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魏昭直接去凈房洗手,等她出來,芙蓉回道:“夫人,大廚房晚膳已經送來了,現在擺飯嗎?” 魏昭嗯了一聲。 芙蓉猶豫,“大廚房把侯爺晚飯份例送到內宅,夫人看是不是請侯爺回內宅吃晚膳。” “把侯爺的份例送到前院慶泊堂。” 芙蓉聞言,把一樣樣菜肴裝作食盒里,提著去前院。 徐曜在書房里來回踱步,莫風、留白還有管家金昇都不敢出聲,這要轉悠到啥時候。 門外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門口侍衛跟一個女子說話聲。 芙蓉提著食盒走了進來,三個人都看她,徐曜站住,看她手里提著描金黑漆兩層提盒,芙蓉把提盒放在桌上,溫柔地對徐曜說;“夫人命奴婢把侯爺的份例飯菜送來。” 幾個人傻眼了,猝不及防徐曜手一揚,啪地一聲,提盒蓋子落在地上,嚇得芙蓉趕緊把住食盒,里面的菜肴才沒撒了。 芙蓉嚇得臉白了,急忙把飯菜取出來,放在桌上,趕緊走了。 芙蓉回到內宅東院,魏昭已經用過晚膳,看見她提著提盒進來,也沒問。 快入夏了,晝長夜短,晚膳后閑來無事,魏昭對書香說;“拿著琴,好久沒彈琴了,到園子里。” 主仆二人出門,往花園里走,書香抱著琴。 侯府花園,魏昭最喜歡云水閣,此處僻靜,又有一泓湖水,周圍栽種名貴花草,魏昭叫書香把琴擺在云水閣里的石桌上。 魏昭坐在石鼓上,撫琴,琴聲悠揚,飄過靜謐的湖面,魏昭沒想到這個僻靜的地方還有一個人。 三爺徐霈在花園里閑步,隱隱約約聽見琴聲傳來,徐霈順著琴音走過去,傍晚已朦朧的光線籠著一個穿紫紗衫,白綾裙的女子,坐在云水閣里彈琴。 徐霈失聲道;“二嫂。” 朝廷派特使歐陽錦來萱陽城時,魏昭彈奏一曲,當時的曲調激越,如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現在聽魏昭彈的這首曲子委婉纏綿,曲風完全不同。 一曲畢,徐霈鼓掌,“好!” 魏昭順著聲音看去,原來是三爺徐霈,徐霈站在湖邊,身材頎長,如玉樹臨風,魏昭道;“魏昭不知三弟在此,擾了三弟清凈。” 徐霈走到水閣里,“此琴此景,真恍如人間仙境。” 魏昭只道他是客氣,天色已暗淡,魏昭叫書香收拾琴,同徐霈一道往回走。 徐霈邊走邊說;“二嫂的琴聲宛如天籟,二嫂的師傅一定不是凡夫俗子。” “三弟過獎了,我師傅的琴才是真正的天籟之音,可惜我天資不夠,沒有完全學到師傅他老人家的精髓。” “二嫂過謙了,二嫂的琴技已經出神入化,不知道二嫂是怎樣煉成的” “自古嚴師出高徒,我算不上高徒,我師傅對我要求嚴苛,初學琴的時,曾不眠不休,為了達到師傅滿意,廢寢忘食,我師傅不收徒,徒弟僅我一個人。” “二嫂得遇名師,是二嫂之幸。” 據舅母說,這一切都是生母安排的,從前她以為是自己幸運。 “三弟,我聽母親說你跟吳家小姐已經定親?” 徐霈苦笑一聲,“二嫂,吳家小姐是扁是圓我都不知道,哪里像你跟二哥之前彼此認識。” “我們成親前,也不了解,只見過幾面而已。” 徐霈偏頭,看看她,“你跟我二哥鬧別扭了?因為蕙姑娘?” 兩人已經走出花園,魏昭無意中朝前院看一眼,“我跟你二哥的婚事,是月老牽錯了線。” “二嫂,其實我二哥對你很好,他尊重你,如果對你不好,直接納蕙姑娘為妾,不用在乎你的想法。” 魏昭站住,“三弟,男人都是這樣嗎?你將來娶親后,也要納妾嗎?” 徐霈想了想,說:“那倒不一定,如果是我喜歡的女子,她也喜歡我,我愿意一輩子跟她廝守,不讓別人破壞我跟她的感情。” 魏昭笑了,繼續往前走,“好男人這不是還有,三爺就是個好男人。” “二嫂,如果最后我二哥還是納了蕙姑娘,二嫂當如何?” 徐霈很想知道這個答案,說不清為什么。 “妾位置沒有,妻位置有一個。” 出乎徐霈意料,黃昏的余暉已褪盡,魏昭的面孔朦朦朧朧,淡淡的語氣,透著堅定。 “如果他們有情,我愿意成全他們。” 徐霈心想,闔府背后都議論二嫂,善妒,不容人,何嘗有人真正了解,這是一個灑脫、大度的女子。 魏昭回內宅,跟徐霈告辭,徐霈站在那里,紫衫白裙的美好女子,翩然走遠。 人生能得這樣一個女子相伴,夫復何求!徐霈搖搖頭,今生注定這個女子是自己的二嫂,不能胡思亂想。 這兩日,魏昭跟趙氏打了招呼,為婆母壽誕準備壽禮,名正言順地出府,上午去馬家窯,正午時趕回萱陽城,直接到春時茶樓,呆在包下的房間里,坐在窗口,在桌上鋪開紙張,書香研磨,魏昭觀察來來往往的人群,周圍建筑街景,提筆作畫。 回府時,離晚膳時辰還早,魏昭帶著書香去積善堂給徐老夫人請安,積善堂里徐玉嬌陪著徐老夫人說話。 丫鬟回一聲,“二夫人來了。” 娘倆打住話頭,魏昭進門行禮,“兒媳給母親請安。” 徐老夫人自從上次的事,對她頗為不滿,態度不親熱,“我聽說你跟曜兒置氣,夫妻分開住?” “是,母親。” 魏昭沒有徐老夫人想象的難堪,否認夫妻不和的事實。 “二媳婦,曜兒跟你說了要納小蕙的事,你沒答應,夫妻鬧矛盾了?” “是,母親,兒媳堅持之前提出的條件。” 闔府都在背后說三道四,等著看她笑話。 “二媳婦,得罪你夫君對你有什么好處?” 難道納妾對我有好處? “兒媳沒本事,兒媳認。” 徐玉嬌插了一句,“二嫂的本事可大了,在我二哥身上認輸了?” 魏昭認真地看著她,“玉嬌meimei,技不如人,我認輸。” 徐玉嬌看著她,幸災樂禍,“二嫂,你輸得起嗎?如果你這回輸了,這個跟頭可栽大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二嫂。” 魏昭挺起胸,“承你高看你二嫂,自認我輸得起。” 徐老夫人心底直嘆氣,妾沒納成,老二夫妻反目,徐老夫人平常教導兒媳,這二兒媳都是百依百順,“二媳婦,我勸勸曜兒,答不答應,你再好好想想,夫妻過一輩子,別為了小事傷了感情,得不償失。” “謝母親,兒媳告退。” 魏昭從積善堂出來,站在屋檐下,天空陰霾,這場雨早晚要下,頭頂灰蒙蒙的云,給人壓抑感,走下臺階,迎面遇見徐曜對面走來,魏昭的心頭突地一顫,心中頓時涌起千般滋味。 兩人越走越近,徐曜雙眸深凝著她,魏昭腳步未停頓,快步從他身邊過去,徐曜聞到一股清幽冷香,若有若無,回身看著魏昭頭也不回地走了。 苦笑兩聲,丈夫竟然被妻子視作無物,不理不睬,世上最窩囊的丈夫也就是他了吧! 看不見人影,隱約周遭浮動魏昭身上的香氣,徐曜的心砰砰地跳,魏昭漠然的表情,跟前幾日判若兩人,徐曜的心頭掠過未有過的慌亂,她人走遠了,難道心已經走遠了。 步履沉重走上臺階,進了積善堂。 小丫鬟打起簾子,“侯爺來了。” 兩夫妻,一個前腳剛走,一個就來了。 徐曜調整了一下情緒,“兒子給母親請安。” 徐老夫人問:“看見你媳婦剛出去?” “看見了。” 兩夫妻連話都沒說。 “蕙兒的事你同她說了?”徐老夫人問。 不說能鬧成這樣,夫妻形容陌路。 徐曜沉默,徐老夫又問:“她不答應?連你的面子也不給。” 徐曜握拳,藏在衣袖里,“母親,算兒子對不起蕙姑娘,兒子愿意出一份豐厚的嫁妝,如果她還有什么需要兒子做,兒子義不容辭。” 徐老夫人驚愕,“你的意思是不答應納蕙兒為妾,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出爾反爾,令一個女子耗費青春等你,你這是負責的態度嗎?” “兒子的錯,兒子主意已定。”徐曜態度堅決。 徐老夫人哼聲,“好,曜兒,你真有出息,你比你父親有出息。” 一聲嗤笑,徐玉嬌不無譏諷地說:“各個神魂顛倒,二嫂真有本事。” 徐老夫人聽出話外之音,“玉嬌你陰陽怪氣什么意思?” “我是說我的好二嫂,男人的克星。” 俘獲了梁榮,又俘獲了二哥的心。 徐曜呵斥道;“胡說什么。” 徐玉嬌面無懼色,頗為憤憤不平,“我胡說了嗎?她剛剛說了,她輸得起,現在是二哥輸不起。” 徐曜心底苦笑,她是輸得起。 “好了,兩夫妻什么輸贏,你媳婦這脾氣也是太擰了,我好言好語,她一句也聽不進去,我當母親的,能不希望你們夫妻和睦,小蕙的事,我也是沒法子,她背地里不定怎么恨我,恨我這婆婆破壞你們夫妻感情。” “母親,她不恨您,此事是兒子沒處理好。” 徐曜說話時,眼睛瞥向桌上一套梅子青茶盅。 “對了,你四弟的親事定了,三個月后娶親。”徐老夫人說。 徐玉嬌問;“還是容家姑娘嗎?” “是,京城的容家姑娘。” 徐老夫人道。 徐曜從積善堂走出來,回到前院慶泊堂,書房桌案上堆著一疊公文,他無心看,用手攥住腰間荷包,拿起來,打開,把里面的東西倒在桌上,一樣樣地看。 想起兩人去西澤州一路甜蜜,心里五味雜陳。 魏昭跟書香沿著夾道往東院走,書香看夫人走得很快,小跑跟上,憂心忡忡,“夫人跟侯爺夫妻話都不說了,這樣僵持下去,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