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分離…… 他們終究是要分離的。 金岳與秋霜交談結束,秋霜起身準備離開時,腳步一頓,看向門口忽然落下幾片綠葉的樹。金岳扭頭看向鳴劍峰,神情有些怪異:“靈氣涌入了鳴劍峰。” 高速運轉的靈氣,引起了靈植的不適,所以才會綠樹落葉。 他擔憂的看向秋霜,之前箜篌仙子結嬰的消息還能掩蓋,若是在短短一個月內,從元嬰晉升到出竅期修為,這么大的動靜,還能用什么借口掩蓋? “不是箜篌。”秋霜很肯定的搖頭,天空碧藍無云,不似有人渡劫,倒更像是大能經脈紊亂,引起了四周靈氣暴動。 兩人面色微變,都想到了同一個人,想也不想便化作流光飛往鳴劍峰。 鳴劍峰飛沙走石,琉璃瓦四處亂飛,云華門抱著大殿的柱子,還不忘睜開眼去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林斛飛速把所有弟子拎在一塊,在殿內設了一個結界,不讓靈氣與大風傷到鳴劍峰上的人。 “林前輩,發生什么事了?”替自家師父過來送東西的孝棟抬頭看了眼大典上方被風吹走的琉璃瓦,眼中滿是擔憂與震驚。 “我還不清楚,你們好好待在結界里不要出去。”林斛召出本命劍,“我去看看。” 林斛出去以后,殿內的云華門弟子與琉光宗弟子面面相覷。琉光宗弟子大多不愛說話,云華門弟子在鳴劍峰住了一段時間,但是為了繃住宗門的顏面,他們十分克制,除了平時吃得比較多以外,都表現得十分淡定高冷。 現在外面狂風呼嘯,他們一個個被吹得發髻散亂,滿面塵土,也不知道誰比誰更狼狽了。 勿川給自己用了幾個清潔術,見琉光宗弟子端端正正站著,身上的枯葉塵土還沒拍下去,他忍無可忍道:“諸位不整理一下?”他們如果不動手,他都想替他們把樹葉摘走了。 孝棟弟子勉強一笑,學著勿川的樣子給自己用了兩個清潔術。他們琉光宗親傳弟子,都有劍侍或是隨侍,清潔這些小事,平日根本不需要他們自己來做。 這種高修為低生活能力的修士生活,讓他們在處理自身小問題時,顯得有些笨手笨腳。有位筑基不久的弟子甚至在用清潔術的時候,不小心把袍角弄出了一個洞。 嗚~ 嗚~ 風聲更加凜冽,結界里的氣氛也更加尷尬了。 閉關洞府外飛沙走石,秋霜與金岳神情凝重的站在洞外,飛石還沒靠近他們的身體,便已經自動落地,無法靠近他們半分。 眼見金岳想要毀去洞府大門闖進去,秋霜揮了揮手中的團扇,攔住了他的行為:“等等,你現在強行闖入,恐怕會火上澆油。” 金岳深吸兩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冷靜一些:“那么現在該怎么辦?” “等。”秋霜看著洞府石門上獨屬于琉光宗的符紋,神情凝重,“我們任何人靠近,都有可能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金岳苦笑:“秋霜真人說得是。” “里面還有箜篌仙子在。”一道金光閃過,林斛出現在兩人面前,“公子對箜篌仙子情深似海,有她在,應該不會發生意外的。” 走火入魔,最怕的不是修為減退,最怕的是入了魔。 其實早在邪修界白邪尊無苦偷襲,害得箜篌姑娘落入水潭那一天,林斛就發現公子有入魔的跡象,但是那天后,公子并無出現任何異常,甚至與箜篌仙子雙修以后,靈臺一直被溫養著,修為漸漸恢復不說,就連靈臺也有穩固之相,所以他只當那次是公子太過擔憂箜篌仙子,才會有那樣的狀態。 難道那個讓人滋生心魔的牽心醉,究竟對公子產生了什么影響? 金岳心中微苦,他這輩子就只收了仲璽這一個弟子。早知道如此,當初他不該對他如此嚴格。 “金宗主,你的心亂了。”秋霜見金岳如此,不得不提醒道:“你此刻若是不能冷靜下來,還有誰能護住他?” “多謝真人提醒,是在下浮躁了。”金岳猛地警醒過來,他拱手向秋霜行了一個大禮。 秋霜沒有再理會他,盯著洞府的大門沒有再開口。 箜篌是被風刮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洞府里的東西四處翻飛,她的頭發也亂糟糟糾纏在一團,隱隱覺得不妙。轉身朝桓宗望去,才發現他渾身靈氣逆行,雙目赤紅,有走火入魔之相。 “桓宗。”箜篌站起身,還沒朝桓宗踏出一步,就被巨大的靈氣撞到了玉壁上,差點沒噴出一口血出來。 這是發生了什么,她不過是入定了一段時日,為何她的男人就要走火入魔了? 掐了一個指訣,在周身凝結出結界,箜篌強撐著力氣往前走。在這個時候,她終于明白,分神期修為跟元嬰期修為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還差一點點,就能抓住桓宗衣角了。 差一點點…… 抓住了! 箜篌咬緊牙關,伸手攬住了桓宗的脖子,桓宗睜著赤紅的眼睛看她,沒有回抱她,也沒有推開她。 但是箜篌卻有些不高興了,平時把她當做寶貝一樣的捧著寵著,一走火入魔就不認識她了?看看人家話本里的男主角,就算失憶了,入魔了,都還能把女主角捧在第一位。 啪! 一巴掌打在桓宗功德臉上,箜篌咬牙道:“桓宗,你再不清醒一點,我就跟師叔祖回云華門啦!” “不能走!”雙目赤紅的桓宗忽然有了反應,他雙手緊緊抓著箜篌,“箜篌不能走,哪里都不能去,陪著……陪著我。” “乖啦,我不走。”箜篌見他渾身顫抖著抓住自己,仿佛她就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心里頓時軟作一團,巴掌再也抽不下去了。伸手揉了揉他臉上被她打紅的地方,箜篌伸手環住了他的腰,把下巴擱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時撤去了周身的結界,只是護在臉邊的結界被她加了幾道。 強大的靈氣刮破了她的衣衫,刮亂了她的頭發,甚至手臂也被掛出了一道道細淺的血痕。 “桓宗你這么好,我怎么舍得走。”環著腰的手一點點收緊,箜篌聲音微顫道,“可是你若是入了魔,我們便再也不能一起雙修,不能結為道侶了。也許你會忘了我,我會像紅言真人那樣郁郁一生。在外面歷練被人欺負了也沒人知道,也沒人陪我走遍山川湖海。又或許我會忘記你,愛上別的男修……” 桓宗眼中的紅色變得越來越濃,最后這些紅色凝聚在了一起,深深潛入了暗黑的眼瞳中,眼神再次變得清明。 “這輩子,你不會再找到比我修為高,比我還好看的男修。” 第138章 回宗 “這么有自信?”箜篌見四周翻涌的靈氣停了下來,松開抱著桓宗胳膊的手,哪知下一刻又被桓宗拉回去,牢牢鎖在了懷中。 “我會對你很好,好到世上其他男人都比不上。”桓宗抱著懷中的人,聲音溫柔似水。 “你們男人就喜歡說好聽的話。”箜篌仰頭看桓宗,可惜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你剛才怎么了?” 桓宗低頭看到她身上的傷口,眼神微黯:“你先別動,我給你上藥。” 他抹藥的動作很輕,手指顫抖個不停,仿佛壓抑著千萬種情緒。箜篌握住他的手腕,嘆口氣道:“桓宗,你抬頭看著我。” 桓宗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中里,滿是愧疚與難過。這讓箜篌想到了云華門養的金絲犬,明明看起來威風凜凜,但是犯了錯以后,總是會用黑黝黝的眼睛看著人,可憐巴巴的讓人忍不住心疼。 “都是皮外傷,沒事的。”她這個受傷的反而要去安慰這個罪魁禍首,可這是自家的男人,她能有什么辦法呢? “是我不好。”桓宗的聲音沙啞暗沉,如大海上的層層烏云,云層后面躲著洶涌的雷雨,“以后不會了。” “桓宗……”箜篌觀察著桓宗的神情,伸手把靈氣探入他的身體,靈臺沒有出現什么問題。她暗松一口氣,“你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金宗主一定很擔心,等下我們就出去吧。” 給她上藥的手微微一頓,桓宗看了眼緊閉的洞門,這里面只有他們兩人,屬于他們的世界,安靜、無人打擾。 “好。”桓宗從收納戒里取出一套新的流仙裙交給箜篌,“衣服都破了,換上吧。” “你的收納戒里,怎么有這么多適合女孩子用的東西?”箜篌用術法換上衣服,尺寸剛好合身,應該是桓宗特意為她量身定做的。 “前些日子你與同門們住在一個殿里,我夜里沒有什么事,就為你煉制了幾套法衣。”桓宗見箜篌換上后剛好合身,臉上露出了笑意,“你喜歡嗎?” “很好看。”箜篌取出一把玉骨梳放到桓宗手里,“你剛才靈氣失控,把我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現在罰你幫我扎好。” 幾乎無所不能的仲璽真人,人生中的第一次失敗,竟然是在女人的頭發上。 箜篌的頭發順滑如絲,他好不容易捏住了左邊的頭發,右邊又偷偷掉了幾縷。挽發髻的時候,更是整只手都別扭著,不知往左邊轉還是右邊轉,沒過一會兒連汗水都急出來了。 箜篌也不催他,懶洋洋的坐在軟榻上,手里捏著鏡子看桓宗梳得怎么樣了。 最后折騰了半個時辰,箜篌覺得她此刻的頭發,比剛才還要亂。 “看來以后對鏡梳妝這種事,你是做不好了。”箜篌忍不住笑出聲,拿過桓宗手里的玉骨梳,十分熟練地給自己挽了一個髻。 “我以后會好好練習。”桓宗委屈巴巴地看著箜篌的側臉,整個人都有些沒精神。 “乖,我相信你。”箜篌取下他的發冠,幫他把散亂的頭發梳好,理了理他身上潔白無塵的衣服,“走吧。” 桓宗伸手牽住她的手,沒有起身:“箜篌。” “嗯?”箜篌轉身看他,見他還盤腿坐在地上,彎腰蹲在他面前,“怎么啦,難道山洞里比外面還有意思?” “有你在,住在任何地方都有意思。”桓宗看著她的雙眼,眼神認真無比。 箜篌眨了眨眼,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桓宗,你這是忽然領悟到甜言蜜語的訣竅了嗎?” 拿下她的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我說的都是真話。” 箜篌:“……” 好看的男人,說著好聽的話,哪個女人把持得住? 金岳看到混亂的靈氣忽然就停下以后,大大松了一口氣。秋霜看似鎮定,內心也偷偷抹了一把汗,只是她是長輩,在后輩面前,怎么都要拿出冷靜的姿態。 洞府門忽然打開,桓宗與箜篌相攜走了出來。金岳盯著桓宗看了好幾眼,心里暗暗有些疑惑,徒弟滋生心魔的時候,把嘴唇也咬了么,怎么看起來有些紅腫? “秋霜真人,師父。”桓宗沒有立刻松開箜篌的手,拉著她往前走到金岳面前后,才松手朝兩人行禮,“晚輩無用,讓你們擔心了。” “人沒事就好。”金岳心里本有千言萬語,但是看到徒弟完好無缺站在自己面前,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拍了拍桓宗的肩,對站在桓宗旁邊,一臉乖巧甜美的箜篌道:“辛苦箜篌姑娘了,請你好好休息。” “金宗主言重了,不辛苦。”箜篌偷偷扭頭看了眼桓宗的嘴唇,臉上的笑容更加乖巧羞澀。 桓宗耳尖微微發紅,一言不發。 金岳在旁邊看著暗暗心急,人家小姑娘都主動向他笑了,為什么自己的徒弟還像個悶葫蘆似的,就知道低頭。做男人,怎么能這樣呢? 他扭頭看了眼站在身后的林斛,看來只能讓林斛多找一些討好女孩子的書籍讓徒弟多看一看,讀一讀,最好是記在心里。 “箜篌,你跟我回房間,我幫你探一探經脈。”秋霜看著兩個小輩眉來眼去的模樣,心知金岳肯定有話跟仲璽這個徒弟說,所以只好當一個惡人。 “哦。”箜篌眼巴巴看了眼桓宗,跟在秋霜身后走了。 桓宗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收回自己的視線。轉頭見師父看著自己,他垂首行禮:“師父。” “云華門弟子三日后就要回去了,你有什么打算?”金岳知道徒弟對箜篌有意,但是卻沒有想到,他對箜篌的感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他養了仲璽三百多年,從未見過他情緒如此外露。在他的記憶力,還是小孩子的仲璽,已經是冷冰冰不愛說話的性子,不論是長輩逗弄他或是送給他珍稀的法器,都不見他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可是在剛才箜篌姑娘離開的時候,仲璽眼中的不舍是如此的明顯,明顯得讓他心驚。同時他又感到慶幸,至少箜篌姑娘對他的徒弟并非無意,不然…… 劍修不輕易動了情,若是動情,便是此生唯一。 “師父。”桓宗愧疚地彎腰行禮,“徒兒想隨箜篌一起去。” “即使整個修真界的人都嘲笑你,你也不會后悔?” “不悔。” “若是云華門處處為難你,你也不后悔?” “不悔。”桓宗搖頭,“云華門是她的家,我舍不得讓她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