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張闖緩過神來，“對啊，你要是嫁出去了，爸爸一定會很舍不得的。”

    “爸爸——”紫嫣走過去摟著張闖的脖子，“您放心，我就是嫁出去了，也會經常回來看大家的。而且，姥姥做飯這么好吃，我會天天回來蹭飯的，到時候你們可別嫌我煩噢。”

    好——好——”姥姥眉開眼笑，“不煩不煩，回來吃，回來吃啊，姥姥啊天天調著樣地給你們做好吃的。”

    “媽——爸——”張闖覺得身體實在是不舒服，不得不站起來“我有點不舒服，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屋去躺一會。”

    “嗯——去吧。”袁夢爸爸關心地看著張闖，“你管理著那么大一攤子工作，每天也是夠累的，快去躺著吧。”

    “看看，看看。”姥姥指著張闖的背影，“這就是當爸爸的，我和你們說，這娶媳婦和嫁姑娘就是不一樣啊！那娶媳婦的花再多的錢啊父母都愿意，天天的那臉啊笑的和朵花似的。這要是嫁姑娘那就等于是剜父母的心頭rou啊，看到沒，紫嫣這還沒出嫁呢，你爸爸這就不舒服了吧。這多虧了當初是你爸爸來咱家住啊，這要是讓姥姥把養這么大的姑娘嫁出去，姥姥當時啊還不心疼壞了，是吧他爸？”

    “是啊，是啊。”袁夢爸爸看了老伴兒笑呵呵地迎合著，“自古以來啊，誰家娶媳婦誰家樂，誰家嫁姑娘誰家哭啊……”

    “媽——“袁夢總覺得張闖似乎有點不對勁，她放下碗筷，“我去看看。”說完輕輕地走進臥室。

    “老公——”袁夢輕輕地坐在床邊，拉起張闖的一只手，“好點了嗎？”

    “老婆——”張闖睜開眼睛，“最近一段時間我總是覺得渾身無力，我擔心——”

    “噓——”袁夢慌忙用手捂住了張闖的嘴，眼淚跟著就掉下來，一直以來，這也正是她所擔心的，“別瞎想，不會的，老天爺不會那么殘忍的。”

    “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了。”張闖望著袁夢，“媽給我的這顆腎已經在我的身體里工作了整整十二年了。我記得出院的時候，院長對我說，當時全世界腎移植存活的時間最長的是13年。”

    “可是院長當時也說了，他說他相信奇跡一定會在你的身上出現。”袁夢一邊哭一邊反駁著張闖，“什么都別說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去醫院。”

    “我不想去，我害怕！”張闖看著袁夢喃喃自語，“我害怕。”

    “怕什么？”袁夢鼓勵著張闖，即使現實真的不幸被我們言中，那又怎樣，院長當時不是也說了嗎，我們還可以進行第二次手術的。”

    “說的容易，腎源呢？手術費呢？這些年，我一直在不停地服藥，咱們家都讓我給掏空了。”張闖自責地看著妻子，“都是我把這家拖累成這樣。”

    “別胡說。”袁夢制止著張闖，“是——這些年你手術加上術后的常年服藥是沒少花錢，可是這些錢你們單位已經報銷了很大一部分。這些年，紫嫣的姑姑和叔叔也沒少幫助我們。所以你還擔心什么呢？”

    “可是我，如果真的需要進行第二次腎移植的話，腎源呢？我們去哪里找腎源啊？”張闖覺得前途一片渺茫。

    “爸爸他不是——？”袁夢脫口而出。

    “不——”張闖情緒十分激動，“絕對不可以，我已經要了mama的一顆腎了，決不能再要爸爸給我捐腎，更何況你也不想想，時隔十二年了，爸他都多大年紀了。爸媽生養我一會，我什么都沒為他們做過，老了老了，還要殘忍的從他們身上往下……”張闖哽咽難言，低聲地哭起來，”老婆——我怎么這么沒用啊？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怎么那么沒用啊？啊？”

    “老公——”袁夢緊緊抱著哭泣的張闖，心疼地流著淚安慰著，“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啊。”

    “怎么樣？第二天，袁夢帶著張闖做了相關的檢查，檢查結束后，袁夢盯著當年給張闖主刀的王醫生急切地問，“情況是不是很糟糕。”袁夢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王醫生的臉，試圖想從他的臉上找到答案，可是，王醫生只是一臉的嚴肅，絲毫看不出什么。

    “怎么會這樣？”許久，王醫生才驚訝地看著袁夢，“按理說，腎移植手術后，每年都應該有定期的復查啊，這樣的情況早就應該發現啊，你們怎么會這么晚才來醫院？難道是，你們最近幾年沒做定期的復查嗎？”

    “嗯——”袁夢悔恨萬分，“最近幾年我們一直忙于工作，復查一推再推，所以就……”

    “你們真是太大意了，而且作為醫生，這點常識你應該有啊。”醫生把檢查的結果推到袁夢的眼前，“你自己看看，情況不是很樂觀啊！”

    “啊——”看著復查報告，袁夢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此刻她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幾個嘴巴，是啊，作為醫生，她實在是太失職了，最近幾年她一直遷就張闖推遲復查，一直忙于自己的工作，致使張闖的病情嚴重到如此的地步才被發現。

    “怎么辦？”袁夢一時也慌了，她拉著醫生的手幾乎哭出來，“王醫生，這可怎么辦啊？”

    “你也知道，移植的腎壽命平均只有七八年左右，你丈夫的這個腎已經達到了最長的使用期限，十二年已經是一個奇跡了！而且他長時間的服藥，肝功能受損，這就更增加了腎的負擔。從檢查的結果來看。情況很糟糕。必須馬上尋找新的腎源，考慮再次進行腎移植，否則同樣會有生命之憂啊！”

    “啊——”袁夢和張闖的心一下子沉入深淵。袁夢癱坐在椅子上。沒想到，幸福總是那么短暫，噩夢再次降臨了。

    “現在我們該怎么辦？”袁夢看著醫生，“當務之急我們應該做什么？”雖然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醫生，可是當事情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袁夢還是一下子慌了手腳。

    “明天先做一次透析吧。”醫生嘆著氣，“具體情況我和院里匯報之一下研究后再定。”

    袁夢扶著張闖走出了醫院，“我們先回家休息吧，準備明天做透析。”袁夢但心地看著張闖，密切地關注著張闖的一切。她知道此刻張闖的心里一定比她還要難受。

    張闖的情緒壞到了極點：“你還是先送我去報社吧。”張闖看著袁夢,“這一耽誤啊說不上又得多少天呢？我去把手頭的工作安排一下。”

    “好吧——”袁夢知道，她是說服不了張闖的，只能依著他,“那不準太累啊。”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命比什么都值錢。”張闖拍了拍袁夢的手。

    “給媽打電話吧！”走投無路的袁夢試著和張闖溝通著。

    “不！”張闖態度非常堅決：“我說過不可以，絕對不行！我還是那句話，我已經要了我媽一顆腎了，我爸那么大歲數了，而且他一輩子都沒享過兒孫的福！一把年紀了，掙了錢舍不得花，攢起來都給我寄來。我怎么能要他的腎啊！”

    “那我們怎么辦啊！”袁夢情急之下哭了起來，“你總不能讓念祖和紫嫣給你捐腎吧，他們還都那么小，念祖還在上學，紫嫣還沒結婚。”

    “讓我死吧！這就是我的命啊！其實12年前我就該死的，可是我卻有茍且偷生了這么多年，我已經夠幸運的了……”張闖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老天爺，我上輩子到底欠了多少債啊！你一次次的折磨我，一次次的讓厄運降臨在我的頭上，你就不能放過我嗎！”張闖仰天長嘆，可憐這個歷盡苦難的男人，面對命運的不公，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不”袁夢緊緊地抱著丈夫，“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就這樣離開，你要挺住啊！你還有我，我們說好了要相守白頭的；你還有紫嫣，她正是如花的好時候，我和你說過幾次了。紫嫣結婚的時候，還要你挽著她的手送她出嫁；你還有念祖，他還那么小，你還要送他去上大學；還要看著他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啊；你還有爸爸mama，他們都老了，再也經受不起打擊了，你不能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啊……這些，我都和你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