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大宗門的人,都擅于做戲掩飾,至于真不在意還是假不介意,誰又分得清?到時他們要在背后算賬,在座諸位可有應對之策?當真就不怕?”干瘦老人高深莫測道,“世上可不缺表面高風亮節,內里藏污納垢的偽君子。” “長輩既是小心謹慎之人,又怎么能在眾人面前說這種話?” 就在眾人內心七上八下的時候,一個穿著月牙色飛仙裙的漂亮姑娘抬起頭看向干瘦老人,“您這話可是在暗示云華門是偽君子,難道就不怕云華門來報復你?” “老朽不過是好心提醒罷了,又不是說云華門是偽君子。”干瘦老人愣了愣,沒有想到會有人反駁他的話,“你一個小姑娘,能懂什么?” 箜篌哼哼一笑,老頭這話看似在好心提醒在座的修士,實際卻是在挑撥離間,讓眾人覺得像云華門這樣的大宗門是偽君子,只是表面大度,實際小心眼又記仇,一言不合就會報復。 “修真界這么大,若是誰說幾句有關十大宗門不好的話,他們就要去報復,還不累死他們?”箜篌翻個白眼,“十大宗門的人若都這么閑得沒事干,也別當什么十大宗門了,直接做修真界殺手算了。” 好看的小姑娘翻起白眼,也很難讓人生出反感。倒是有人因為箜篌的話笑出聲來,仔細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如果十大宗門真這么小心眼,哪還能坐穩排名前十的位置? 大宗門之所以是大宗門,就是因為他們有能力有魄力,近一兩千年來,十大宗門的排位不是沒有變過,掉出前十的宗門,哪個不是因為作風不正,內部管理混亂,才導致的實力下降? “這位漂亮小meimei的話很有道理。”剛才調戲過年少公子的美艷婦人揚起紅唇笑道,“諸位道友不要自己嚇自己。有些人表面上是為了我們好,沒準是在挑撥離間呢,大家可別上了當。” 干瘦老人聞言不悅:“道友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美艷婦人挑了挑眉,“聽者心里有鬼就有別的意思,心里沒鬼就沒其他意思,還用我來解釋?” “你……”干瘦老人面色變了變,轉頭瞪箜篌,“你說他們不會報復他們就不報復了,你又不是云華門的人,難道能代表他們?” 箜篌眨了眨眼,小心對桓宗道:“這個老頭兒好生不要臉,辯不過那位漂亮jiejie,就來欺負我這個小姑娘,哪有這樣的人。” 她說話的聲音雖小,卻足夠讓不少人聽見,美艷婦人當即嗤笑出聲,沒有給老人留半分面子:“沒辦法,這個世界上,總有只長年齡卻不長腦子的人,小meimei你還小,不懂得人心復雜。” “jiejie提醒得是。”箜篌與美艷婦人一唱一和,把干瘦老人氣得差點當場拍桌子,可他也知道,若這兩個女人聯手,他不是她們的對手,所以只能強忍下來。 他付了帳,氣得轉頭就走。 美艷婦人看著他的背影,冷哼道:“居心叵測的老東西。” 干瘦老頭離開后,大廳再度熱鬧起來,箜篌聽著各種離奇傳言,連東西也顧不上吃了。 “聽說柳言門的掌派弟子在結道大典那日,當著眾賓客的面,終止了與青玉門仙子的婚約,轉頭跟個練氣三階的女修走在了一起。青玉門現在與柳言門鬧得反目成仇,等到明年交流大會,這兩個宗門恐怕要斗得厲害。” 柳言門與青玉門在修真界的實力,也排得上前二十,現在柳言門的掌派弟子讓青玉門丟了這么大的臉,修真界恐怕要因為這事鬧上一陣子。 聽著柳言門掌派弟子對練氣三階的女修如何深情,連青玉門單靈根親傳女弟子都不要云云,箜篌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味兒。追求身體與情愛的契合并沒有錯,但是這種事情早該說清楚,何必等到結道大典才鬧出來? 他們的愛情珍貴,那位青玉門的女修就該為他們的感情落盡顏面? “吃好了?”桓宗摸了摸箜篌面前的粥碗,“粥涼了,要不要讓伙計換一碗?” 箜篌搖頭:“我回去打坐。” 桓宗站起身,跟在她身后。兩人穿過回廊,遠離了前廳的喧鬧,箜篌踢了踢小院里的石凳:“那個柳言門的掌派弟子,好不要臉。” 剛才沒有注意聽他人閑談的桓宗:“……” “桓宗,你怎么看?”箜篌趴在石桌上,把臉從胳膊里抬起來看桓宗。 “嗯,不要臉。”桓宗點頭。 看著桓宗平靜的臉,箜篌笑了笑,朝他探頭道:“桓宗,你好可愛啊。” 桓宗:“什么?” 長得好看又一本正經的男人,迷惑不解望過來的時候,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箜篌捧臉,好看、可愛還正直,只要多看幾眼桓宗,都能讓她心情好起來。 心情瞬間好了大半,箜篌站起身:“桓宗,我去打坐啦。” 桓宗:“……” 年輕小姑娘的心思,都是這么難懂么? 身后傳來腳步聲,他扭頭看去,練完劍的林斛站在一棵枇杷樹下看他。主仆二人靜靜對視,林斛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聲音平靜:“我什么都沒聽見。” 桓宗垂下眼瞼:“剛才你練錯的劍法,今天可以再練幾遍。” 林斛擦汗的手頓住:“公子,我真的什么都沒聽見。” “我并不在意你聽沒聽見。”桓宗站起身,面無表情道,“讓你練劍,與此事毫無干系,你不必多想。” 林斛:“……” 呵。 云華門三位長老中,秋霜長老獨居一座山頭,因為她喜靜,所以一年四季沒有幾個弟子敢去打擾她。但是今天卻有些不同,她正在洞府里打坐,就聽到外面有弟子在外面喚她。 “何事?”秋霜走出洞府,見到一位后輩站在洞門外,手里端著托個盤,托盤上蓋著紅綢,她看不清里面擺著什么。 “長老,這是棲月峰箜篌師叔讓飛劍使者給您寄回來的東西,請您過目。”五行堂的弟子站在秋霜長老面前有些膽怯,連頭都不敢抬。 “給我的?”秋霜有些意外,伸手接過托盤,“箜篌在外可還好?”前幾日琉光宗的金岳來信說,箜篌與琉光宗親傳弟子在一起,琉光宗的親傳弟子向來厲害,箜篌應該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弟子不知,這里面有箜篌師叔給您的信,或許信中師叔會提她的近況。”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端著托盤回到洞府,秋霜掀開上面蓋著的紅綢,就看到了托盤中華麗的長裙。長裙白色為底,上面繡著艷麗的牡丹花,華美無比。除了華麗的繡裙外,還有一條緋色披帛與兩塊手帕,樣式與花色都偏華貴艷麗。 她拆開信封,里面有三分之一的內容在夸她容貌,三分之一的內容在說裙子她穿上后肯定會很漂亮,最后幾段話里,才提及近況。 桓宗…… 看著信中箜篌提到的名字,秋霜笑了,看來箜篌跟這個琉光宗的伙伴在外面玩得很開心,連修真界最難遇見的藍銀花都看到了。把信紙疊好,放回信封里,秋霜的目光,落到了那條華麗無比的長裙上。 琉光宗中,女長老與女峰主們收到了一份由飛劍使者送來的禮物。 裙子很漂亮,帕子上繡的花樣也精致,發釵也合她們的意,唯一有問題的是寄送人。無情淡漠,規矩守禮,連一句話都不喜歡多說的師侄突然給她們送女子喜歡的東西,這是何等的可怕與怪異? 一位女長老特意讓隨從去打聽了一下,宗門里除了她以外,還有幾個女弟子與女峰主收到了師侄寄來的裙衫釵環,就連金岳這個宗主都沒有。 女長老把裙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但是不管她怎么看,手里的裙子都不是頂級法袍,而是制作精美的普通裙子,只是在上面加持了幾個可以發出流光的法陣,讓裙子看起來更加漂亮,沒有任何防御功能。 師侄這是怎么了? “長老,這衣服……”隨從見長老神情凝重,不敢多話,直到長老把裙子放下后,才問她裙子該怎么處理。 “掛起來吧。”女長老想了想,又補充道,“小心些掛,千萬不要弄出褶皺。” 雖不是法袍,好歹是師侄的一片心意。想到師侄的身體狀況,她嘆了口氣,平日行事冷淡的孩子,竟也開始知道給她們帶東西回來了。 翻找出一堆靈石、符篆與法器交給隨從:“師侄這幾日應該還在宜城,這些東西你讓飛劍使者帶給他。” 師侄現在身體不好,身上應該多帶些法器符篆防身。 箜篌在屋子里打坐了三日,出門看到一個衣服上繡著“如風”二字的男人站在林斛面前,這不是驛站里飛劍使者的統一裝束嗎? 收起今天第三個由飛劍使者送來的收納袋,林斛面無表情地轉身,剛好對上箜篌好奇的眼神。 “箜篌姑娘。”林斛對她點了點頭,從收納戒里取出兩個收納袋,“這是你的師門昨日讓飛劍使者送來的。” 箜篌接過收納袋打開一看,秋霜長老寄來的包裹里,除了靈石外還有很多法器,大有她打不過別人,就拿法器砸死對方之勢。還有一個是幾位師姐湊份子寄來的,里面只有一包靈石跟一封信,信上說讓她在外面不要委屈,另外再讓她到刺繡閣幫買幾支發釵回去。 數了數師姐們寄來的靈石,箜篌發現買完師姐們想要的發釵,大概還能剩下兩百靈石,扣除幾十靈石的寄送費,就只剩下一百多靈石了。 這一百多靈石是給她的跑路費? 抖了抖信紙,箜篌發現背后還寫了幾句話,大意是御霄門最近出了幾款新的流仙裙,她們一時沒忍住誘惑就買了下來,以至于手頭比較拮據,讓她不要嫌她們給的靈石少。 這可真是她的親師姐。等她買好發釵寄送回去時,一定要寫信讓她們幫她買條最新款的流仙裙,但她出門在外身上沒什么錢,就不給她們靈石了。 看著箜篌一枚一枚數靈石的樣子,林斛想起近兩天琉光宗女長老與女峰主們給公子寄來的大堆靈石與法器,有些懷疑云華門招不到天資最好的弟子,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們對親傳弟子太摳門。 他們家公子出門,宗主峰主們出手就是幾萬十萬靈石的送。箜篌姑娘一個五靈根親傳弟子,竟然還要算著靈石過日子。舍得給弟子價值連城的寶劍,卻舍不得多給弟子一些靈石花,云華門這是什么毛病? 雖然師姐們很摳門,但是秋霜長老卻很大方,竟然給了她五萬靈石,從來沒有這么富裕過的箜篌小心翼翼地把靈石全部裝進自己收納戒,扭頭見林斛還在,于是指了指他手上的收納袋:“林前輩,這些是琉光宗寄給桓宗的收納袋嗎?” “嗯,沒什么好東西,就是些靈石。”林斛不敢讓箜篌看到收納袋里裝了什么東西,怕她自卑。 這兩日公子收到的東西,單單只是靈石,就已經超過五十萬了。 箜篌正想問,桓宗是不是沒錢了,她可以借給他,就聽到外面傳來爭吵聲。 在云華門待久了,聽到別人吵架,箜篌就忍不住站起身,快步跑到外面大廳看發生了什么事。剛到門口,她就聽到“柳言門”三個字。 第45章 平息 大廳里,幾位穿紫衣的女修與穿藍袍的男修相對而立,為首的男修衣袍上繡著華麗的暗紋,手中牽著一個著綠裙的女子。他神情有些不快,但卻不知道為何,強忍著沒有發怒。倒是他身邊的綠裙女子哭得梨花帶雨,十分可憐。 幾位紫衣女修沒有理會她,只一個勁兒嘲諷藍袍男修,一會兒說他恬不知恥,一會說他心性不定,還是別修行早些去凡塵俗世做個富家公子,納上幾房妾,豈不更美? “見異思遷,好色貪婪,柳言門也就只能教出這種貨色的弟子了。”一名高瘦的紫衣女修冷笑,“心性這么差就別做修士,免得踩臟了別人的修煉路。” “諸位仙子有什么氣向我撒,不要牽扯整個柳言門。”綠裙女子聽不下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們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家公子。” “蒼蠅非要往臟臭玩意兒上面趴,難道我們還要怪臟臭玩意兒放錯了地方?”紫衣女修斜睨她一眼,“姑娘,這是我們宗門跟柳言門的恩怨,還請姑娘不要插手,多謝。” 紫衣女修的話,比直接指著綠裙女子叫罵還要讓她難堪,她嘴唇顫抖,卻不知道該怎么接話。這幾日為了避過青玉門的人,公子特意帶她到離青玉門比較遠的宜城散心,沒想到還是這么巧,竟遇到了青玉門的大師姐等一行人。 這里是宜城最大最講究的客棧,肯定有多少修士住在這里面,若此時在這里鬧起來,不知會引來多少人來看笑話。綠裙女子拽著藍袍男修的袖子,把頭低了下去。 “你到底想要怎么樣?”藍袍男修咬牙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當日你當著眾賓客的面,讓我師妹顏面大失,也讓不少人看盡了我們青玉門笑話,我們門主已經放話,有我們青玉門的地方,就不能有你柳言門。”大師姐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寶,“要么你現在就滾,要么我打得你滾。” “不要以為我不敢跟你動手。”男修拔劍出鞘,“當日的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妥,但不愛就是不愛,你們也不能強逼著我娶她。” “誰稀罕你愛不愛了,也不看看你是個什么東西。”大師姐厲聲笑道,“我青玉門的弟子,難道還缺男人不成?不過是你往日甜言蜜語,騙著我師妹答應與你結為道侶。誰知道你為人如此不誠懇,私下又與其他女人糾纏不清。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早些說清楚,非要等到結道大典那一日,才當著眾賓客的臉,說什么根本不愛我家小師妹。難道這樣會讓你更有成就感,讓天下都知道你卞宏人盡可妻,還自詡魅力不凡?” 人盡可夫的說法常有,人盡可妻倒是少見,旁邊看熱鬧的修士竟是被逗笑了。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修士,內心都是偏向弱者的,更何況青玉門的這幾位女修各個容貌清秀,把前因后果說得清清楚楚,誰對誰錯已經十分明朗。在座眾人,已經不知不覺偏向了青玉門,偶爾有膽子大的,已經開口責備起柳言門做事不厚道起來。 林斛追著箜篌出來時,見她坐在角落里,手里還端著碟干果,一邊吃一邊看得興致勃勃。這才眨眼的時間,她連零嘴都準備好了? 看到林斛追出來,箜篌朝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近后小聲道:“這里角度比較好,還不容易被當事人波及。”從收納戒里掏出一包干果遞給林斛,“這些炒貨是我特意帶出門的,又香又脆,你拿去吃,吃完了我這里還有。” 沉穩大叔林斛修士,面無表情地拒絕了箜篌分享零嘴的好意,他沉默地站在箜篌身后,看著眼前這場鬧劇。離開宗門前,柳言門的門主曾多次到宗門拜訪,言辭中有依附琉光宗的意思,也不知道宗主對此事有什么想法。 “你!”卞宏聽著四周的笑聲與指責聲,再也忍不住蓬勃的怒意,用劍指著青玉門大師姐,“你們青玉門是比我們柳言門勢力大,但這并不代表我會怕你。” 大師姐柳眉倒豎,手中的武器發出刺眼的法光,眼見著就要動起手來。 “等等。”角落里,一位穿著束腰廣袖飛仙裙的少女打斷他們即將開始的爭斗,“客棧修建不易,二位若要動手,可否找個空曠的地方再打?” 躲在柜臺后的掌柜聽到這話,對少女感激不已,這些名門修士要動手,他還真不敢阻攔。到時候打壞了東西,就算這些人賠他靈石,也要廢些好些時間才能讓客棧恢復原樣。 少女的話就像是在烈火上潑了幾杯水,兩邊的戰意瞬間消減不少。青玉門大師姐收起法寶,朝少女拱手道:“姑娘提醒得是,是在下莽撞了。” 毀壞客棧事小,事情鬧得這么大,城主府肯定會派人來查看。在客棧斗毆,就算她們再有理,也違反了宜城的管理規則,事情若是傳出去,只會讓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們青玉門咄咄逼人,反而不美。 見青玉門大師姐收起了劍,卞宏心里暗暗松了口氣,論修為他稍遜青玉門掌派大師姐一籌,加上還有修為低微的綠腰在他身邊,需要他的保護,他還真沒多少把握能在對方手上討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