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慢，但那不斷上揚的嘴角還是暴露了他內心里壓不住的期待和興奮之情。

    霍明遲草草處理完兩三份文件，后面的幾個大項目資料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他被外頭的腳步聲擾得心神不寧，原本打算跟對方耗下去的持久戰計劃也宣告泡湯。

    男人輕嘆了口氣，將文件投影關上站了起來，為了表現出自己的確是剛上完廁所，在打開隔間門前，他特意摁了下墻壁上的自動清潔按鈕。

    門外的蓋爾聽到里頭響起的嘩啦啦水聲，也自發地停下了腳步，他幾乎是立刻將放空的視線拉了回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了隔間門上。

    霍明遲走了出來，卻是垂著眸專注將自己的襯衫袖口往上卷去，他幾乎是頭也不抬地越過了金發青年，直接來到了洗手臺前。

    兩只袖子都被理了上去，露出兩個肌rou緊實的小臂。

    蓋爾放輕腳步走到了他身后，看著男人將雙手探到水龍頭下，認真搓洗著自己的每一根手指。

    水聲很快停歇下來，霍明遲扯過清潔機中的干凈毛巾正要擦掉手上的水，卻在抬頭的間隙中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鏡子中映出來的青年。

    霍明遲十分‘驚訝’地僵立在了當場。

    “我一直在等你。”蓋爾笑了起來，笑容中洋溢著純粹到極致的快樂和滿足，“雖然比約定超出了三個月零九天，但小祖宗還是回來了~”

    說到最后三個字的時候，青年情難自禁地靠了過來，他偏頭，小心翼翼地在男人臉側落下了輕輕一吻，“你說，我現在算不算熬到頭了？”

    霍明遲皺了皺眉，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電視劇中總會演上這么一幕，當男女主情到濃處馬上就要進入搞事階段時，總會有煞風景的人突然插入其中。

    就比如現在，在兩人越發曖昧的對峙中，廁所門外突然響起了焦急的敲門聲。

    “臥槽，里頭有沒有人啊！！關什么門啊！要急死人的知不知道？！”

    蓋爾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明顯不悅地扭頭看了眼身后。

    霍明遲卻與他相反地放松了身體，又勾了勾嘴角，繼續之前未完的動作——將自己手上的水漬慢慢擦了個干凈，把濕毛巾團成團丟進了回收桶中。

    “這里不方便說話，”霍明遲問，“你開了飛艦過來嗎？”

    蓋爾點頭。

    霍明遲笑道，“那去你的飛艦。”

    話落，他當先打開了緊閉的廁所大門走了出去。

    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捂著褲襠沖了進來，放水的時候還忍不住罵罵咧咧。

    霍明遲走在前面聽不大清，倒是后頭一聲凄厲的嚎叫分外清楚地傳了過來。

    “蓋爾？”霍明遲扭頭往身后看去，卻只看到了小天使面無表情地將廁所門重新帶上，也遮住了他試圖朝里打量的視線。

    “小祖宗，我們走~”回到男人身邊的蓋爾瞬間又笑了起來，那雙明朗碧藍的眼睛里露出惡作劇成功的神氣來，笑容燦爛得更是連頭頂的陽光都及不上半分。

    霍明遲像是被那雙眼睛里跳動的小火星給感染了，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往旁扯了扯。

    目前看來，小寶貝大體的性格沒變，只是這脾氣似乎有點越來越火爆了。

    第59章

    蓋爾的飛艦停靠在貴賓場上，整層樓只有他那一個孤零零地呆在廣場中央, 四周則是空寂一片。

    霍明遲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 心中暗自滿意, 這邊環境倒是不錯, 挺清靜, 適合談話。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進去，當艦門合上后, 蓋爾突然舔了舔嘴唇，扭頭問道：“小祖宗, 你有沒有覺得空氣中散發著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霍明遲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蓋爾皺了皺眉, 嚴肅地問道, “真沒聞到？”

    霍明遲：“沒。”

    空氣能有什么味道, 而且小寶貝是很愛干凈的一個人, 總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座駕發出什么怪味吧？

    “需要我告訴你嗎？”小天使朝他貼近了一些。

    “恩。”霍明遲點頭, 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蓋爾速度極快地在他嘴唇上偷了一記香，才壓低音量揭曉了答案, “這里滿滿的都是想你的味道啊~”

    霍明遲聽完：……

    他的內心毫無波動, 甚至還想笑, 對于老司機來說，這種情話伎倆在他看來實在太尬了。

    他索然無味地搖搖頭，然后越過蓋爾走到了艦廳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去, 給我倒杯茶。”霍明遲壓著笑使喚起了一臉呆滯看著他的金發青年。

    小天使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總之過去倒水的時候, 兩只耳朵尖都紅通通的。

    把茶端過來后，蓋爾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問了一句，“你是傳說中的死直男嗎？”

    霍明遲揚了揚眉梢，他還從沒被人這么形容過，頓時有些新鮮地笑問道，“有嗎？”

    蓋爾滿是委屈地看著他，“別人家的男朋友都很甜的！”

    霍明遲認同地點了點頭，“所以那是別人家的。”

    蓋爾：“……”重點不是這個啊小祖宗！！！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滯，蓋爾沉默無言地提起奶壺給自己到了一杯冰牛奶，他側過身握著牛奶杯一口一口喝著，純澈的藍眼珠子動來動去地看天看地看桌子看壁畫，就是不看身旁的男人。

    霍明遲虛眼看了看臉上寫滿不高興的小天使，心里又是一陣發笑。

    “蓋爾。”他的聲音中夾雜著明顯的笑意，“你過來下。”

    小天使聽到小祖宗的呼喚，立馬停止了別扭的行徑，他乖乖將牛奶杯放下，半跪半蹲到男人身邊，“什么事？”

    “茶太苦了。”霍明遲突然伸手過去，用寬厚的手掌包裹住了蓋爾的后腦勺，像是按摩一般，順著頭皮一點一點往下搓揉著。

    那些柔軟涼滑的金色發絲貪戀地將男人的手指緊緊纏繞住，蓋爾只覺得有細微的癢意沿著頭頂一路蔓延進了四肢百骸中。

    他咽了咽口水，興奮又期待地看著男人越靠越近的嘴唇。

    “那你想要糖嗎？”蓋爾覺得自己應該找點話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自己那個饑渴了三年的戀愛腦一定會想歪，一想歪的后果就是小小蓋會出來刷存在感。

    “有了。”霍明遲笑了笑，湊過去吻住了青年還沾染著奶汁的唇瓣。

    蓋爾大腦中的那根弦徹底崩了，他就像餓了許久的狼一樣猛地站起身，撲到男人身上就是一通狂風暴雨，風卷殘云……

    霍明遲在蓋爾毫無章法的一通攻城掠地下節節敗退，好在關鍵時刻被他逮到了小天使換氣的空檔，使出了他那招屢試不爽的和諧之手。

    蓋爾的身體一僵，瞬間從小餓狼調換到了小饞貓模式。

    要害被抓，他雖然收斂了許多，但仍有些食髓知味地拿舌頭不停舔舔碰碰。

    “把你那抹了蜜的小甜舌頭拿開！”霍明遲瞇起眼睛警告道。

    蓋爾的動作一停，他眨了眨眼睛，含含糊糊地說‘好’。

    霍明遲剛要把手松開，小天使就再次化身為犬科動物，猛一亮牙在他唇上用力咬了齊整的一排血窟窿。

    蓋爾聰明的要死，趕在男人發作前就抽身逃到了對面的沙發上，瞪著一雙澄澈無辜的藍眼睛關切地問道，“小祖宗，要不要緊？“

    霍明遲被咬得簡直沒脾氣，他抬起手指抹了把嘴唇，看著上頭明晃晃的血水好氣又好笑道，“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屬狗的？”

    小天使一臉認真地反駁道，“不，我是屬于小祖宗的！”

    霍明遲：“……”好吧，文化差異，可以理解。

    蓋爾咽了咽口水，弱弱地加上一句，“小祖宗也是屬于我的……”

    霍明遲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在演戲，只好換了一種說法問道，“小戲精，什么星座的？”

    蓋爾這回聽明白了，“我雙魚座的。”

    霍明遲：“？？？”他怎么就不相信呢！！

    蓋爾好奇地看著他：“小祖宗呢，什么星座的？”

    霍明遲頓時就笑了，回他道，“我也是雙魚座的，好巧。”

    蓋爾：“……我真的是雙魚座。”

    霍明遲點點頭，玩味地看著他，“是啊，我也真的是。”

    蓋爾斂下睫毛，徹底閉上了嘴巴。

    霍明遲端起茶杯清了清嘴里的牛奶味，重新恢復正經道，“蓋爾，婚約我不小心弄丟了。”

    “沒關系，”蓋爾倒是心態很好，“我們可以直接訂婚。”

    “不是，你先聽我說。”霍明遲放下杯子，緊盯著小天使的眼睛正色道，“有段時間我仔細想了想，誰說這不是天意呢，也許上帝壓根就不想我們在一起。”

    蓋爾腦筋轉得很快，幾乎是在男人話音剛落他就皺緊了眉，固執地強調道，“不要拿上帝當借口，我只想知道小祖宗你的想法。”

    霍明遲嘆了口氣，他這人，最擅長把不好的話拐彎抹角地表達出去，而不是蓋爾熱衷的直球方式，前者不傷人，后者不費腦。

    “我的想法。”霍明遲停在這想了一會兒，才慢慢斟酌道，“結婚的事先放放……”

    蓋爾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放放是什么意思？”

    霍明遲狠狠心回道，“字面上的意思。”

    蓋爾啞然，他似乎接受不了這句話，呼吸聲越來越粗重，額頭上更是不斷有汗珠沁出，“我等了你三年，就等來這句話？”

    小天使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

    霍明遲心疼地看著他，“蓋爾，我們之間一直都有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沒有解決，這次回來看到你沒變心我其實很高興，所以我認為可以先試著處一段時間，但是婚約，抱歉，我暫時不能答應。”

    現在這個決定，其實已經跟他之前做下的決定偏離了，怪只怪小寶貝太招人疼了，霍明遲是真不舍得撒手——如果蓋爾這回性格大變，成了跟原著一個德性的話，他大概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糾結了。

    蓋爾聽完卻突然站起了身，他徑直走到霍明遲面前，抬起男人的下巴輕聲質問道，“婚約到底是丟了，還是被你毀了？”

    “丟了。”

    蓋爾眼圈漸紅，眼神中更是透出一股瀕臨崩潰的破碎感，“小祖宗你根本就不明白，不明白這三年我是怎么熬過來的……”

    霍明遲沉默地看著他等后話，可下巴上的手指卻在下一秒倏然拿開了。

    “你好好想想，仔細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十分鐘后我再回來找你。”蓋爾說這話時的語氣很平靜，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

    霍明遲卻覺得心口一陣窒悶，他皺著眉草草點完頭，就站起身走進了飛艦的駕駛室中，他現在腦子很亂，急需要一個封閉的小空間好好理理自己的思緒。

    然而還沒等他把門關上，外頭就傳來了一聲驚天巨響。

    霍明遲被嚇了一跳，走出去一看，才發現廳門旁邊的一處鐵墻上，被人用拳頭給硬生生砸出了一個大窟窿。

    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誰？這是把在他這受到的氣給撒到別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