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夏桑子想,孟行舟應該也是這樣的心情。 而她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貪心到想要兩個人都開心。 午后時光,大院里很安靜,昨夜下了雪,今天開始放晴,冬日暖陽落在身上,也是一種愜意。 兩個人沒有說話,都在靜靜享受這份悠閑。 夏桑子思考很久,還是沒有忍住,想為孟行悠說兩句話:“我聽悠悠說,那個遲硯成績很好,尤其是文科,說不定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情。” 孟行舟沉默了一會兒,淡笑一聲:“你們明明同歲。” “你該不會是在諷刺,我說話老氣橫秋吧?” “沒有。”孟行舟把左手放在額頭上,遮住大部分日光,懶洋洋地說,“你倒是慣著她。” 這算是默認不追究了。 夏桑子見目的達到,嘴角溢出笑意來,輕聲感嘆:“你們這些男生不懂,我們這個年紀的少女情懷,可是很珍貴的啊。” “怎么說?” “少女情懷就是,想要別人知道,但也害怕別人知道。小心翼翼,有甜有酸,就像揣著一個小寶藏。” 夏桑子覺得自己說得有點玄乎,直接給直男進行總結:“總之呢,悠悠不主動告訴你,你這個大老爺們就別去多問啦,她性格再大大咧咧,也會不好意思的。” 孟行舟轉頭看她,莫名一問:“你也是嗎?” 夏桑子一頭霧水:“是什么?” 孟行舟放下手,指著自己心臟的位置:“小寶藏,你也有?” 夏桑子沉默幾秒,倏地,笑出聲來。 “這是秘密。” —— 那天聊過之后,孟行舟沒有再拿遲硯來說事兒,孟行悠一開始還以為,這件事就這么翻篇。 直到第二天,孟行舟把一份課程表,放在她面前。 寒假除開過年那七天,剩余時間全被各種補習班塞滿,政史地和語文,一個都沒落下,全是孟行悠的痛處。 從明天開始,孟行悠的寒假,是屬于補習班的。 但安排遠遠不止不如,若開學測試,孟行悠的文科成績還是不及格,以后的每個周末,逍遙快活浪上飛的日子,也要跟她說拜拜。 孟行悠捧著課程表來找夏桑子訴苦,夏桑子心疼歸心疼,但并沒覺得哪里不妥。既然會面臨高考,那孟行悠的文科太差勁這件事,始終要解決。 既然孟行舟已經讓步,她就不要再在背后拆臺。 孟行悠見最后的靠山也叛變了,心如死灰,捧著課程表,老老實實回家,接受組織的制裁。 誰也沒想到,大院里最鬧騰的小女魔頭,在這個寒假里,變成最忙碌最安分最具有學習精神的人。 臨近年關,夏桑子和孟行舟生日當天,兩家人前一天約好,中午一起吃午飯,就當給孩子慶祝生日。 夏老太太今天起了個大早,給小孫女做長壽面,夏桑子洗漱完下樓,面剛剛煮好。 老太太把面端出來,招呼夏桑子過去吃:“桑子快來,剛出鍋熱乎著呢。” 夏桑子拉開椅子坐下,笑意盈盈:“謝謝奶奶。” “你這孩子,客氣什么,趁熱吃。”老太太摸摸夏桑子的頭,把準備好的紅包,放在她手里,滿臉慈愛,“來,拿著,我們桑子又長大一歲啰。” 老太太話剛說完,門鈴就響起來。 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是誰會來。 夏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看報,被老太太指揮去開門,門打開,外面風雪飄進來,夏明生提著幾個禮盒,站在門口:“爸,早上好。” 夏桑子聽見這個聲音,拿筷子的手頓在半空中,過了幾秒才放下去,垂下眼眸,低頭拌面,一個字沒說,也不想跟他打招呼。 那天不歡而散之后,家里誰也沒提過夏明生的名字。夏桑子心里有疙瘩,也沒去問老爺子和老太太。 她見這人半個多月,一直也沒回來過,還以為提前回西班牙了,沒想到還在國內。 說起來,能在生日這天看見夏明生,兩個人做父女這么久,倒是頭一回。 夏明生一進來,家里的氣氛悄然降到冰點。 老爺子招呼他坐,看見他手上提著東西,皺眉問:“你回自己家還買什么禮物?” 夏明生把袋子放下,搓了搓手,老爺子說得沒錯,他是回的自己家,可這么多年不著家,他卻感覺自己是來做客的。 “桑子今天不是過生日嗎,我給她買了兩件過冬的衣服,還有一些零食,店員說年輕人喜歡吃這些。” 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愣住,對視一眼,都搞不懂兒子這是唱哪出。 夏明生把目光投向夏桑子,奈何夏桑子像是自動屏蔽了這人似的,一個人坐在餐桌上,安安靜靜吃她的長壽面,咀嚼聲很小,存在感極極弱。 夏明生輕嘆一口氣,他也沒指望單靠這點東西,就能實際挽回點什么。 老爺子看他像是有事要說,又不好開口,開門見山替他問了:“明生,你有事就直說,別磨磨唧唧的。” 夏明生的目光一直似有若無往夏桑子身上落,他猶豫很久,才開口:“上次我說想再婚的事情,我仔細想過之后,還是覺得算了,不太合適。” 夏桑子咽下嘴里的食物,聽見夏明生這么說,沒忍住看過去,眉頭緊擰。 夏明生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接著說:“另外,西班牙那邊最近有調任回國的名額,我提交了申請,昨天發通知來,上面已經批了。” 兩個老人還在震驚中,夏桑子放下筷子,走到夏明生面前,臉上沒什么表情,連聲音聽起來都是淡漠的。 “你什么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三歲:原來我是夏桑的寶藏男孩。 川某人:不,你不是你沒有別誤會,你明明是個秘密,見不得光啊同學,清醒一點。 三歲:…… —— 昨天看見好多姐妹催在一起,我叨叨兩句哈。 他倆墨跡這么多年,不可能短時間內火速進展的,而且桑妹是一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人,不是說三歲試探兩下就能生猛撲上去的。他們的相處模式親近是親近,局外人看著有戲,但自己看著沒戲,就是醬紫,我的發言完畢。 溜了溜了,今天發小紅包50個,安撫想看打啵糖、無輪車糖、各種這樣那樣再這樣糖的姐妹們。 (南奚川今天屁話又很多,真的煩死這個人了) ☆、三十九個泡泡 夏明生接見各種重大來賓的時候, 都沒現在這么緊張,他努力讓自己的措辭聽起來, 不算刺耳:“桑子……這十多年是爸爸虧欠了你, 我想從現在開始彌補,我知道現在說這話聽起來沒什么意思,可我……我還是想做點什么……” 夏桑子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是挺沒意思的,你直說吧,打算彌補多久,或者你覺得彌補我多久, 我就會松口同意你再婚。” 夏明生擺手否認, 眼神真摯不像是說謊:“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單純想彌補, 我這么久也沒盡過做父親的責任。” 多么美妙的兩句話, 多么感人的畫面啊,可為什么現在才來呢。 換做早幾年, 她還很天真的時候, 說不定就相信了啊, 那多幸福。 現在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不管夏明生怎么說,說得天花亂墜,她也一個字都不相信。 夏桑子對自己很無力,這句話她等了很久,可真等到的時候, 她已經失去了相信的能力,甚至連感情都是麻木的,一絲一毫的情緒也沒有。 夏桑子覺得這樣挺沒勁的,到頭來,誰都不痛快,那夏明生這個讓步,意義又在哪里? 她嘆了一口氣,眼里無波無瀾,好像在說意見跟自己無關的事情:“我同意你再婚,你要娶誰都可以,不過我就不參與了,提前祝你新婚愉快。” 夏明生心里一痛,下意識要去握女兒的手,結果手剛抬起來,夏桑子已經往后退了一步。 夏桑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躲,還沒想好,身體已經動了。 夏明生的手保持著那個動作,訕訕地收回去,他想過挽回會很難,可現實好像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原來裂出如同深淵縫隙一般的父女情,比外交關系還難修復。 “桑子,你誤會我了,我不是在跟你作交換,我……” 夏明生說一半,自己也說不下去。 他是個糟糕的父親,縱然心里是這樣想,可說出來,任何人聽了都感覺很蒼白。 夏桑子理不出頭緒來,也不想繼續面對夏明生,淡淡說:“我上樓再睡會兒。” 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沒攔著,看孩子進屋關門,老太太坐下來,對著餐桌上那碗沒吃完的長壽面,唉聲嘆氣:“這都什么事啊。” “爸媽,我是真的想彌補。”夏明生泄氣地坐下來,懊惱抓了把頭發,“我之前一心想著工作,要出人頭地,不能丟夏家的臉。爸上次說得對,我的家庭被我搞得一團糟,當年要不是,我常年不在國內,小林也不會一個人帶著孩子。我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丈夫和父親還有兒子的責任,都沒盡過。” 老爺子聽著心里怪不是味,喝了一口茶,輕聲說:“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我知道沒有用,所以想用行動表示。”夏明生看向自己給女兒買的東西,無力道,“可桑子跟我芥蒂太深,她連我說的話都不相信。” “正常,你沒給人當過父親,不能說你現在想做父親,就要求她馬上配合你,這人心,都是rou長的。” 一邊是孫女,一邊是兒子,手心手背都是rou,老太太看著這場面就難受,看著夏明生,猶豫了一下,才問:“明生,你說不再婚了,是認真的?” 夏明生點頭:“認真的,我這半個多月仔細想過了,我連一個父親都做不好,就不要去耽誤人家了。娶進門,大家都不安生,更何況,桑子會不舒服,我們關系夠糟了,不能再糟下去。” 老太太聽著有道理,提點了句:“那你要好好跟人解釋,一會兒要結婚一會兒又不結婚的。” 夏明生會意:“解釋過了,媽,您放心。” 老爺子看了眼樓上緊閉的房門,顧及到今天到底是小孫女的生日,折中之下,提議:“明生,你先回去吧,這事兒急不來,桑子今天生日,別弄的都不高興。” “好。”夏明生起身,指著那堆禮物,“這些東西就……” 老爺子頷首:“放那,我給她。” —— 寒假快結束,夏桑子也沒穿過一次那兩套冬裝。 包裝沒拆,就那么放在衣柜里,眼不見心不煩。 夏明生偶爾會來吃飯,夏桑子每次跟他說的話超不過五句,冷淡如白水。 大年初七一過,他回西班牙交接工作,辦調任手續,這回國工作的事情,算是木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