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料，程明意只抿了一口，擰起眉頭，先是低頭看了眼茶杯，緊接著抬眼看她。

    “茶葉冷了幾分鐘。”白依眨眨眼，“你舌頭挺靈的。”

    程明意：“你手感很好。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的有這么安靜的愛好。”

    白依撲哧一笑：“真難得，程總還能一口氣說這么長的句子，這茶葉死得其所了。”

    程明意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繼續看電腦。

    逗話失敗的白依撇撇嘴，伸手去拿桌上茶杯的時，無意瞥了一眼顯示屏，上面是一排排熟悉的表格和數字。

    好像是……集團財報？

    白依半瞇著眼，會計師的靈魂在蠢蠢欲動。

    ***

    廣告拍攝地點離程明意的公司不遠，于是程明意上班途中順道捎上白依。

    早高峰的京城交通百聞不如一見，走走停停直接把白依晃睡著了，到了地點還是程明意把她搖醒的。

    “醒醒，到了。”

    “唔嗯？”

    “到了，下車吧。”程明意別過臉去，看了眼后視鏡。

    她睡相很差？怎么程明意的眼神這么……

    10.第 10 章

    十

    “不好意思，程總。”剛睡醒，說話帶著鼻音。此時手機鈴聲響了，白依邊揉眼邊看，“是程……”

    她想說程總，程明熙，但突然發現沒法區分兩個人的稱呼。

    程明意掃一眼來電顯示，說：“以后可以叫我名字。”

    白依應了一句準備下車，剛拉開車門便想起什么，回身微笑著說：“昨天你睡的挺晚的吧，開車慢些。我看了家里只有綠茶和普洱，你其實可以試試鐵觀音，提神不傷胃。”

    程明意目不斜視，輕輕的嗯了一聲，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

    大清早碰了個冷釘子，白依自感沒趣，摸摸鼻子走了。

    程明熙代言的時裝品牌廣告，架勢半點不比拍戲現場小，方向感很差的她很容易就找到。比較意外的是遠遠就看到小高在入口處等她，白依心頭一緊，忙加快了步伐。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白依說。

    小高擺擺手：“不晚，里邊還沒開始呢。明熙知道你沒有經驗，讓我先和你說說，你別緊張。”

    白依鎮定地笑笑，不要臉的說，她最強的天賦就是學習能力和觀察能力。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在片場給葉嵐當文替她就發現了，演戲這行易上手，難精，所以才有那么多跨界演員。主持人，歌手，甚至體育明星都能在電視劇里露露臉。

    驚艷的效果她可能做不到，但不打推薦人的臉，白依還是綽綽有余的。

    攝影棚里除了程明熙和小高，白依一個也不認識。

    程明熙站在一邊，造型師正在挑弄他額前的一縷碎發，一絲不茍。白依進來時，他只睨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移開視線。

    又來了。

    這私以外，全員傻逼的眼神，和程明意真是大大的不一樣！

    作為代言人，當然是鏡頭前唯一的主角，光是那妖嬈的眼妝就不難看出化妝師費了多少心血。而其他廣告模特的妝容就相對敷衍了，畢竟是背景板不能太惹眼。

    場記不厭其煩地和他們這些配角講解一會兒走位的路線，表情，眼神，哪怕鏡頭不聚焦在他們身上，該給的神情半分都不能少。

    現場除了攝制組，還有品牌工作人員，哪怕他們的表現不能留在最后十幾秒的廣告里，能在品牌商面前展示專業能力的機會還是極為珍貴的，模特們絲毫不敢怠慢。

    一群背景板，在場記的指示下來回走了兩邊位置，就基本成型了。期間程明熙一直靜坐在場外，低頭看著手上的一沓不像是劇本的資料。直到一切調試完畢，導演喊著準備開始，他才把東西交給一旁的小高，走到鏡頭前。

    令白依感到慶幸的是，程明熙半點多余的眼神都沒有給她，也沒有找茬，就像單純的陌生人。只看他們現場的相處模式，誰都不會想到白依是程明熙推薦的。

    整個拍攝過程，相安無事。

    出于雛鳥情結和上次留下的好印象，調整間歇白依一直挨著小高。

    小高脾氣好有耐心，知道白依剛入行，又是程明熙點名拉來的，對她格外照顧。和她分享了些廣告鏡頭前的經驗，和廣告商模特藝人的小八卦。

    “剛才表現挺不錯。”小高笑著說，“一開始我心里還挺沒底的，這畢竟是個大廣告，沒想到你一點都不怯場。”

    再慫的學生，經過畢業季無窮無盡的面試，也都能泰山崩色不動。白依輕松調笑道：“真的不錯？有多好？”

    “剛才那個魅惑高冷的眼神，我的小心臟真的受不了。”估計是在程明熙身邊時間太長，很久沒遇到有趣的人，小高難得不正經地和白依說笑，捂著胸口一臉夸張。

    “好嘞，等會兒拍攝我的眼神鎖定你，要不要先給你打個120？”

    “打個110，我要報警了。”

    兩人這邊毫無顧忌地交談玩笑，另一邊的模特配角很快就注意到了。其他人不清楚白依來歷，見她和程明熙的助理交頭接耳，一副親密的模樣，開始竊竊私語，看她的眼神也復雜起來，夾雜著輕蔑和羨慕。

    白依意識到這不怎么友善的視線，并沒有放在心上，辦公室里也最怕空降兵，夠整個公司八卦一個月的，她理解。

    幾個小時的準備拍攝時長，最后成品只有幾十秒，白依覺得有點累，在閉塞擁擠的攝影棚里待久了有點氣短，于是趁休息時間出門透透氣。

    偏巧和她一起拍廣告的模特藝人，站在門外閑聊低語，一見白依出來便紛紛噤聲，齊齊望著她，目光漂移不定。

    兩撥人在詭異地氣氛中對視三秒后，一個高挑纖瘦的女模特起了話頭，指桑罵槐地諷刺白依，靠走后門才得到這個資源，可惜德不配位專業能力不過關，拖累所有人的進度。

    這人是除了白依之外鏡頭最多的，白依剛開拍的時候的確沒跟上動作，重拍了一次，但后面表現的還不錯，導演還特意夸了她一句鏡頭感很好。

    雖然對方夸大其詞，白依覺得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浪費時間，只當做沒聽見，若無其事的從那群人身邊走過，卻被剛才說話的人伸手攔住去路。

    白依挑眉：“找事？”

    11.第 11 章

    十一

    “聊聊嘛別緊張，你怎么攀上程總的？”那人輕佻地說道，“圈里多少人想和他搭關系都找不到門路，和我們說說唄。”

    “就是，一起拍了一上午，就當交個朋友。”

    白依實話實說：“我和程總不熟。”

    那人像是聽了個一戳就破的謊言，笑得前俯后仰，還沒忘保持儀態，“不熟你能在這？這種事大家見的多了，有什么不好承認的。”

    “裝什么要臉啊。”

    “和程總不熟，難道你是在和他的助理討論今天天氣怎么樣？”

    “程總喜歡你這型的？有什么特別的功夫？”

    “聽說你是新人啊，程總的床舒服嗎？”

    對女性最深的惡意通常都來自女性。聽著這些人越說越猥瑣，白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倒不是生氣，只是覺得可笑。白依對小說里的程明熙人設沒有特別的好感，他這個背景，上邊有爺爺爸爸寵著，又有哥哥jiejie護著，年紀輕輕就在商界和演藝界站穩腳跟，免不了恃才傲物，心理年齡不大，發起脾氣來幼稚的跟小孩子一樣。

    這些人的言語冒犯，讓她有一種背上戀童癖黑鍋的不適。

    那個女模特越說越來勁，踩著高跟鞋居高臨下地看著白依，伸手想要搭上她。白依眼底一沉，在指尖碰到她肩膀之前，捉住那只纖細的手腕。

    對方吃痛，本能地皺起臉，瞪大了眼睛。白依稍一使勁，將那只手甩到一邊，不出意外在那精心保養的皮膚上留下幾道紅痕。

    真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程總的床我沒興趣，大馬路又沒上鎖，你要是喜歡可以上他家試試。”白依優雅地甩甩手，抬起下巴倨傲地說，“我要上也上程總他哥的床。”

    那女模特面色不善，狠狠瞪著白依，后面的小配角們也發出不屑的笑聲。但突然間，笑容僵在臉上，立時收聲，都緊張地望向白依身后。

    一看他們那慫慫的眼神，白依心中警鈴大作。

    不能是萬年不裝逼，好不容易裝一次就被撞破現場吧？

    邊在心里默念上帝耶穌，佛祖菩薩，邊緩緩轉過身去。

    程明熙和小高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攝影棚門口，面色平靜得令人膽寒。

    “……”

    果然作死當場必死。

    白依臉騰地燒起來，來不及否認三連，程明熙指著起頭的那個女人，冷冷道：“她是哪個公司的？”

    一群人臉上或緊張或尷尬，不敢吱聲。小高看看他們，又看一眼資料，低聲回了一句。

    程明熙聲音冷得像三月的河水：“以后這個公司的藝人，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說完森冷的眼神掃過白依，那滿含警告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了三秒，程明熙轉身離開。

    白依覺得膝蓋好像中了幾箭。

    這位程總的陰冷氣質比程明意青出于藍，生生一朵海拔比程明意還高的高嶺之花，眼刀如冷劍。

    因為原小說里男主獨得作者恩寵，讀者的目光基本都集中在他身上，包括白依，沒有事先學習應對程明熙的正確方法。

    惹不起，告辭。

    這次意外的閑話翻車事故，休息結束回到攝影棚，所有人拍攝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一點差錯。先前劍拔弩張的人，這會兒配合無間。

    攝制組和品牌方不明就里，只察覺到氣氛異常，但拍攝效率出奇的高。

    等白依的鏡頭一拍完，她就趕緊換衣服卸妝，程明熙還有幾組單人鏡頭要單獨拍，她吃不準他會不會秋后算嘴賬，求生欲使她腳下的步子都邁大了，差點摔跤。

    “小白。”她還沒走出門，就聽到小高在后邊叫她。

    白依不得不停下，應了一聲：“嗯？今天麻煩你了，還有事嗎？”

    小高：“沒別的什么事，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白依忙搖頭，“程總還在拍攝，這不方便……呃，程總，沒說什么吧。”

    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她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旁人，才低聲問。

    小高笑著拍拍她胳膊，語氣淡定：“什么都沒說，明熙的想法很難猜，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們都聽到了，不是你的錯，是他們出言不遜挑釁，明熙不是不講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