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這位來迎接他們的戴醫生身上氣場這么大，他們兩個警察還有康方全都被震住了，即使被帶到這么奇怪的地方也沒有提出異議來——就算他們的內心中一直都在往外冒著巨大的問號。

    氣場強大讓人看不清眼睛的甘名對龔波所點了點頭，將手中驚堂木輕輕放下。

    龔波所和仇浩蕩兩人同時松了口氣。

    雖然他們真的很奇怪，為什么這位戴醫生能夠拿出“驚堂木”這種東西來，但想到這里是精神病院就沒有再多想，只是這么一次兩次三次的拍下來，巨大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中來回震蕩，龔波所和仇浩蕩兩人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不行了。

    這位戴醫生把他們帶到這個地方時，說是要了解一下康方的情況，卻沒想到是這么個了解法。

    也許這是精神病院里獨有的了解方法吧？

    即使內心中有許許多多的疑問，可一想到這里是精神病院，對這些也不太了解的龔波所、仇浩蕩兩人就沒有提出過異議來。如今見戴醫生接納了自己的意見，龔波所的內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欣慰來，繼續同仇浩蕩一起站好看著戴醫生繼續往下了解康方的情況。

    “戴醫生”——也就是甘名——將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緩緩翻開。

    這份文件上面有著康方的大概情況，上面簡單記錄了康方的基本信息，當然也包括了康方作案的情況。

    從這份文件上可以看出，康方起初作案手段還是較為“溫和”的，同生死無關，最早一次有記錄的“案底”可以追溯到五年以前。

    甘名那只指節分明的手在文件上劃過，點了點這個案底問：“你最早有記錄的違法行為是在一個游樂場插隊把無辜路人揍進了醫院？”因為情節過于惡劣，被揍的無辜路人傷情過重，之后康方也被激憤的群眾們送去了警局。

    康方稍微花了點時間回憶甘名說的這個事情，良久點了點頭，“那次我跟警察解釋了，但是沒有人相信我。”

    甘名：“你是怎么解釋的？”

    康方直言：“我揍的那個人當時正準備往他前面的女孩飲料里下藥，如果我沒有阻止他的話，那個女孩將會在不久后喝下摻了藥的飲料，然后被那個人拖去沒人的地方進行強暴。女孩在那之后會患上非常嚴重的心理疾病，就算狀告罪犯也不會有什么結果，她最后會自殺，從十五層樓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她的父母也會在她死后不久接連去世。”

    甘名站在那里，背挺的很值，雪白的一身在光線照射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肅穆，讓人看著便心生敬畏。

    甘名繼續問：“如果你所言屬實，警方找到那個罪犯要下的藥了嗎？”

    康方眉頭皺了起來：“當然沒有，那個人在被我揍的時候就把藥給扔了，游樂園的人太多，誰知道那藥被扔去了哪里？而且警方也不是很相信我說的話，我猜他們都沒有認真去找過。”

    “也就是說沒有證據。”

    康方再次用那種執拗的有力的眼神盯著甘名看，視線轉也不轉，這樣的注視幾乎讓人無法承受。可站在他對面的甘名卻連一點兒退縮都沒有，他看起來依舊是那么的“從容”，一板一眼極為冷靜卻又犀利的說著自己的話，“那一次你是在拯救世界嗎？”

    康方的太陽xue微微鼓動，這是他牙槽咬在一起時所帶動。

    “不是，”康方說，“那一次不是在拯救世界，我只是在救那個女孩，可是沒有任何人相信我，所有人都覺得我才是窮兇極惡的那個，他們把我送去了警局，警察也不相信我說的那些話。”

    甘名推了下自己反射著光芒的眼鏡，看起來特別冷酷無情的呵了一聲，“你也不想想自己都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在沒有證據事情也未發生的情況下，你讓別人怎么想你，說話做事的時候要多動動腦子知道嗎？”

    甘名這句話說的極為不客氣，康方深沉的盯著他不說話了，那雙眼睛黑的讓人害怕，甘名卻一點兒都沒有受到影響，倒是站在一旁的仇浩蕩和龔波所對望了一眼。

    總覺得“戴醫生”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哪里不太對的樣子？

    也許是“戴醫生”正在履行以為精神病人醫生的職責，同精神方面有問題的康方拉近關系所以才這么說的？

    甘名和康方的對話還在繼續。

    “你之后還做過類似拯救他人的行為嗎？”

    康方瞇起眼睛哼了一聲，“還做過兩次，但后來我發現那些人真的太過愚蠢了，他們根本不明白我都為他們做了什么，并且對我惡言相向，后來我就不做這種事情了。”

    “那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拯救世界的呢？”

    甘名的這個問題問到了點子上，康方兩只手的手指快速動了下，他在良久后道：“具體時間已經記不清了，大概是在四年前吧。”

    第22章

    具體拯救世界的時間康方早忘了, 他只記得那天是非常普通的一天，路上突然遇見了一個長得白凈的高中男生。

    高中的男生身體還有些單薄, 他低著頭走路劉海蓋住了眼睛, 兩條腿邁的飛快渾身上下都透著股怪異感, 手里還拎著桶不知道什么東西，遠遠聞著味兒像是汽油。

    原本康方在看見那個高中男生時, 心里只是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什么樣的都有, 國家未來堪憂。

    可在那個男生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 康方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他在一瞬間腦海里涌現出許許多多的畫面，而這些使他的腦子快要炸裂的畫面讓他在路邊站了良久, 最后做出了決定。

    “就在那一天, 我終于下定決心拯救世界。”康方詳細的跟甘名說著自己的回憶，他很少會遇見像是甘名這樣的人, 會如此認真的聽他說這些東西。

    沒有不耐煩, 也沒有表面一臉贊同掛著溫和的笑意，心里卻一點兒不相信，還用仿佛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那樣的眼神真的讓人非常崩潰，想要瘋一下給他們看。

    這幾年下來他還沒有對“無辜者”出手, 都是極度有自制力的表現了。

    “你看見了什么畫面？”甘名特別淡定的詢問，“之后你又是如何拯救世界的？”

    即使是現在回想起那些東西也讓康方心思沉重, 又因為這幾年手下添了不少人命, 康方的表情倒是比較平靜：“我看見那個高中男生拎著汽油去找他的女朋友, 就在女孩的家門口, 將那些汽油全都淋在了女孩身上，然后點燃了火，轟隆一下……女孩整個人都燒著了。”

    康方撇了下嘴巴，“你知道那個男生為什么要用汽油去燒他的女朋友嗎？因為他的女朋友要跟他分手，女朋友覺得他腦子有病，不敢跟他在一起了，結果他真的腦子有病，不然怎么回去燒女朋友……嗯……前女友呢？

    “如果只是這些，我大概又是在救那些愚蠢的人了，但是你知道在他燒了自己的女朋友之后會發生什么事情嗎？”

    甘名兩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微微勾了下唇，那是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極為冷靜的笑，也許那不能稱之為一個笑。

    “洗耳恭聽。”

    康方繼續說了下去：“女孩被燒傷的非常嚴重，男孩卻因為未成年的關系受到未成年保護法的保護并沒有受到很大的懲罰，對此女孩的家人也無能為力，他們只是一個普通家庭而已。

    “他們為了給女孩治病耗盡家財卻也沒有辦法讓他們的女兒變回曾經的樣子，你知道人們大多非常愚蠢，媒體們更不會放過這樣的一個吸引人們眼球的新聞。女孩還那么小，只是一個高中生而已，可她的未來卻在被全身重度燒傷后毀了。之后所經歷的一切更是讓她感受不到人間的溫暖。”

    康方扯了下唇角，“之后她會變得越來越自閉，心理問題越來越嚴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更湊巧的是，她是一個天才。”

    女孩是一個天才，在計算機方面非常有天賦。

    自從自閉后，她再也不愿意出現在人前，成日與計算機為伴。

    后來她成為了一個非常厲害的黑客，通過網絡與一個極為優秀的青年相愛了。

    那個青年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鼓勵她，才讓女孩鼓起勇氣同他見面。

    “后面的故事也許你能夠想到。”康方掃了甘名一眼。

    “那位優秀的青年沒有辦法接受女孩真實的樣子。”甘名說出來的話是一個陳述句，“他們分手了，被人從黑暗拉出去的女孩又被扔回了黑暗里，她的情況變得更加嚴重了。”

    康方點了點頭，“更湊巧的是，那個青年家里非常有錢，非常非常有錢，家里的公司在全國乃至世界都非常具有影響力。”

    重新回到了黑暗中的女孩利用自己極端厲害的黑客技術毀了青年家族的公司，全國幾萬人口頓時失業、青年變得一無所有，女孩也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可女孩所造成的后果和她留下的東西影響還在不斷擴大。

    “因為她的推動，世界范圍內的金融風暴再次席卷而來。”康方說到這里向后靠在了椅子上，“商業上的那些事情我也沒那么高的學歷去看得懂，我只知道之后會有很多人失業，很多很多人跳樓自殺。”

    甘名接著他的話說：“萬幸的是，因為你的關系一切都沒有發生。”

    康方那張過于深沉不茍言笑的臉上在聽見甘名這句話后終于露出了笑容，“是啊，因為我的關系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如同邀功般，康方自得的說：“我在那個高中男生敲門把女朋友喊出來，正準備將汽油淋到女孩身上之前先把汽油奪了過來，然后我把那些汽油全都淋在了那個高中男生身上。”

    康方露出一個堪稱惡劣的笑容，“他嚇壞了。”

    “也許那個女孩也嚇壞了。”甘名輕笑了一聲說。

    康方臉上的笑容又收了起來，面無表情的握緊了雙手，“是啊，那個女孩也嚇壞了，畢竟汽油的味道那么明顯，警察來的很快，我們全都進了警局。不過那個高中男生真的太狡猾了，他狡辯說那些汽油其實是我帶來的，說我想要燒死他。好在他的女朋友眼睛不是太瞎，說出了是高中男生帶來的。可那個男生又辯解說他帶這東西來只是為了喊女朋友出門一起燒烤，我卻突然沖出來把汽油淋在了他們身上想要燒死他們，好在他們兩家人在趕來后吵了起來，我最后被教育了一頓釋放了。”

    康方在說完這一切后再次沉默了下來，好像用盡了所有力氣似的，他安靜的坐在那里眼神直視前方，整個人動也不動。

    正如同他剛被兩位警員帶來時一樣，好像周圍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太關心。

    甘名把手中的文件合了起來，他盯著康方看了會，突然彎腰探身向前。他在康方的臉還有一點兒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微微偏了頭，臉上露出一個太過“精致”的笑容來，“那一次你其實真的想燒死他吧？”

    甘名的話語從康方的耳朵鉆了進去，康方慢半拍的轉動眼睛珠子，那兩顆眼珠子微微顫動著凝視甘名。

    “后來那些人，你是發現殺死他們更好拯救世界嗎？”

    康方眼中帶著憤怒的辯解：“不是這樣！是他們已經沒有辦法用其他方法阻止了，我只好殺死他們，只要他們死了，這個世界就不會毀滅。”他絮絮叨叨的說，“雖然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非常愚蠢，但這個世界要是毀了我也沒有地方去了，還是不要毀掉的好。從我決定拯救世界開始，我就一直在非常努力尋找那些會把世界毀掉的人，我找的非常認真，我沒有殺害無辜的人，那些被我殺掉的人才是真正的恐怖分子，可是沒有人相信我，沒有人！”

    康方把“沒有人”三個字在嘴巴里來回念叨，直到甘名拍了拍手問：“拯救世界的感覺怎么樣？”

    康方那張缺少表情的臉上肌rou微微抽動，最后擰出一個過分燦爛的笑容來，“感覺棒極了。”

    甘名看向站在一旁的仇浩蕩，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往前輕輕一扔，取下了臉上的眼鏡將它折疊好掛在胸前的口袋上說：“我問完了，他已經沒救了。”

    仇浩蕩：“……？”

    龔波所：“……？？”

    戴醫生你說啥？

    總覺得戴醫生哪里不對的感覺再次冒了出來，這種感覺比之前還要更加強烈。

    就在仇浩蕩抬起手來準備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時，一道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轉向了門的方向。

    就看見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女孩從一片昏暗中走了出來。

    面對眼前的情況，女孩看起來非常淡定，她同仇浩蕩和龔波所打了招呼后一臉公事公辦的同甘名說：“戴醫生，文院長找您有些事情，您看現在有時間嗎？”

    在女孩出現的瞬間，甘名整個人都僵硬了一瞬，但在女孩開口后，甘名的身體不著痕跡的軟和下來，他的臉上甚至掛起了熟稔的笑容，“你……”

    “戴醫生你還是喊我小昕吧。”晉昕說。

    “小昕啊。”甘名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他走向晉昕，“文院長說什么事情了嗎？你知道我正在接待兩位警官并且對康方的病情進行一些了解。”

    “文院長沒說，您要是有空就跟我一起去吧，孫雯雯會來照看他們的。”

    “好好好，我們走吧。”甘名說完抬腳就朝前走了，那叫一個干脆利落。

    被留下來的仇浩蕩和龔波所再次對視了一眼，兩人終于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仇浩蕩：“我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龔波所：“好巧，我也一直覺得哪里怪怪的。”

    仇浩蕩：“我對精神病院不太了解，不過正常來說，這里的醫生應該不會把人帶到這種地方進行‘審問’吧？”

    龔波所：“似乎有些言重了，這也不算審問，不過剛才那位戴醫生看起來跟康方很聊得來的樣子，康方對我們都是愛答不理的。”

    仇浩蕩：“……是啊，也許精神病院的醫生都比較厲害……吧？”

    第23章

    仇浩蕩和龔波所兩人暈暈乎乎的被帶到了院長室、暈暈乎乎的同文院長喝了杯茶, 最后又一臉茫然的被送出了仁愛精神病院。

    兩人站在用鮮紅大字寫著“仁愛精神病院”的大門旁靜默良久互相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