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白依指著門口那塊方正碩大，堪比大學校名匾額的招牌問道。

    程明意邊走邊鎖車，“這是景湛的產業，進來需要過兩道安保，隱私好。”

    怪不得剛才出門時，程明意不讓她捂臉喬裝。

    我常常因為不夠有錢，和你們格格不入。

    朱瓊羽已經到了，正在樓上雅間等著。他們一同出現時，白依清晰地從朱瓊羽臉上捕捉到一絲錯愕和驚訝，顯然是沒想到他們會一起來。

    但從小就見慣各種場面的朱瓊羽很快收拾心情，從卡座上起身，微微一笑道：“你們晚到了五分鐘，請坐?！?/br>
    程明意：“路上堵車。”

    朱瓊羽給他們一人叫了一杯紅茶，問道：“小白，最近工作怎么樣？”

    白依實在懶得和她客套寒暄，開門見山地說：“托朱小姐的福，實在不怎么樣，所以你可以停止這些沒有意義的行為嗎？”

    朱瓊羽略顯驚訝地看一眼程明意，又望向白依，“怎么了這是？你的話，我不太明白。”

    白依：“沒關系，我可以讓你明白，但不是用嘴說，我會在媒體和大眾面前做到你明白為止，就像cj 100那樣，不過不會再給你留余地了?！?/br>
    朱瓊羽臉色刷地沉了下來，連表面的客氣都難以維持，抿著下唇，抬眼望向程明意，“明意，你女朋友說話不太有修養啊?！?/br>
    “嗯，她高興就好。”程明意喝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說，“倒是你，瓊羽，上次我和你客客氣氣說的話，你聽進去了嗎？”

    朱瓊羽挑眉：“你看到那些照片了？”

    程明意語氣淡淡：“看到了，是我。”

    朱瓊羽輕笑：“不可能，”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br>
    “因為……”

    朱瓊羽險些脫口而出，下意識地閉緊雙唇，視線在程明意和白依身上來回，定了定心神，緩緩開口：“明意，這只是那天我想讓你看，而你沒看到的東西?！?/br>
    “嗯，我看到了，是我。”程明意重申，“瓊羽，我的態度你應該看到了。我不是喜歡浪費口舌的人，上次我就說面子總有用完的時候。如果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和你劃清界限?！?/br>
    “明意，你為一個認識半年的女人，和朱家翻臉，是不是瘋了？”

    “言重了?！背堂饕廨p描淡寫地說，“你代表不了朱家，景湛不知道你干的這些事吧。”

    朱瓊羽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直勾勾地盯了白依好一會兒，唇邊露出嘲諷的微笑：“明意，你為什么這么喜歡她?！?/br>
    白依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

    程明意側過臉去，看了白依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但我沒必要和你解釋，瓊羽。你不是睚眥必報不講道理的人，希望你能做回自己。”

    朱瓊羽有一瞬間的失神，手無意識地捏緊杯子。半晌，朱瓊羽抬眼，掛上一副冷艷高貴的表情，微微抬起下巴，冷聲道：“白依，我跟你計較，是為了明意，我要是不跟你計較，也是為了明意，你最好清楚這一點?！?/br>
    “原話奉還?！卑滓蓝急欢簶妨耍吧⒉贾{言謊話頻出的人是你，我是看在朱總和明意的面子上，才點到為止和你相安無事，不然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嗎？但這絕對是最后一次了?！?/br>
    光是那次會議室里的錄音，就夠養活娛記三個月的。

    朱瓊羽面色不善，緊抿的雙唇像是必須要極力克制，才能保證不出口傷人。她偏過臉去看程明意，對方始終是那副清冷沉靜的神情，連眼神都沒有一絲波動。

    過了好久，朱瓊羽陡然松開緊握杯子的那只手，泄氣一般往后靠，翹起腿雙手一攤，微笑道：“算我枉做小人，白依小姐，以后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白依心頭一顫，沉聲道：“你這次說的，是真話？”

    “砰”地一聲，朱瓊羽將飲盡的杯子重重放到桌上，冷冷抬眸用居高臨下的口氣說：“用我朱家的名譽發誓。”

    那神情語氣，和她們初見時相差不大，仿佛多說一句話都是恩賜。

    然而白依并不在乎朱瓊羽說話的方式，哪怕她倒立翻滾或者跳個廣場舞再說，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沒有比結束這一切，更重要。

    “明意，我只是關心你，沒有別的意思?！敝飙傆鹆嘀鹕恚皠〗M那個……謠言，我會解決，抱歉?！?/br>
    白依涼涼道：“順便把插足朱姓女藝人的謠言澄清一下？要不明意開個發布會和記者說一說，我們這正經初戀cp成什么了？”

    程明意點點頭：“我讓小李去和公關部商議?！?/br>
    “用不著。”朱瓊羽竭力從齒縫中吐出幾個字，“我都會處理清楚的?！?/br>
    82.第 82 章

    八十二

    從度假山莊出來, 白依的心臟和大腦前所未有的暢快。不管是出于對朱瓊羽重視名譽的信任, 還是對她壞事雷達靈敏度的信任, 她知道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原小說的女主和她,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她未來的生活里將不會有朱瓊羽的影子。事情發展到今天, 她終于可以從女主的人生故事中下線。

    極度開心過后是塵埃落定的蒼涼，白依眼眶莫名有些發酸，一股情緒在眼眶來回打轉, 撞得有些生疼。

    原主和女主命運的交纏已經結束了，她和程明意的還沒有。

    金曲獎頒獎禮那天的偷拍, 不是程明意, 但他認了。

    白依覺得程明意可能是知道的，不清楚他是怎么想, 她有點愧疚, 彷徨, 心疼。

    沈傲琦明天的飛機到北京, 白依一天都不想再拖了，她準備明天就上機場抓人回來和程明意說清楚, 道歉。

    “明意，你明天晚上能不能早點回來？”白依一進家就問，“我有事想和你說。”

    程明意身形一頓，平靜地問：“嗯？有什么事不能今天說?！?/br>
    白依敷衍道：“還是明天, 我一個人說不清楚?！?/br>
    “正好我有事, 我先說。”

    白依正在倒水, 聽到程明意這么說，扭頭狐疑地看他一眼。

    只見程明意徑直走到客廳沙發坐下，一手搭在她最喜歡的抱枕上，另一只手朝她揮揮：“依依，過來說?！?/br>
    白依邊走邊喝水，順手給程明意拿了一杯。程明意接過杯子卻沒喝，直接放到桌上。

    程明意看著她，唇角微微上揚，溫聲道：“依依，你剛到北京的時候證件弄丟了，現在辦好了能讓我看一看么？”

    白依心里一咯噔，明白了什么，歪著腦袋問道：“你看那個干嘛?！?/br>
    程明意：“我還不知道你的生日呢?！?/br>
    “我告訴你?！?/br>
    “讓我看看，萬一你謊報年齡呢？”

    和聰明人裝傻挺沒意思的，白依漾開一個溫暖的微笑，試著讓氣氛好起來，笑了一會兒，白依坐直了正色道：“程先生，你這么問我是知道什么了吧，直接說吧?！?/br>
    程明意慢慢眨了幾下眼，像是在積蓄勇氣，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那天晚上，你證件沒丟?！?/br>
    “是?！?/br>
    “在京城有沒有房產，有沒有錢?！?/br>
    “有一些?！?/br>
    “有沒有工作？”

    “暫時沒有?！?/br>
    “為什么來北京?！?/br>
    “和人鬧翻了，傷心，難過，心煩意亂?！?/br>
    “那個沈總，你之前認不認識？”

    “……認識?！?/br>
    程明意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抱枕，白皙修長的手指和夢幻的紫色交織在一起，看得白依心口猛地抽了一下，不得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轉移注意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從心跳的頻率次數來看應該沒多久，但白依覺得像是過了幾個小時，程明意問：“金曲獎那張照片，另一個人是沈總？”

    “嗯，我們在聊天。”

    白依越說越小聲，程明意還是聽清了，對方久久沒有動靜，白依覺得她應該說點什么，但這事解釋起來太費勁，不知道該怎么說，在心里打了數千字的腹稿，卻只勉強從齒縫里吐出幾個字。

    “對不起。”

    “看來朱瓊羽在你的事情上，了解的確實比我多?！?/br>
    程明意點點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后仰靠著沙發，雙手交疊著，一如既往穩穩當當的坐姿，連聲音都和平常一樣淡定沉穩，仿佛在說與己無關的事。

    “所以你一開始是騙我的？在這期間，你和沈總還經常聯系，都商量些什么？”

    說謊遭雷劈，應該的。白依望向程明意的眼神有些慌亂無措，他越是平靜淡然，她知道他越是生氣，心里越難過。

    “對不起?！?/br>
    除了念叨三字經，白依也實在沒什么可說的了。

    白依耷拉著腦袋認錯，一貫恬淡從容的臉上浮現出難得的慌張，整個人像被雨打濕的小動物，迷茫又無措，這讓程明意多少有點心軟。

    但只是一點點而已，很快就被那股強壓著的怒意吞噬，程明意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還有什么謊話，一次性說清楚。”

    白依忍著眼眶的酸疼，搖搖頭：“就沒錢沒地方去孤苦無依這事，本來我想……”

    “你想什么？”

    本來想等沈傲琦回來就主動坦白認錯，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什么意義了。

    “我那天……心情實在是糟透了，又遇到那么可怕的麻煩，碰到你就不想再一個人呆著了。正好想找點別的事做，轉移注意力。等時過境遷想和你說清楚，又一直碰上那么多事，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卑滓烙帽M量平靜的語氣說，“沈總是我好朋友，沒事就瞎聊，這段時間朱瓊羽給我找了不少麻煩，無非是讓心情好一點。”

    程明意聽她斷斷續續的話，微微點頭。

    心情不好，又受到驚嚇，孤獨彷徨的時候碰到他，兩人朝夕相處竟然意外的融洽，就像陰冷的天里遇到的一股熱源，怎么都不想離開了。程明意了解這種感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溫暖。

    他再了解不過了，但還是非常生氣。這一頓怒火來自于信任珍愛的人給與的隱瞞，而她直到剛剛還不打算主動攤牌。

    程明意深深地望著白依好一會兒，她低著頭仍然能感受那目光里的熱度，仿佛能將人灼傷。兩個人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僵持著，誰都沒再說話。

    二十多年的優秀人生歷程中，從沒經歷過這種大錯誤等待公開處刑的時刻，白依又慫又懊惱，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如果有時光機把她送回幾個月前，她還是要這么干的，活著總比死了強。

    不過，可能會選擇更早坦白。

    突然，程明意起身走進里屋，出來時換了一身衣服，拿起包徑直往玄關走。白依眼皮一跳，小聲問：“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