化了嘴里的rou，加上元博本來就已經煎得差不多，rou是松軟而有彈性的，加上稍微帶著點酸甜的沙拉醬料，也可以說這一次也算是嘗到了美味。

    時秋等他們都吃一口之后，又回到了剛才的沙發前。何適還站在那里待機，他本人也沒想過本來應該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竟然跑去后面那個做菜的身上去了。不過因為何適同樣也有元博那般的誤會，他也以為時秋是一個有錢人少爺，所以在時秋一點都不尷尬的做出這種不浪費食物的事情，讓何適還是稍微有點小意外。

    畢竟他認識的有錢人，即使本人多溫文爾雅，性格多好，但是大概是因為有錢的原因，他們接觸的都是好東西，像是只是掉在桌子上的食物，他們一般都不會吃的，非常講究。現在不僅時秋這個任務目標不講究，連帶的他身邊幾個小伙伴都興致勃勃，一點都沒有厭惡的意思，也可以從這個細節中看得出來這次的任務目標是人格魅力很強大的那種人了吧，不然怎么能讓周圍的人都想做和他同樣的事情？

    只見回到這邊的時秋并沒有立刻坐到座位上，他直直走到了何適這邊，然后用牙簽插了一塊切好的rou，遞到了何適面前，何適眨了眨他貼了長長眼睫毛的眼睛，然后表情傲嬌的搖搖頭，擺擺手，表示不想接。而時秋把rou從他手邊移到了他嘴巴的地方，想示意何適張開嘴巴吃rou，何適也后退一步搖搖頭。

    時秋歪了歪頭，不確定何適是在表演還是真的嫌棄。而元博已經重新再拿出一塊rou開始煎，看到何適這抗拒的模樣他皺了皺眉頭，鼻頭還小小的哼了一下，表示非常不屑。

    卻沒想到下一刻，時秋準備把rou撤回去的時候，何適脖子突然向前伸長，然后把時秋手上的rou加上牙簽都叼進了嘴巴，吧唧吧唧的吃了下去。

    時秋：“牙簽！”

    時秋放下盤子，然后想要檢查一下何適的嘴巴有沒有受傷，畢竟何適當著他的面連rou帶簽的咀嚼了進去，這就有點嚇人了。同樣有看到何適做了什么的元博和肖俊他們都目瞪口呆，然后在他們目瞪口呆的時候，何適鼓了鼓嘴，然后呼了一口氣，手心在沒人預測到的時候抓了一把彩色亮片往上一丟，再從空中一抓！他手上突然就憑空出現了一根牙簽，這牙簽上還有點沙拉和油漬，顯然就是剛才在眾人眼中吃下去的那根！！

    肖俊他們嘩啦的湊近何適。

    肖俊：“你怎么做到的？”

    艾森：“天啊天啊！魔術？？可是剛才我看到你吃進去啦！”

    舒盛：“怎、怎么回事？”

    齊立：“真的假？”

    何適得意洋洋的朝元博那邊拋了一個眼神，元博抽搐了一下嘴角，內心想著，果然小丑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思考的。

    何適就認為，在他表演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理所當然都要看著他才對！

    于是在不知不覺當中，元博歇下了剛才本來想要下班后套何適麻袋的想法，何適也在自己沒有意識到時，停下了想對元博惡意惡作劇的意思。這一切都消失于剛才時秋切rou擠沙拉之后。

    時秋嘆了一口氣，覺得小丑先生就喜歡做這種讓人一驚一乍的事情。但人沒事就好，何適現在還非常配合的張著嘴巴讓肖俊這群孩子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機關呢，表現得還算無害。

    舒適的表演結束之后，他們就去元博那里找吃的了。為了保持食材時刻都是新鮮和熱的，所以舒盛的舅舅才邀請了外派廚師。他們家里雖然有仆人打掃衛生，但是專門的廚師其實是沒有的，平時也是保姆在做家常菜。不過畢竟是派對嘛，雖然是小派對，講究排場的舅舅覺得還是得有個懂各種手藝的廚師坐鎮才方便。

    “嗨~你還想看什么表演嗎？我能實現你的愿望哦。”何適在時秋點好要吃什么讓元博做的時候，頂著他五顏六色的頭發湊了過來。這話講得非常高明，如果不是被很多任務者接觸過的話，時秋大概已經開口提出要求了。

    畢竟小丑加氣球還有魔術的表演，還是非常有意思的，何適又會把握節奏，所以他的表演其實沒那么容易膩，笑不出來，但覺得很有意思的時秋表示多看幾次也是愿意的。

    元博在何適說這話的時候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但目光已經看了過來。他的任務是實現任務目標的愿望，理所當然對何適嘴里的“愿望”有點敏感。雖然他心里覺得何適有哪里怪怪的，但終究還是因為即使知道不止他一個任務者，但是以前的快穿世界里他從來沒見過其他任務者的慣性，所以他沒有把何適往“任務者 ”的方向想過。

    何適就更不可能覺得元博是任務者了，元博一直寡言安靜，要不是剛才氣球掉進鍋里讓他臉色變黑，何適可能還會覺得這是一個沒有個性的本土npc呢。

    不過何適其實沒把快穿世界里的過客當做npc，他始終認為看他表演的所有觀眾都是真實的。這些觀眾這么真實的反應如果都可以說是假的，是數據，那么這些快穿世界也忒可怕了一點了吧。加上在快穿之前，他是有認真聽系統的提示的。關于修補快穿世界這個快穿目的系統也說得很清楚。何適想，如果真的只是數據的話，那需要他們這些身為人類的人去做嗎？

    完全沒必要。

    何適在很多方面，表面看不出來，但其實是真正冷靜至冷酷。

    ——無論怎么想，這個世界都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