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舟說：“基層部隊的衛(wèi)生隊沒什么事情，你來這不合適。”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說屈才了，你想說，夏桑你應(yīng)該留大醫(yī)院，你還想說，你很優(yōu)秀，學(xué)醫(yī)這么多年，不要就這么浪費自己的人生。”

    孟行舟想說的話，都被她說干凈，心里那口氣憋得越發(fā)厲害。

    夏桑子帶著頭盔，聲音悶悶的：“可是大醫(yī)院不缺我一個醫(yī)生，我比較缺你，我奔著你來，不好嗎？”

    現(xiàn)在有個人站你面前，告訴你，前程前途她都不想要了，她就想跟你在一起，問你好不好。

    好，當(dāng)然好。

    有什么不好。

    不用這樣異地，一年見面的時間只能輪次數(shù)。

    孟行舟覺得好極了。

    可都是感情層面。

    孟行舟斂眸，回答：“不好。”

    夏桑子愣住。

    “夏桑，這樣不好。”孟行舟按住夏桑子的肩膀，嚴肅認真地說，“你該往哪走，你就往哪走，不要回頭不要顧慮，做你想做的事情。”

    夏桑子看著他，聲音很淡：“我沒什么想做的。”

    孟行舟一怔：“什么？”

    “以前我爸讓我努力學(xué)西班牙語，大學(xué)考外交學(xué)院，我覺得無所謂，考哪都一樣，學(xué)什么都是學(xué)，既然他覺得好，那就好。后來初中發(fā)生了那件事，高中你說要去當(dāng)兵，我第一次覺得，我要自己做回主，我要去學(xué)醫(yī)，這樣可以離你近一點，所以我報了軍醫(yī)大，沒有去普通醫(yī)學(xué)院，因為軍醫(yī)大畢業(yè)的學(xué)生，進部隊更容易。”

    “我十七歲跟你在一起，現(xiàn)在我二十二歲了，我們長期異地的局面打不破，剛好我可以打破，這有什么不好？”

    “我不覺得我在犧牲在奉獻，我沒那么偉大，我怎么想的，我現(xiàn)在就怎么跟你說。”

    夏桑子取下頭盔，幾乎是扔在孟行舟手上，她眼眶紅著，看起來很生氣。

    “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天天能看見你，知道你什么時候?qū)W會了玩彈弓，知道你什么時候失眠了，知道你每天都做什么，你喜歡的事情，你的夢想，我也想要參與。”

    “你問我是不是不開心，對，我不開心，每次這樣見面，馬上就要跟你說再見的時候，我都不開心，我想盡快結(jié)束這種生活狀態(tài)。我這學(xué)期開學(xué)甚至在問老師，能不能跳級，我想早點畢業(yè)。”

    說完，夏桑子轉(zhuǎn)身往前面走，山上的路不好走，她走不開，孟行舟甩開頭盔，追上去，從后面抱住她：“夏桑。”

    夏桑子的眼淚跟著掉，別扭掙扎：“你放開我。”

    孟行舟抱得更緊：“我不放，你在生氣，我不能讓你這么走。”

    夏桑子不動了，眼淚掉下來，砸到孟行舟手背上，似有千斤重，壓在心上。

    孟行舟垂著頭，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錯了，你別哭。”

    夏桑子最聽不得這三個字，每次聽見，再生氣也發(fā)作不出來。

    這幾年，每次鬧矛盾，他總是先低頭先認錯，有時候靜下來，回頭想想，她感覺是自己情緒過了頭，引發(fā)的爭吵，去跟孟行舟說，其實上次那事兒，我也有不對。

    每次孟行舟都笑，很縱容地說一句。

    不重要，你錯我錯都算我的。

    “我就是舍不得，還想天天看見你。”

    夏桑子轉(zhuǎn)過去，埋進他的胸口，委屈巴巴地說：“我喜歡你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喜歡一直跟著你，你別攔著我往前追，好不好？”

    孟行舟收緊手臂，啞聲道：“……好。”

    “下山吧，送我出去。”

    “好。”

    “笑一個。”

    孟行舟笑得比哭還難看。

    夏桑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長開手臂，對他撒嬌：“那……三歲，抱抱。”

    孟行舟走過去抱住她，半天沒放手，最后還是夏桑子催，兩人收拾好情緒，開車下山。

    基地的門禁時間是六點，下山回宿舍拿東西，走到大門口，時間差不多。

    夏桑子叫了一個車過來接，趁車還沒到，孟行舟陪她在大門口等著。

    夏桑子把排班表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說道：“我這一周都沒什么假期了，應(yīng)該沒辦法過來。”

    孟行舟給她攏了攏外套：“沒事，我找機會請假去看你。”

    “好。”夏桑子看見車開過來，“你有任務(wù)記得跟我說。”

    孟行舟點頭，把車門打開，看她進去后，帶上門，趴車窗叮囑：“牛奶記得喝，按時吃飯，沒夜班就不要熬夜，速食品少吃。”

    夏桑子失笑，連聲應(yīng)下。

    司機師傅發(fā)動車，掉頭走上柏油馬路時，夏桑子投過后視鏡，看見孟行舟還站在原地，一直看著她。

    鼻子酸得難受，她把車窗升上去，手機進來一條信息，點開一看。

    ——“我愛你。”

    印象之中，這是孟行舟第一次跟她說這句話，他平時連喜歡都甚少掛在嘴邊，更別提這三個字。

    夏桑子眼淚又有點憋不住，她覺得自己哭得有點多，硬生生給憋回去。

    孟行舟估計看她沒回復(fù)，又發(fā)過來。

    ——“我希望夏醫(yī)生，做的每個選擇都不用回頭看，只用毫無顧慮往前走。”

    ——“不管是回頭還是向前，你頭一抬，我都在。”

    ——“單車白裙，迷彩衣褂，青空飛魚，都是我們。”

    這次沒有憋住，夏桑子在汽車后座，哭得泣不成聲。

    她一直覺得孟行舟理性，她愛得更多，但她甘之如飴。

    直到今天，夏桑子才明白。

    他們都一樣，恨不得對方自私，哪怕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她不愿意自私，孟行舟原來也不愿意。

    在成全對方面前，原來，他們都輸?shù)眯母是樵浮?/br>
    作者有話要說：　　桑桑你大膽地向前走啊，往前走啊莫回頭啊——！

    ——

    今天內(nèi)容不夠嗨，川川非常有ac數(shù)地選擇閉麥。

    明兒見明兒見。

    ☆、六十個泡泡

    一晚上沒睡好, 斷斷續(xù)續(xù)也不知道做了幾個夢，第二天上班, 夏桑子差點遲到。

    早上照例開早會, 夏桑子換好衣服，在走廊碰見下晚班的周揚，走上去跟他打招呼：“師兄，早上好。”

    周揚打著哈欠，看見是夏桑子，點點頭：“休息的日子爽吧，我快不行了。”

    “早會結(jié)束, 你就可以回去補覺了。”夏桑子笑道。

    周揚擺手, 一臉無奈：“補什么覺，陪女朋友逛街去, 跟我鬧一天了, 再不陪，這一個我看也要涼。”

    外科醫(yī)生就是這樣, 幾乎沒有個人時間, 就算空出來, 那也只想把自己扔床上，睡他個昏天黑地。

    夏桑子認識周揚的時間不長，這失戀的次數(shù)，似乎兩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了。

    “女生有時候就是嘴上說說。”夏桑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師兄你嘴巴甜一點, 說兩句好聽的，她那怨氣就過去了。”

    周揚知道夏桑子有個男朋友，當(dāng)兵的，大學(xué)就談上了，一直異地著，聊到這，他感嘆一句：“小師妹你這樣獨立自主的女性，生產(chǎn)地在哪？我得空去拜訪拜訪，看能不能把個人問題給解決了。”

    夏桑子失笑，自我調(diào)侃道：“僅此一個，獨一無二。”

    “嘿，你還挺不客氣。”

    “師兄過譽了。”

    兩人一來一回，聊些有的沒的，周揚的瞌睡倒散去不少，快到值班室時，看見從隔壁辦公室出來的溫信然，停下來叫人。

    “在聊什么，老遠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

    溫信然性格溫和，跟學(xué)生相處得不錯，平時也沒什么老師架子，這手底下帶的學(xué)生，非工作時間，跟他說話都比較隨意。

    周揚垮著臉，前后腳進值班室，趁機跟溫信然叫苦：“老師，你也準(zhǔn)我一天假唄，我感覺我又要被甩了。”

    溫信然拿著杯子去接水，聽見他這么說，反而笑起來：“一回生二回熟，你還沒習(xí)慣？”

    “我覺得身為一個醫(yī)務(wù)工作者，不應(yīng)該說這樣的話。”

    “你著什么急，年紀(jì)輕輕的。”溫信然喝了一口水，“我都不急。”

    周揚：“我哪能跟老師您比，你這條件多好，咱們醫(yī)院上趕著要嫁給你的姑娘，能從手術(shù)室排到門診大廳去。”

    這話夏桑子聽著耳熟，垂眸笑了笑，沒有接茬。

    “小師妹你可別笑，你們這種有對象的不能理解單身的苦。”

    夏桑子站著也中槍，拿著病例，捂住嘴走到一邊：“行，我走，師兄您繼續(xù)。”

    “行了，整個科室就數(shù)你話最多。”溫信然拍拍周揚的背，開口道，“都別聊了，過來開會。”

    早會結(jié)束，夏桑子跟同事交完班，回到辦公室時，看見手機有一個未接來電，是鐘穗。

    鐘穗大五本科畢業(yè)后，章司煥家里找了點關(guān)系，把她安排到一個部隊幼兒園做校醫(yī)，工作輕松不忙，兩個人感情也不錯，前陣子吃飯的時候，聽鐘穗提過一嘴，可能今年年底就要領(lǐng)證結(jié)婚了。

    夏桑子把電話回過去，響了兩秒，鐘穗接起來：“桑子，你在忙嗎？”

    “不忙，剛開完早會。”

    鐘穗怕耽誤夏桑子的時間，直奔重點，三言兩語把事情說清楚。

    她有個姑媽，懷孕有五個月了，最近一次在縣城醫(yī)院產(chǎn)檢，查出胎兒有點問題，全家上下都擔(dān)心得不得了，怕縣城醫(yī)療水平有限，捉摸著來瀾市再檢查一次。

    軍醫(yī)大附屬醫(yī)院的婦產(chǎn)科在全國都小有名氣，這專家號也難排，鐘穗打電話來，想著她在這里工作，能不能想辦法，幫忙排一個專家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