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你來了。”妲己拂起袖子,抬手示意對方坐到方幾對側的蒲團上。 被她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蘇珍娘澀然著嗓音懷疑,步子卻不再往前移動,“你這是什么意思?” 倏然一笑,如同千樹花開,妲己執起手中玉盞淺啄一口,挑眉慵懶道:“你心里有鬼,便以為我與你一般嗎?” 態度豁然而散漫。 蘇珍娘從未見過這般女子,明明為一低賤媚娘,行事竟讓她猜不透。 躊躇幾番,她在妲己對面坐下。 “聽你之意,是早知我會來找你?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到這南華山?”蘇珍娘一錯不錯的盯著妲己,不敢輕舉妄動。 妲己玉指摩挲著手中杯盞,也不看那疑神疑鬼的蘇珍娘,輕笑幾聲:“我知你恨我,可古往今來,恨我的人多了,就憑你又能奈我如何?” 009抱臂看戲,這宿主拉仇恨拉的,簡直……霸道! “你!”蘇珍娘氣得嘴角不住的發抖,她在國公府時,這女子就如臭老鼠一般只配躲在別院見不得人,如今竟如此諷刺她。 被眼里的玩物如此輕視,蘇珍娘攏了攏袖口,面色發青。 “你不過是一個見不得人的玩物,有幸懷了晏哥哥的孩子才能進國公府的門,沒了這個孩子,便沒人會接納你!” “即便沒有人接納我,只要世子接納我便夠了,而你,就算討得鎮國公的歡心,世子又可曾多看你一眼。”妲己吐字如珠,一顆顆砸在蘇珍娘心上,道出她無法接受的事實。 “而即便是鎮國公,知道你所做之事,也無法原諒你吧。屆時會有人接納你嗎?”妲己勾著唇,貼近蘇珍娘,挑釁地問。 “你……你知道,晏哥哥他竟……”把所有都相告于你! 蘇珍娘神情惶惶,癱坐在地,全然沒了方才的精氣神。 第95章 世子的心20 “嘖,你如今這副模樣,便如那喪家之犬一般,真是可憐……又可憎!”妲己居高臨看著那有些失常的蘇珍娘,繼續開口諷刺。 “不,我不是喪家之犬,爹爹是國公爺的救命恩人,我早晚能回國公府!”蘇珍娘睜大著眼睛,陡然抬頭尖聲朝妲己喊,似乎如此便能讓人信服。 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妲己嫵媚的眼里帶著憐憫。 “你怎么這般看我,你不相信嗎?”蘇珍娘緊張的抓住妲己的裙擺,焦急解釋,“我與晏哥哥相識多年,他如今只是惱了,等他消氣了……我便能重新嫁給他!” “你爹爹已經被你害死了,你忘了嗎?”妲己蹲下身子,與她平視,幽幽而言。 蘇珍娘被嚇到一般,急忙松開了手,躲著妲己的目光:“我……我沒有,不是我干的,是那江郎中,是他……” “不,是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沒有你,晏哥哥即便知曉此事,也不會如此對我,他一定是被你迷惑了,只要沒了你,便沒人會再知曉此事,晏哥哥也還會如以往一般娶我。”蘇珍娘低著頭喃喃自語,顫抖著身子,從攏起的袖子里慢慢抽出一把綠石匕首。 【宿主,小心!】009焦急地提醒妲己。 時刻注意著蘇珍娘的妲己不用它提醒,便已退了兩步,她雖然此行目的便是借蘇珍娘之手,失去這個孩子,可也不想這么粗暴的被捅幾刀。 【任務目標正在往這邊趕來,你只要撐過這一會兒便好了!】 妲己輕蹙起黛眉,這人怎么在這時候過來了。 對比了一下蘇珍娘與沈晏的武力值,妲己無奈的抽了抽嘴角。 在蘇珍娘逼近的刀尖下她緩緩往后退著,緊著嗓子道:“你傷了我,世子不會放過你的!” “你說錯了,我今日從未來過這南華山。”蘇珍娘露出一抹扭曲的詭笑,露出幾顆潔白的貝齒,本該是十分燦爛的笑容,此刻卻尤為陰沉。 精神探到沈晏已上了玉階,行至大殿的妲己聞言譏誚笑了笑,也不知道這人待會兒看見沈晏會是什么表情。 假裝惶然的妲己左手抱著大肚,右手提起繁復的裙擺,在蘇珍娘接近她兩步之遠時轉身往偏門跑去。 妲己沒跑幾步,便覺得十分疲累,所幸蘇珍娘是個深閨弱女子,也追不上她。 特意選了殿后人跡罕至的小徑,為了這蘇珍娘不被人發現,妲己也是煞費心思,盡管離開了寮房,可依沈晏追蹤的本事,留給她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在妲己心里,她可以為了美貌付出很多,就是不能接受在未知的情況下生下這個不知該算是誰的孩子,不管這孩子是有血有rou的生靈,還是如她猜測那般僅為靈氣所化。 盡管與那男人相處了七個世界,驕傲如她,怎么允許在沒見到本尊之前為他“生子”! 跑至山巔,已無路可走,妲己氣喘吁吁地扶著痛的麻木的肚子。 她這副樣子讓009摸不著頭腦,明明武力值報表,偏偏拖著這沉重的身子偷跑,跑就跑唄,卻不往廟里人多的地方跑,不是找虐是什么? 原本妲己只是想在國公夫人來找她前與蘇珍娘推搡一番,順勢制造流產事故,可沈晏的到來讓這根本無法實現。 經過昨夜,妲己看沈晏哪哪都不順眼起來,她虛假的真實的一面全都在他面前展現,而他卻藏頭露尾的享受著她的討好誘惑,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妲己已經無法心平氣和的繼續這個任務。 若沒懷孕,倒可以冷靜幾日,慢慢整理與任務目標的關系,可如今時不待她,她只能試著走極端,沈晏的前來讓她突然想放手一搏。 除此之外,讓妲己決定兵行險招的還有一點,作為差一步便可歷劫飛升的九尾妖狐,已觸天道的她冥冥中若有所感,這次她無論做的多好,對目標關懷示愛,這最后的1%傾心度也上不去,就仿佛有一雙手故意拽著她不讓她離開。 事實上前面幾個世界也有如此感覺,只是沒有此次濃烈,一向相信自己直覺的妲己思及某些幻境能令人迷失囿于其中,無法再回現世,開始生疑,莫非這是她哪個仇敵用來困住她的手段? 思及此,妲己便又往山崖邊緣行了幾步。 “玉卿兒,你倒是給自己選了一個上好的埋骨之地!”蘇珍娘跟著妲己上了山巔,看了眼前方那萬丈深的高崖,扶著腿彎腰陰陰的笑了起來。 “咳,咳。”妲己仰臥在地上,發髻凌亂,美麗的臉上俱是驚恐。 “蘇珍娘你現在放下刀還來得及。”妲己哽咽著勸到,手腳并用往后挪蹭,繡著金蓮的石榴紅湘裙沾染了塵灰,很是狼狽。 “來的及什么?我還能回的去嗎?我早就回不去了!晏哥哥是我唯一的念想,而你就如同爹爹與江氓一般,都是我腳下的絆腳石。”蘇珍娘朝妲己逼近,繡鞋踢走腳下拳頭大小的山石,表情十分平靜地言語著,那雙細長的眼睛內卻泛著令人毛骨悚然獰光。 …… “卿兒!” 沈晏到山巔,看見的便是半個身子懸在崖邊,抓著蘇珍娘手腕抵抗尖刀落下的妲己。 巨大的恐慌感令他幾乎失聲。 “世子!你終于來了。”妲己趁蘇珍娘見到沈晏的愣神之際奪下了她手中的匕首,拋到崖下。 “晏哥哥……我”蘇珍娘驚恐地開口,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便見目眥欲裂的沈晏拔出腰間的長刀,要向她揮砍而來。 情急之下,她急忙抱住妲己,想翻個身拿她擋刀,可她那微薄的氣力如何將妲己掀翻起來,反而惹得兩人俱往崖邊又挪了幾寸,妲己略一傾身,便與蘇珍娘齊齊欲往崖下墜去。 009:! 這是什么cao作!和惡毒女配殉情? 它怕不是有個假宿主! 沈晏急急扔下手中的長刀,撲身抓住妲己的手腕。 “世子,卿兒怕是無法為你誕下子嗣了。”妲己深深的望著沈晏,周身的疼痛感使她精致的面容略微扭曲。 下有蘇珍娘抱著她的腿彎,上有沈晏抓著她的手腕,被兩頭撕扯的疼痛感讓她不住的冒著冷汗,又在下一刻被呼嘯的崖風吹干。 緊緊抓著她的沈晏,青筋暴起,淡漠的眸子此刻俱是血色,他搖搖頭,語氣急促:“我會抓緊你,馬上便可以拉你上來。” 可是崖邊毫無可借力之處,支撐著兩個人重量的沈晏腳下的黑緞云頭靴尖端用力扎進土里,卻也是徒勞。 “放手,我不想害了世子,快放手……”妲己哀切苦求,情深意切的模樣。 “別怕。”沈晏抿緊嘴唇,劍眉之上沁滿了汗珠,冷峻的眉眼中透著堅毅,即便在這等情況下,他還在溫聲安慰著妲己,“我會護著你。” 即便妲己認為他不會放手,可當他一點一點被扯出崖邊,還絲毫沒有動搖,緊握住她的雙手的時候,她心里不可能沒有觸動。 有些男人,情濃時口口聲聲為你生為你死,可真當危難來臨時,只會怯懦退縮。 真正能為你不顧生死者,泱泱大世,難覓其一。 淚水迷蒙了雙眼,妲己看不清沈晏的表情,卻記住了他動人的字句。 “卿兒覺得,自己來這世上,便是為了陪伴世子這些時日,此生得遇世子,已然無悔無怨,然……卿兒尚有幾分貪心,想問世子一句,世子心里可有卿兒?” “自然,你一直都在那。”沈晏如珠玉相擊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 可是,我還沒得到你的真心。 妲己看著那沒有動搖的傾心度,心情復雜,沈晏喜歡她喜歡的要死,怎么就是沒圓滿呢? 兩人深情款款地傾訴衷情,蘇珍娘則成了唯一一個旁聽者。 她抬頭想越過妲己看看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待看到沈晏眼里的淚光與害怕之后,她怔住了。 她竟不知,晏哥哥是如此愛這個女子。 蘇珍娘被崖風吹的搖搖欲墜,她垂下眼簾看著那無盡的深淵緊緊閉上了眼睛,落下兩道淚痕。 她害誰也不想害了晏哥哥啊。 若早知今日,她絕不與爹爹上京入國公府,如此,便不會遇見她的晏哥哥了吧。 緩緩放開手,蘇珍娘噙著笑任由自己往崖底墜去,翻飛的衣袂飄然如煙,似在朝過往揮手。 “晏哥哥。” 輕輕的呢喃被風吹散,漫過崖壁,飛過山林。 …… 【這蘇珍娘……倒是……】009嘆了口氣,不知該如何評價此人,若說惡毒,這女子也是他見過之最,若說對任務目標的情意,也還真沒人比的上。 【好好和人家學學!】009恨恨地瞥了眼妲己,這宿主對目標的情誼還比不上人家的十分之一呢。整日弄得任務目標提心吊膽,那錐心泣血的模樣它看著都揪心。 沒了蘇珍娘扯著,沈晏提著勁兒將妲己拉上了崖岸,抱著她遠離斷崖,一臉后怕。 “這是怎么了,她怎么就自己跳下去了?”妲己眼里噙著淚水,驚恐未定地哽咽道。 沈晏緊抱著面前衣衫襤褸形容狼狽的女人不說話,耳邊全是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還未從即將失去她的恐懼中回過神來。 從暗衛稟報蘇珍娘偷偷去往南華山之后,他這顆心就沒落下來過。 幸而他所來及時,幸而蘇氏放手,幸而……她無事! 沉默良久,沈晏扶住妲己的肩膀,凝眸盯著她的雙目,極為認真地說: “以后你不可再勸我放手,我不會放,不論如何,我也不愿拋下你,所以卿兒你也不準自我主張。” 敏銳的察覺到方才那蘇氏墜崖前,妲己似有掙脫他之意,沈晏沉著臉,喑啞著嗓音。 一派清華高貴的沈晏此刻形容不整,妲己見他如此滑稽的樣子卻笑不出來,他嚴肅的樣子像在立什么山盟海誓,讓她不自覺鄭重起來。 明明在被訓,妲己卻毫不生氣,心里還隱隱愉悅,她點點頭,看向沈晏的眼神帶著審視。 “我請求你與我共白頭,赴生死,所以別擅自想要離開我,嗯?”片刻之后,沈晏沉聲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