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夏桑子在食堂吃過早飯,會宿舍換上一套干凈軍裝,拿書去教學樓上課。 臨床五年制和八年制,本科時期,大家課程差異不大。平時上大課,都在同一個階梯教室,這周行課后,五年制和八年制被系里,劃為一個行政集體,分為六個班,方便教導員統一管理。 夏桑子和鐘穗都分到了臨床行政一班,成了同班同學。 鐘穗每天上課都去得早,會順便幫夏桑子占好前排位置。 夏桑子在鐘穗身邊坐下,剛放下書,還沒說什么,教導員沈正平后腳就進來。 沈正平身材高大,國字臉,鼻梁上架著一副銀框眼睛,鏡片特別厚,暴露他高度近視的事實。他看著嚴肅,但大家都說軍醫大,最好相處的教導員就是他。 沈正平走路帶風,幾步跨到講臺上,拿起話筒,一句廢話沒有,直奔主題:“都安靜,說個事。下午下課,還是這個教室,全體到場開個班會,把班委選出來。系里就咱們班沒有報名單了,有意競選的同學準備好稿子,行了,不耽誤你們上課。” 班上一個男生,接嘴問了句:“教導員,班委有什么福利沒?” 沈正平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回道:“有啊,為人民服務,夠不夠光榮。” 臺下一片哄笑聲。 沈正平走后,趁老師還沒來,班上同學三三兩兩議論著競選的事情。 這班委,明面上沒什么好處,整天都在幫助教導員做事,可誰心里都清楚,遠了不說,就說每學年這評優評先,除了成績好,這在職班干部,也是首先考慮對象。 以后畢業分配單位,學校都是會參考這些東西的。 鐘穗放下筆,小聲問夏桑子:“桑子,你要參加嗎?” 夏桑子撐著頭,思索幾秒,如實說:“還沒想好,你呢?” 鐘穗看著自己課本上,不同顏色的筆跡嗎,搖搖頭:“不了,我做不好這些事的。” 這幾天,鐘穗總是早出晚歸,好像除了上課吃飯,都泡在圖書館里。想來是學習有點吃力。 夏桑子腦子里轉過很多話,最后還是選擇,輕聲安慰一句:“慢慢來,這才剛開始。” 鐘穗點點頭,沒有再主動搭話,拿起筆繼續看書。 —— 下午上完課,夏桑子留下來問了老師一道題,時間有些晚。 她拿上書,往上午那間教室趕,爬上五樓,正要轉彎進入走廊,被人叫住。 夏桑子轉頭一看,是沈正平,忙停下來問好:“教導員。” “你先別去班里,跟我來辦公室一趟。” 夏桑子一頭霧水,跟上沈正平。 周五下午,很多老師都已經下班,辦公室沒什么人,沈正平摸出鑰匙,打開門,招呼夏桑子進去。 夏桑子不敢坐,杵在沈正平辦公桌前站著。 “教導員,您找我什么事?” 沈正平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臨床一班,所有學生的個人資料,一頁頁翻過,把夏桑子那張拿出來,放在最上面。 他推推眼鏡,說道:“夏桑子,我看你資料上寫著,從初中開始就是班長,這做班委的經驗還挺豐富。” 夏桑子摸不清楚,沈正平到底要說什么,只能順著答:“也沒有,就是隨便做做。” “你不用謙虛。” 沈正平抬頭看她,斟酌片刻,才問:“這做班委的好處,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清楚。”夏桑子越聽越糊涂,“教導員,您到底想跟我說什么?” 沈正平一向做事快準狠,也煩委婉措辭這一套,想著辦公室沒其他人,便開口直說:“這系里的意思,是讓你做臨床行政一班的班長。你成績優異,若是再擔任班干部,這對以后評優評先,再往大了說,對你畢業分配,都有好處。當然,你本來也可以……” “教導員。”夏桑子笑意淡去,“系里,為什么要給我開后門?” “瞧你說的,這哪是開后門,這只是——” “我考來軍醫大,是憑實力,我的高考分數,是我苦讀十年換來的。” 夏桑子沒想到,系里竟然會看在夏老爺子的面子上,對她格外優待。 “教導員,我不需要通過這樣的方式當班長,這對其他人不公平。” 沈正平沒想到夏桑子外表看著乖巧,性格卻這般固執。 “你要知道,很多人,想要這份優待,都要不到。” 夏桑子輕笑一聲:“那您不如,就給想要的人。” 沈正平一怔,過了會兒,他把資料放回去,算是讓了步。 ”真不知道該說你有自信,還是清高。“ “報告,我感覺自己都有!” 夏桑子對沈正平敬了個禮,眉眼清澈,絲毫不減動搖:“請教導員還有系里的領導,就當我這個學生不識抬舉。以后大可不必,沖著我的姓氏,多給我任何一點,與我實力配不上的臉面。” 沈正平一時詞窮:“你還真是——” 夏桑子放下敬禮的手,打斷他:“沒事的話我就走了,教導員辛苦!” “……” —— 那天班會,到底還是沒有選出班委來。 競選的人不少,其中風頭最盛的,當數吳睿遠。 就是上次在車上,為難夏桑子,被孟行舟教訓的男生。 吳睿遠競選職位是班長,班上幾個跟他要好的男生,特別捧場,那鼓掌聲,怕是整棟樓的聽得見。 然而,所有同學競選演講結束,沈正平卻宣布結束,投票下周再進行。 所有人都摸不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夏桑子卻心情復雜。 開完班會,從教學樓出來,夏桑子跟鐘穗告別,準備去校門口等孟行舟,晚上一起吃飯。 剛走到cao場,老遠就有人叫她。 夏桑子抬頭一看,是章司煥和幾個國防大的人,身上穿著球衣,應該是過來打球的。 她的視線,不自覺在球場掃了一圈,看見孟行舟穿著白色球衣,在場上揮灑汗水,唇角露出一抹淺笑。 章司煥剛打完半場,被換下來,替孟行舟招呼夏桑子過來坐。 他性格外向,自來熟,知道夏桑子跟孟行舟關系鐵,熟稔話張嘴就來:“桑meimei,你怎么現在才下課?” 夏桑子愣是被叫出雞皮疙瘩來,小聲糾正:“叫我桑子就好,我們班開了個班會,出來得晚了點。” “晚上我請你吃飯啊。對了,桑子,你們班有沒有跟你一樣漂亮的女孩子,介紹給哥哥認識認識。” “你看看我們國防大,連母鳥都不往那邊飛,我這盛世美顏,可經不起歲月蹉跎,你覺不覺得我臉上寫著‘可憐’二字?” “……”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話癆的人。 孟行舟怎么跟他做哥們的。 夏桑子還沒想到怎么接話,感覺周圍光線一暗,回頭一看,吳睿遠和幾個男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球場,走到她旁邊停下。 吳睿遠臉色難看,靠在背后的鐵網上,一副挑事樣,看著夏桑子:“夏桑子,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夏桑子大概猜到,他是因為下午班委沒選上,心里沒著沒落不痛快,故意來找自己茬。 吳睿遠見夏桑子不搭理自己,提聲又嘲諷了句:“你可是咱們軍醫大的省狀元,整天跟國防大的人玩算怎么回事?” 這話章司煥可聽不下去了,他站起來,收起剛才不正經的表情:“小子,你說話怎么酸不拉幾的?” “又來一個。”吳睿遠冷笑一聲,“夏桑子,你夠有本事的,總有男人護著你。哦,我差點忘了,你跟沈正平關系都好著呢。來,同班同學,跟我說說,你怎么求著沈正平,讓你當班委的?” “是啊,我本事大得很。”夏桑子被接連嘲諷,言語上也不客氣起來,“你上次沒跪夠,還惦記第二次呢?” 這話算是戳到吳睿遠痛處,上次在車上被孟行舟教訓,讓他大失面子,好長一段時間都淪為笑話。 吳睿遠顧不上球場人多眼雜,伸手要去扯夏桑子的衣領,把她從座位上拎起來教訓一通。 手還沒碰到布料,被不知道從來飛過來的籃球一砸,正中手腕關節。 夏桑子聽到一聲脆響,像是骨裂的聲音。 孟行舟的踩著步子往這邊走來,他的球衣被汗水浸得深了一個色,周身都是熱氣,眼神卻涼薄,透著股陰森殺氣。 他走到夏桑子身前停下,彎腰撿起籃球,在手上掂了掂,看吳睿遠的目光,毫無溫度。 “你的臟手,剛剛想碰誰?” 作者有話要說: 總有傻逼在不斷挑戰孟三歲的底線,總算讓他黑化了,嘻嘻:) —— 隨機50個。 感謝投雷和灌溉營養液的姐妹們,群打啵兒~ ☆、十六個泡泡 手腕鉆心的疼,吳睿遠那只手,一絲力道也使不上來,眼神充血,恨不得當場把孟行舟撕碎。 “你敢動我?這是要拿手術刀的手!” 孟行舟垂眸,掃他那向下垂著,好像沒有骨節的手一眼,嘴角勾起一絲嘲弄的弧度:“投籃,投歪了。” “你投你媽呢,想死趕著去投胎,爸爸我今天就送你一程!” 吳睿遠不顧身邊朋友勸阻,用那支沒受傷的手,抄起身邊一張條凳,往孟行舟頭上砸,分明是想弄死他。 孟行舟把扔掉籃球,反應敏捷,把夏桑子往旁邊一推。危急時刻,也不忘先保她安全。 夏桑子踉蹌兩步,心被提到嗓子眼,回頭看,孟行舟已經躍起側倒,一個離合腿踢向條凳。 這個角度,他完全能踢中吳睿遠的手,可是他沒有,反而故意踢歪。 孟行舟絕不是這種時刻,還會給對手留余地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