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喳喳，小鳥的鳴叫聲響起，幾個人就是一愣，連忙四下觀望，哪里來的聲音？九天從輪椅的一個凹陷點拿出手機，原來是程城的手機鈴聲，上面有來電顯示，備注是菊姨。

    “程城，你能接電話嗎？”姚雪輕聲問程城：“上面顯示的是菊姨。”

    程城點點頭，接過九天遞過來的電話，接通：“菊姨？”嗓子帶著暗啞。

    金玉檀站起身，孟烑看到他走向廚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過他還是跟著過去，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孟烑深深的發現，想在九天面前刷存在感，刷好感真是太難了，對方強大到完全不用依靠任何人。

    “嗚嗚嗚，程先生……”電話那一頭未語先哭。

    “菊姨，你先別哭，怎么了？你說出來，我幫你想辦法。”即使自己痛得右手不停的揪緊被單，可程城的聲音依舊很平，語氣輕柔，只要沒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只是聽聲音完全聽不出程城的狼狽。

    “小英難、難產，大出血，血不夠了，病床、病床也沒有……”菊姨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的也是斷斷續續。

    程城耐心的聽完菊姨的說辭，直接說：“菊姨，你先別哭，我會想辦法安排的，英jiejie不會有事的，你現在把英jiejie的名字，醫院的名字還有主治醫師的名字都告訴我。”

    低沉的聲音，溫柔的語氣，很好的撫平了對面女人的惶惶不安，女人的哭聲漸漸低下去，抽噎著把自己女兒的名字主治醫師的名字還有醫院名字說給程城聽。

    “好，菊姨，我立刻安排人，先掛斷電話，我安排好之后在給你回電話。”

    “好好好……謝謝程先生……嗚嗚嗚……”對面又是一陣哭聲。

    程城掛斷電話之后，深吸了一口氣，頭上的汗水滴滴答答，不過他沒擦，而是立刻開始打電話。

    “翟院長，是這樣，我有一個jiejie曲鳳英，現在在貴醫院生產，主治醫師是婦科副主任劉義，我jiejie現在大出血，麻煩翟院長幫忙安排一下，病床如果不夠就進特護，一切費用計入我的名下。”

    “好好，沒問題，我這邊立刻安排。”婦產科還算好安排，院長一口應承下。

    再次掛斷電話，程城的手都開始發抖，用舌頭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程城再次撥通菊姨的電話：“菊姨，事情我已經安排了，你那邊怎么樣了？”

    “說是沒有血。”菊姨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別哭，醫院應該會安排互助獻血的，所以不會有事的。”

    “嗯嗯。”婦人抽了抽鼻子，猛然說：“啊，過來人了。”

    “嗯，放心吧。”

    婦人的聲音沒有響起，換成了吵雜的聲音，程城哆嗦著手，一個沒拿住，手機從耳邊掉落，落在床上，整個人不停的喘著粗氣。

    孟烑跟著金玉檀到廚房，就見金玉檀手腳麻利的到了一杯水然后放了一點鹽進去，瞬間恍然大悟，程城剛剛出了那么多汗，這會兒好起來補充一點兒淡鹽水很有必要，孟烑在心中贊嘆，這人可真細心。

    金玉檀看孟烑也跟了來，一挑眉毛，眼睛里面是疑惑。

    “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孟烑眼睛看向金玉檀綁著的手指。

    雖然知道這人八成是情敵，然而事情一碼歸一碼，金玉檀還是說：“你弄一條濕毛巾，我手正好不方面。”

    “好。”孟烑心中服氣，在照顧人這件事上，金玉檀明顯是熟練工。

    兩個人一起回去的時候，正好看到程城的手機從手中滑落，兩個人的心都咯噔一下，金玉檀走過去直接問：“程城怎么樣了？”

    “剛剛有人求他辦事，他還幫了對方，如今太累。”姚雪解釋著，九天已經把手機拿過來，然后放到床頭柜。

    金玉檀端著淡鹽水過來問：“程城，現在怎么樣？你喝點水吧，這是淡鹽水，補充一下鹽份體力。”

    程城微微的點點頭。

    金玉檀扶著程城起身，九天把枕頭放在程城的身后，然后金玉檀用小湯勺喂程城喝了一些淡鹽水，程城的臉色終于不再那么慘白中帶著淡金，人似乎也有了一些力氣，孟烑把濡濕的毛巾給他：“你擦擦臉。”

    程城接過來，用毛巾擦了擦臉，主要就是眼睛周圍還有嘴那里。

    好一會兒，程城才睜開眼睛，看著幾個人關心的眼神，眼睛一酸：“謝謝，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聲音很輕，吐字也比較慢，可見身體還是很虛弱。

    瘦瘦的人，小小的臉，如今加上慘白，長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忽閃出一股讓人心憐的味道。

    “你要不要睡一會兒？”姚雪下意識的輕聲問，面對宛如瓷娃娃似的人，她很擔心自己聲音太大嚇壞了對方。

    “好。”程城點點頭，臉上扯出一個笑容。

    更讓人心疼了。

    金玉檀看著程城身上黏糊糊的衣服，還是說：“剛剛出了不少汗，還是先沖一沖吧？”

    程城哪好意思繼續麻煩別人，搖搖頭，結果話還沒出口，金玉檀就已經把他抱起來再次放在輪椅上，樂呵呵的說：“別不好意思，那邊還一個苦力呢，不用白不用。”

    孟烑也跟著一樂，連連點頭。

    姚雪和九天則是回到客廳，姚雪毫不顧忌形象四肢大張癱在沙發上：“夠累的。”隨即又換了一個話題：“這個程城真可憐，也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沒知覺的，不過他人真的很好，自己那么難受還安慰電話里的人。”

    “嗯。”九天漫不經心應了一聲。

    “電話里面的人叫他程先生，他的備注是菊姨，我懷疑這個菊姨是照顧他的人，也就是請來的幫傭。”姚雪發揮自己的特長，三兩下就猜中事實：“唉，對于雇傭來的人都這么耐心和善，他還真是個好人。”

    九天點點頭。

    姚雪也不覺得沒趣兒，反而興致勃勃的繼續分析：“今天照顧他的人都不在，菊姨的女兒在生產，這一點也算是證據。”

    “嗯。”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主要是姚雪負責說，九天負責聽，很快內線聲響起，原來是來了快遞，自己明明沒有叫快遞，不得已，九天問了一句：“誰叫快遞了嗎？”

    “我，剛剛在商場幫程城又定了一身衣服。”金玉檀立刻認領。

    九天通知保安那邊，自己這邊確實定了快遞。

    巧合的是，送快遞的還是那位大哥，姚雪去開門還同人家說笑兩句，把衣服送到側臥，姚雪摸了摸胃部，感覺有點兒餓：“九天，有沒有吃的，好餓。”

    九天起身去廚房，別的沒做，做了一點兒細粥，然后涼拌菜，不單單是姚雪，九天自己也覺得有點兒餓。

    孟烑是推著程城的輪椅出來，金玉檀跟在他們后面，程城的藥物有刺激精神的成份，他根本不困，原本同意休息，只是不想給大家添麻煩，現在重新洗澡之后，換了一身干凈清爽的衣服，他整個人都恢復了不少，自然不想自己一個人在房里休息。

    “怎么樣了？還疼不疼？”姚雪看程城出來，連忙詢問。

    “已經不疼了，謝謝你們。”

    幾個一起擺擺手，都表示這沒什么。

    “啊，對了，剛剛我吃了幾粒藥？”

    “四粒，我看的說明書，四粒是最低標準。”

    “那我在吃兩粒。”程城沖著孟烑點點頭：“麻煩了。”

    孟烑起身去給他拿藥，又倒了一些開水給程城。

    “你的腿是怎么弄的？”姚雪忍不住問，這不能行動的腿，唉。

    “車禍，撞到了脊椎，傷到神經，所以下半身不能動。”

    “那你現在還有痛覺，就是還有機會恢復吧？”金玉檀對這方面不太懂，只是覺得有痛覺會更好一些？沒知覺那才是徹底完了吧？

    程城搖搖頭，沒說話。

    “你吃的這個藥，好像對精神方面有副作用，不能嘗吃。”姚雪是警察，對于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兒她知道的還挺多。

    程城苦笑：“我知道，可是如果不吃，那種疼痛根本忍耐不下去，這是現在國際上副作用最少的藥物，我吃的時候也有注意，今天就是因為吃的少，沒想到突然發作起來。”結果給人家添了這么大的麻煩，程城真是滿臉懊惱。

    “給你打電話的是不是照顧你的阿姨？”姚雪的思維很跳脫，從一件事跳躍到另外一件事上。

    “嗯，是的。”

    “你可真是個好人，自己那么難受了還想著幫對方。”姚雪毫不吝嗇的給程城發了一張好人卡。

    程城靦腆一笑：“怎么說呢，其實我覺得我更多的是幫助英jiejie，不，不確切的說是那個新生兒，嶄新的生命，讓人期待，來到這個世界上，迎接他的應該是歡樂才對。”大概十分喜歡孩子，程城說這句話的時候，眉眼柔和，只是清秀的五官這會兒卻讓人仿佛看到了極致的風華。

    第127章

    “九天, 你飯做好啦？”姚雪從程城的風華中回神, 一抬眼正好看見九天，肚子配合她咕嚕了一聲。

    “嗯，等著粥好。”

    姚雪點頭如蒜搗，十分高興。

    “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程城很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姚雪再次跳躍思維：“既然疼，那應該就是有知覺吧？能治好吧？”

    程城搖搖頭：“其實病情一直都在惡化, 原本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小腿沒有知覺，甚至不是完全沒有，那時候還能感覺到麻木等等，后來一點一點惡化，現在大腿以下完全沒有知覺，也許再過些時候，我可能要完全癱瘓在床了。”說完, 自嘲一笑：“大概上輩子沒做好事。”

    “啊。”姚雪大吃一驚：“那大夫怎么說？”

    “除非有奇跡出現。”程城一笑, 這個笑容里多了一份灑脫：“不過我倒也看的開，生病這兩年我走了很多地方, 也見識到很多事, 以前因為忙碌錯過的風景這一次有停下來好好看過, 珍惜過, 我想, 就算將來我徹底躺在床上, 也有了珍貴的回憶不會讓我寂寞。”

    這個飯吃的有點兒壓抑, 雖然程城很樂觀，但是大家的心情很沉重, 尤其是姚雪，這人熱情樂觀，現在覺得真是生命無常。

    程城吃的很少，確切的說他不太敢喝粥，自己生活不能自理，叔叔阿姨又不知道幾點回來，喝粥容易上廁所，所以他沒敢多吃。

    九天遞給他半碗干飯，程城看著九天，有點兒不知所措，姚雪哇啦啦大叫：“九天你偏心，憑什么程城是干飯，我們只能喝粥？”

    “他剛剛耗費體力過大。”一句話堵死姚雪。

    好生氣，姚雪絕定再多喝一碗粥。

    經過這個小插曲，吃飯的氣氛陡然一松，大家對這個不算宵夜的宵夜吃的都挺滿意。

    程城打算回家，姚雪反問：“你家里有人？照顧你的人估計還在忙，回不來，你不如干脆就在這里住下吧。”

    九天點點頭，表示贊同。

    “可是……”程城還是有些遲疑，他自己不良于行，生活不能自理，晚上如果起夜什么的，難道他要喊九天或者姚雪？他真沒那個臉。如果現在回家，即使叔叔阿姨不回來，沒人照顧，可是家里有夜壺，最差還有紙尿褲，縱然羞恥，可總是自己做也好很多。

    還沒等程城拒絕，金玉檀就說：“你留下吧，然后我也可以以照顧你的名義蹭一晚，現在天色不早，我也不想回家繼續折騰了。”這話說的十分給程城留面子。

    程城心中暖暖的，萍水相逢，這些人對自己如此友善，姚雪的熱情，九天和金玉檀的細心他都能感受到，當下點點頭：“謝謝。”低垂的眼眸遮住泛紅的眼睛。

    “正好，這個時間商場沒關門，我再定兩套睡衣。”金玉檀說著拿出手機，又在剛剛那家商場下單定睡衣：“程城，衣服合身么？”

    “正合身。”程城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衣服都是這位金總給定的。

    “現在時間還早，來來來，我們玩一會兒撲克。斗地主怎么樣？都會吧？”姚雪閑不下來，現在才七點多，總不能現在就睡覺。

    孟烑疑惑的看看九天，她會玩？她家里能有撲克？

    正在孟烑疑惑的時候，姚雪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一副撲克，開始洗牌。

    九天起身到長案那里，拿起筆架上面的筆，開始寫大字。

    程城有些不知所措，他們這些客人一起玩撲克，把主人晾在一邊？

    看程城的樣子姚雪哈哈一笑：“別看啦，沒事沒事，九天每天晚上都寫大字或者畫畫，她說這樣可以平心靜氣，其實就是陶冶情cao，我們玩兒我們的，她一會兒寫完了才會跟我們玩一會兒。”

    “我們打撲克聲音大，會不會影響到她？”程城一邊抓牌一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