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一場生日會,落得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礙于孟夏兩家的面子,也沒什么人議論。 夏桑子和孟行舟的關系,就從生日會一直僵到了現在。 她一直想找個機會問清楚,今天碰面,情緒上頭,沒有鋪墊,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一連串帶著怨念的質問,朝孟行舟砸過來,他臉色越發沉,靠坐在椅子里,就連呼吸都微不可察。 夏桑子沖動勁過去,收回手,站在他對面,心跳得很快,談不上害怕,只是很緊張。 良久。 孟行舟弓起腿,拿過臉上的作訓帽子,利落戴在自己頭上,從座位上站起來,沒看夏桑子,越過她往門口走,極淡地說:“還有事,先走?!?/br> 夏桑子一顆心沉下去,她幾乎沒有猶豫,沖到他前面去,長開雙臂,強行擋住去路,非要一個答案不可:“不能走。孟行舟,你回答我的問題?!?/br> 孟行舟立在原地,帽檐在他臉上落下半截陰影。眼睛狹長,帶出幾分陰霾來,他言語間沒有不耐,只是平靜如一潭死水:“回答不了?!?/br> 夏桑子雙手微微顫抖,快要撐不住,她垂頭,似自言自語:“有什么回答不了的啊……” 孟行舟按下她的右臂,空出一條路來,抬腿往前走,快到門口時,他停下,清清冷冷,留下一句:“因為不想說謊。” 夏桑子的雙臂,無力垂在腰側,抬起頭看向門口,鼻子一酸,嘴上仍不服氣。 她往房間里走,看見孟行舟剛才坐過的椅子,像泄憤一般,踢了椅子一腳。 “我非得讓你開口不可。” —— 兩天后,軍醫大新生報道。 夏桑子退房回宿舍住,說來也巧,那天在走廊撞到的女生,竟是她的室友。 瀾市本地人,叫周巧夕,護理系專業。 報道結束后,夏桑子跟室友一起,去校外理發店剪了短發。 她把照片發給朋友家人,夏家二老看了直夸,說顯得有精神,巾幗不讓須眉。 孟行悠比較毒,叫她短毛怪、男人婆,沒有女人味。 至于孟行舟,退房那天見過一次后,好幾天沒了聯系。 兩校平時都不允許用手機,進出不自由,哪怕學校相鄰,夏桑子也沒找到機會,再跟他見面。 往屆軍醫大新生軍訓都在校內,或者隔壁國防大訓練基地進行。今年的新生不怎么幸運,趕上兩?;A設施翻修,校內資源無法滿足軍訓要求,學校只能借用基層部隊。 軍醫大的領導們,鐵了心要磨磨今年這幫新生,挑了瀾市條件最艱苦的基層部隊,來進行長達一個月的軍訓。 兩天后,載著今年軍醫大新生的車隊,翻過一座又一座大小不一的山包,經過一上午顛簸,總算在午飯前,到了目的地。 部隊遠在山區,自然風光無限好,這數不盡的山頭,都是現成的訓練場地。 這幫新生,這個月的飯管不管飽不清楚,可這苦頭,怕是要多少有多少。 一路上,夏桑子被各種抱怨聲包圍,耳朵都快生繭。 下車整隊,解散后,夏桑子跟著室友,去部隊食堂吃午飯。 這里的伙食沒多少油水,青菜為主并且有限,主食在饅頭、面條、米飯之間來回換。 夏桑子沒什么胃口,不過考慮到訓練的強度,為保存體力,還是勉強自己多吃了些。 吃過午飯,去宿舍的路上,夏桑子碰見自己的教導員。 教導員讓她,直接去護理系連隊報道,這一個月吃住訓練,都跟著她們一起。 夏桑子沒有意見,說了聲好。 軍醫大的臨床醫學分五年制和八年制,其中八年制已經連續三年沒有招進來一個女生。 倒不是專業不好,反而是太好,錄取線每年居高不下,能考到這個分數的學生,大部分都不愿意報考軍醫大,剩下那部分,女生又寥寥無幾。 所以學校內常說,鐵打的八年臨床,流水的單身漢。 今年冷不丁招進來一個女生,還是個省狀元,全系上下都拿夏桑子當個寶。 不管在哪里,學校老師對于優秀學生,總是更偏心。 教導員看著夏桑子,心里生出一種驕傲來,難免多囑咐兩句:“軍訓比較苦,多堅持堅持,有困難隨時來找我?!?/br> 夏桑子心里一暖,應道:“好,謝謝教導員?!?/br> 午休過后,各隊教導員組織學生,跟自己連隊的軍訓教官見面。 護理系一連分到一個女教官,名叫楚寧,國防大計算機系大三在校生。 一開始大家覺得,跟著女教官,說不定還能輕松些。 可接觸下來,大家發現這女教官一點也不比男教官好。板著臉不茍言笑,渾身上下透著股英氣,不怒自威,不像是個好說話的主。 夏桑子沒空去理會這些,聽到周圍人說,不少教官都是國防大在校生,心里徒生出些許盼頭來。 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里,看見孟行舟。 可轉念一想,他這個人,從小就煩麻煩事,應該是不會帶軍訓的。 一夜未睡好,早上聽見起床哨子,夏桑子多睡了幾分鐘,快要遲到。 她臉也沒時間洗,刷完牙,拿上外套和腰帶就往cao場沖,邊跑邊穿,勉強在整隊前,把自己的儀容理好。 夏桑子年紀比同屆人小兩歲,可個頭不矮,站在隊列最后一排角落。 楚寧一來,就讓站軍姿一小時,引得幾個女生叫苦不堪,抱怨兩句,讓整個隊列,又被加了二十分鐘。 夏桑子沒吃早飯,撐著精神站著,內心默數著秒數熬日子。 楚寧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夏桑子身邊,上下打量她好幾眼,厲聲發問:“你叫什么名字?” 夏桑子有點懵,張口就回:“我叫——” “說話喊報告!” 夏桑子被她吼得一愣一愣地,連忙改口:“報告教官,我是臨床醫學系的夏桑子。” 楚寧抬手摘掉夏桑子的帽子,近乎呵斥:“教導員沒告訴你,軍校嚴禁燙頭發嗎?” 怎么說也是一個大姑娘了,被同輩人這樣當眾訓斥,夏桑子也覺傷面子。 她壓住心頭火,解釋:“報告教官,我沒有燙頭,這是自然卷?!?/br> “夏桑子是吧?” 楚寧似想到什么,擺弄著她的帽子,嘲弄道:“省狀元就是不一樣,能說會道,找借口都比一般人有水平。” 夏桑子性子柔和,可遇到不公平待遇,也不是會往下咽的受氣包。 感受到楚寧言語間的不客氣,夏桑子抬頭,眼神里燃起兩簇小火苗:“我沒有說謊,頭發就是天生的。” 楚寧不依不饒:“誰能證明?” 夏桑子一怔:“證明什么?” 楚寧嗤笑一聲,眼神在隊列里掃過,提高音量:“你們,誰能站出來證明,夏桑子的頭發是自然卷。” 這擺明是為難。 大家只是相處不到兩天的新同學,而夏桑子又不是護理系的,說這里站著的,都是陌生人也不為過。 怎么可能會有人來給她證明,頭發是不是自然卷這件事。 夏桑子算是明白了,楚寧想殺雞儆猴立威風,自己不知道哪里觸了她的霉頭,變成了這只被殺的雞。 夏桑子聲音冷下來:“楚教官,你這樣有意思嗎?” 楚寧置若罔聞,指著跑道下命令:“去跑圈,跑到你的頭發不卷為止。” “我不跑?!毕纳W涌粗稚系拿弊樱z毫不服軟,“我沒有說謊,你沒有資格懲罰我?!?/br> “我沒資格難道你有資格?” 楚寧比夏桑子還要高上幾公分,一雙眼睛瞪著她,滿是挑釁:‘“你去找人證明,找到了,我就給你道歉?!?/br> 夏桑子明白,跟她說道理說不通,打算先把自己的帽子從她手上拿回來,再去找教導員解決問題。 這時,卻有人動作比她更快,先一步把帽子從楚寧手上拿走。 作者有話要說: 孟渣男有人欺負你媳婦兒!!快上,渣死這個女的?。。。?!糊她一臉灰!?。?! —— 這章還是50個~ ☆、四個泡泡 孟行舟撣了撣帽子上面的褶皺,作訓服的袖口被他卷到手肘處,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有力,皮膚呈小麥色,手背的青筋卻清晰可見。 夏桑子反應遲緩,一句完整話也沒說出來:“你……” 孟行舟的眼神從夏桑子身上淡淡掠過。 夏桑子感覺,此刻說什么都不合時宜,索性垂下頭,不再言語。 孟行舟理好帽子,像平時給自己戴帽子那樣,雙手抓著兩側帽檐,鄭重地給她戴上。指尖掃到她發尾,孟行舟頓了一秒,微收指節,不太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 兩個人之間明明沒說一句話,可落在旁人眼里,怎么看怎么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事兒。 楚寧跟孟行舟同校,自然認識他,察覺到自己被無視,她輕聲開口,語氣跟剛才天差地別:“行舟,你不是帶臨床去了嗎?” 孟行舟眉眼間透著難以掩飾的冷淡,他不愿回答,視線從夏桑子的頭發掃過,一貫清冷的眼神里,涌上一股子狠意。 “她從小到大都是自然卷?!彼麑Τ幷f。 夏桑子肩膀輕輕抖了下,整個人愣在那里,抬起頭來,眼神錯愕,看著他的側臉。 楚寧被孟行舟的眼神嚇到,一時之間,忘了自己應該說什么。 “我給她證明?!?/br> 話音落,孟行舟抓住夏桑子的手腕,把人拉在自己身前來,另一只手輕輕按住她的肩,無聲無息,將她劃入自己領地之內。 他聲線冷漠,不帶一絲感情:“你道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