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這樣的mama，天天除了抽煙打牌和別人聊天就只會哭，還有伸手卑微地向男人要錢。

    可，不管怎么樣她是我mama，真正關心我的只有她了。

    那個所謂的爸爸連多看我一眼都覺得厭煩，每次來去都匆匆的。mama求了他很多次，卻始終沒在這里過過夜。

    mama哭了很長時間，把我的上衣都哭濕了才算做罷。

    其實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止住哭的，因為我先她一步睡著了。等我睡醒以后，聽到客廳里又傳來了麻將聲。

    我的房間里有著不少書，地上也被保潔阿姨收拾得很干凈，在靠窗的地方有一塊小的羊毛地毯，上面鋪著坐墊，一張小木頭桌子。我抱著自己喜歡看的圖畫故事書，在這個窗臺上坐了兩年。

    沒有人給我講過故事，每天晚上我都是自己看著圖片連蒙帶猜的看故事書。而身后的客廳，麻將聲和聊天聲不斷。

    女人的寂寞是一種毒藥，能讓一個人越來越沉淪的毒藥。

    又過了幾天，mama破天荒地第一次到幼兒園門口接我，等我被老師牽著走出來時，看到了她差點不敢相信，然后掙開了老師的手飛快地跑了過去。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等待著我的擁抱。

    被mama緊緊抱在懷里，我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這樣的mama我喜歡，她笑起來原來也有陽光的味道。

    “今天晚上mama帶你出去吃飯好不好？”mama笑得眼睛彎彎的對我說。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說：“好?！?/br>
    然后mama站了起來，牽著我的手去街邊攔出租車。

    在車子里，我坐在mama身邊鼓足了勇氣說：“mama，要是你以后都這樣就好了。”

    然后我看到她的眼睛一動，水光一閃，而后她把我摟在懷里，不讓我看到她的表情，在我耳邊說：“豆豆，mama把你生下來，卻不能給你一個爸爸，你恨mama嗎？”

    “不恨，我愛mama。”我貼著她的脖子小聲說。

    mama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豆豆，mama不想讓你這輩子和我一樣見不得陽光，所以準備把你送回何家。在他們家，你能得到最好的教育，然后將來會有一個好的前程，比跟著mama有出息。好不好？”

    我不理解這話的意思，想了半天才說：“我還是想和mama在一起?！?/br>
    “嗯，mama知道。但是，mama現在沒能力把你帶好。不管怎么樣說，那個女人的為人不錯，她應該不會對你特別差，該給你的繼承權和撫養權應該會給你。一定會比跟著mama好?！眒ama的話說得有點快，而且在我聽來有點顛倒，我真的聽不懂。

    那天晚上，mama帶我吃了好吃的，就連平常不輕易讓我吃的冰淇淋也吃了一大盒，還有肯德基的漢保薯條，還有加了冰塊的可樂。

    我開心的吃著，mama一定開心地看著我，眉眼間都是淺笑。

    這么溫柔的mama，我是頭一回看到，高興得心都要飛了。

    第二天，mama打電話和幼兒園的老師請了假，說我以后都不會去了。我當時沒理解，后來理解的時候已經晚了。

    請好假以后，mama帶著我去了公園。

    那是我們這個市最大的公園，一條天然的河流經公園中央，河岸兩邊種著高大的水杉樹，葉子綠得跟碧玉一樣。

    在河邊的長椅上，mama牽跑了大半天的我坐下來，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抱起我用力的親了親，低聲說：“豆豆，mama有幾句話和你說，不管你懂不懂，都要用力記住。”

    mama少有的嚴肅讓我覺得一定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于是坐得板板正正，認真地看著mama。

    她雙手按著我的肩膀說：“不管以后你在什么地方，過什么樣的生活，記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人比你更優秀；在何家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堅持下去，你是何則林的兒子，將來一定要拿到你應得的那一部分，包括mama應得的那一部分；將來找一個真心愛你的女人，結婚生子替mama過好這一輩子。你是個男人，要堂堂正正的在陽光下活一輩子。”

    我用力的記著mama的話，雖然一個字也聽不懂。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直緊緊地抱著我，像是一松手我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我們在長椅上等了大約半個小時，那天去家里和mama談話的女人出現了。她穿著鵝黃色的真絲上衣，一件直筒的白色牛仔褲，頭發垂了下來，戴了一副淺金色的太陽鏡。

    來到我們面前，她摘下鏡子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笑著看了我一眼，而后看向了mama：“你考慮清楚了就好，這張卡里是給你的錢，足夠你換一個城市生活一輩子的?！?/br>
    她說著把卡遞了過來，同時又說：“你可以給孩子改個名字，隨你的姓最好?！?/br>
    我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么。

    mama接過那張卡看了看，然后問：“有密碼嗎？”

    “密是六個零?！蹦莻€女人說。

    mama哦了一聲，把卡遞給我說：“豆豆，收下吧，這是mama給你的最后一筆零花錢?！闭f完以后，她微笑著看向那個女人，“我知道，我的存在讓您很尷尬，今以后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的生活里，只是孩子是何則林的種兒，我不帶走，也沒權力帶走。如果你看在我們都是女人的份兒上對孩子好一些，我會感激您一輩子?！?/br>
    mama說完，笑著站了起來，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再彎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輕聲說：“豆豆，mama和你說的話，可都要記得。”

    我用力的點頭。

    然后我就看到mama轉身就走向了身后的大河，在我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時，她就翻過了那一道只和我一樣高的欄桿，身體像鳥一樣飛了出去。

    比我早一步發出驚呼聲的是那個女人，她跑到了欄桿兒邊上，然后回頭看了我一眼，緊接著也翻身跳了下去。

    我怔在當地，不知道眼前發生的是什么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有游人高聲喊：“有人跳河尋短見了！”

    我心里一急，跑到了欄桿兒處，扒著欄桿兒往下看。在水里，我找不到mama的影子，那個女人卻出來透了一口氣，然后又鉆進水里去。

    我突然哭了起來，一種莫名的危險讓我害怕。

    旁邊有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抱住了我對我說：“別怕，mama一會兒就上來了?！比缓蟀盐冶У搅艘贿?，任憑我怎么叫喊也沒用。

    過了半個小時以后，那個女人上岸了，卻沒有救上來我的mama。她顯得筋疲力盡，走到我面前蹲了下來，半仰著頭對我說：“對不起，我沒找到你的mama，河水太混濁了，到了下面什么都看不清楚?！?/br>
    她的眼睛紅紅的。

    可是，我一看到她在我面前，就想到mama可能上不來了，一腳就踢到了她的肩膀上哭喊著說：“你這個壞女人，你把mama拖下去的?！?/br>
    警察很快來了，問清楚了情況和圍觀者的口供，兩個小時以后mama被打撈了上來，卻再也沒了呼吸。

    那個女人身子冰涼地抱著我。

    我掙開她撲到mama的尸體上哭了起來。

    她才給我做了一天的溫暖mama，就這樣死了。

    我抬頭看著那個女人，沖她大喊鄭睿：“都是你這個壞女人，害死了mama。”

    警察已經錄過口供了，對她的態度竟然很好，我在這一刻覺得世界太不公平了，自今天以后，我連一個愛哭愛鬧愛發脾氣的mama也沒有了。

    哭得久了，就睡著了。

    我醒來以后，看到那個時常來給mama錢的男人也在場，我在醫院的病床上，他坐在一旁，而另一張床上躺著的就是那個女人。

    他看到我醒過來，問了一句：“醒了？”

    我雖然搞不清楚具體情況是什么，也能猜出來mama的死和他們有關系，賭氣的把頭扭到一邊不肯理他。

    他沒再多說什么，過了一會兒隔壁床上的那個女人也醒了。他馬上站了起來，走過去聲音放柔了不少問：“身體怎么樣？要不要叫醫生過來檢查一下？”

    我偷眼望過去，那個女人虛弱地搖了搖頭，然后把頭偏向一邊，也不理他。

    他臉上的表情很焦急，回頭看了我一眼才低聲說：“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說清楚，但是每次都不知道如何開口?！?/br>
    那個女人平躺在床上，眼淚從眼角滑了下來。

    這個我應該喊爸爸的男人，在這個女人面前表現出來的是我從未見過的一面，耐心而又溫和，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處處陪著小心。

    我閉上眼睛不想看。

    我mama估計永遠也想不到，她喜歡的男人在別的女人面前是這個樣子，與對她的態度判若兩人。

    有一件事我明確認識到了，mama去世了。

    她用自己的死來把我成功的塞回了親生爸爸的家里。我不知道她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會面臨的是什么樣的生活。難道她真的覺得錢是最重要的嗎？為什么當時不選擇拿一筆錢離開是非，成全自己和我的正常生活呢？

    第036 何蕭之區別對待

    人長大了以后，心就變得復雜多了。想的報復一個人，也絕對不會用直接的，硬碰硬的方式。想到小時候，我為了報復何連成弄壞他所有的玩具，現在只覺得可笑。

    翰華不只是何則林的投資，大部分是我自己的錢，只不過掛在他們集團名下。我的啟動資金來源于mama跳河之前給我的那張卡，那里面有八十萬的現金，這些年我一直在用這筆錢做資本來積攢自己的第一桶金。

    如今，我也勉強算學成回家，把公司掛在何氏旗下多少能省不少事。國內的市場與國家政策緊密相關，如果沒一個大的集團遮風避雨，顯然經營起來要困難很多。

    何則林對我的各項表現都很滿意，我不貪不要，只求一點小小的幫助，他爽快地應了下來。

    何連成顯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掙來了，對我的態度有點冷嘲熱諷。

    這些，現在的我看來都是小兒科。

    在這個完全靠經濟說話的社會當中，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是句真理，將來誰的能力強，誰手里的資本多，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他的小脾氣我沒看在眼里，他在觀察了兩三個月以后，也發現我對他并不能造成任何威脅，放松了警惕，然后又回歸了該吃吃該玩玩的狀態。

    我開始了我的事業，為了自己，也為了mama當年的話。

    努力總有回報，當我在帝都小露頭角時，何連成的名聲也如日中天。不過，我們兩個一個是人人羨慕的正面教材，另一個則人提及不是微笑就是搖頭的不言而喻。

    在外人面前，我成功的刷到了好感。

    甚至我也能感覺到，每次何則林來公司的時候，對我的態度也有很大的改變，有些話里的欣慰和滿溢于言表。

    我覺得我的第一步計劃達成了，接下來就把讓何連成更加的胡作非為，然后讓何則林對他失去所有的好感，最后在集團安插自己的人手，一點一點拿到對集團的控制權。

    這個計劃說起來很簡單，只是這樣的一二三，但真正實施起來，卻很困難。想要得到一個總資產上百億的集團的繼承權，談何容易。

    何連成比我大，眼睜睜到了婚配年齡。

    他的緋聞女友很多，正式女友也很多，但是沒有一個能和他在一起超過三個月的。

    這個時候林樂怡出現了。

    何連成打電話給我，說是要在我公司里安排一個女人工作時，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何連成對我說話向來直接，因為他瞧不起我，懶得和我拐彎抹角。何況，在他看來翰華是他老子的產業，他堂堂一介掛名少董事，安排個女人進來工作簡單得要死。

    我也爽快地答應下來，應他的要求給那個女人安排了一個重要且收入高的職位，同時在公司放出風聲，說這個女人是少董的女友，讓大家都多注意點，別自己往槍口上撞。

    現在社會上，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人走捷徑，有人想借自身資源上位。這個消息不放出去還好，一放出去就有點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感覺，所有的年輕有想法的姑娘都動了起來。

    我的身份在公司里有點模糊不清，大家都在猜測我與何則林有關系，卻又不敢肯定是什么關系。而何連成這少董的身份是從十幾歲就確定下來的，這年頭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人太多了。

    第一眼看到林樂怡，我有點吃驚。

    她的背景我查得很清楚，不過是一個仗著臉蛋漂亮在夜總會吃青春飯的姑娘，但是沒想到她混跡于歡場這么多年，臉上居然這么干凈。

    我甚至查到過她有陪客人出臺的記錄，真不知道何連成是怎么看上這么一個靠出賣自己的美色和身體，養活兩個孩子和癱在床上的老爸的女人。

    但不管我心里怎么樣，表面都把姿態做得足足的，假裝一切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