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一直等候在門外的宋公公應聲進來,雙手端著一只烏金托盤,托盤上鋪著帝王方可配的明黃絨氈,中心貢置著一尊佛像。 這尊佛像便是一直以來,供奉于皇極殿佛龕中的那位謝氏先祖。 謝正卿雙手將謝氏祖先自烏金盤子中請出,目光溫暖,與先前面對朱氏先祖時的倨傲神色截然不同。 宋公公有眼力見兒的先一步走到供臺前,將朱家□□先帝的雕塑往左邊挪了挪,空出一半兒的位置來。 謝正卿則將手中捧著的謝氏祖先的佛像供奉于那處空位。安置好后,他又將目光移向被推到一邊兒的朱氏先祖身上,嘴角噙笑:“朱□□,你們朱家的江山,早該分我們謝家一半兒了?!?/br> 說罷,謝正卿將手收回,接過宋公公遞過來的三支高香,親手在長明燈中引燃,既而雙手持著高香,恭肅的朝著新供奉上的謝氏祖先拜了三拜,將香火插上。 轉身走出大殿后,謝正卿腳下略作停頓,向緊隨于身后的宋公公吩咐道:“明日準親王、郡王、及文武百官前來太廟祭拜。傳旨予禮部尚書,日后每年的明日,便是大祀之日。” “是?!彼喂斯碜討闹凶允怯浀茫x氏先祖便是于數十年前的這一日被毒殺而亡?;噬线@是等同廢了朱家傳承百年的大祀,將大齊的大祀日,由朱氏□□的駕崩日,改為謝氏先祖的殉難日。 回乾清宮時,御輦恰巧路過坤寧宮門前,謝正卿瞥一眼死氣沉沉的中宮,搖頭道:“此處不吉,暫且封了吧?!?/br> 肖太后與貼身女官皆撞死于坤寧宮的龍柱上,宋公公倒也明白這地兒確實怨氣重些,不宜蘇姑娘居住??墒窍胫鴼v來皆是由正宮皇后居于中宮,這下便是有些難安排了。 宋公公臉色為難的抬頭小心請示道:“皇上,那過幾日待新后入宮之時,應當如何安排?” “暫且先讓新后隨朕居于乾清宮。”說這話時,謝正卿未有絲毫的猶豫。 “是。”宋公公臉上訕了訕,繼續伴行于御駕旁,只是心中覺得皇上仍未給出最終解決之法。帝后感情和睦自是好事,但自古以來還沒有哪對兒帝后能長久的共居一宮,這于禮不合。 謝正卿也深知這并非是長久之計,沉默了一路,在御輦行至鐘粹宮與承乾宮這片兒時,突然眉心一跳,緊接著便有一抹足以融化這深冬的笑容浮上俊顏。 “紫氣東來鳳凰飛。就將這鐘粹宮、承乾宮、永和殿、景陽宮,毗鄰的東四宮合建為一宮,為新后寢殿!” 此言一出,莫說是宋公公,就連伴行于御輦下的其它幾位公公,甚至連抬輦的隨侍們都不免臉上駭然!從古至今皇室皆以后宮充盈為首要,后宮眾嬪妃們肩負為皇家綿延后嗣的重任,而皇上此舉便等同是一下削減了四宮主位! 不過駭然歸駭人,卻沒人敢對此提出任何異意。畢竟皇上寵愛蘇姑娘這是宮里宮外人人皆知的事情,誰敢在這節骨眼兒上潑皇上冷水? 宋公公自然也不敢多嘴,只謹慎的抬頭再次請示道:“那皇上,新建的皇后宮殿可要沿用坤寧宮之名?” 稍作遲疑后,謝正卿將眼簾垂向宋公公一側,眸底是道不盡的柔情。宋公公自然知道這眼神不是對他的,而是對蘇姑娘的,但還是被這眼神盯的毛骨悚然,不由得微微垂下腦袋恭敬聆聽。 接下來便聽到皇上笑言道:“朕無需皇后坤儀寧肅,只要她日日逸樂。便給皇后新宮取名為長樂宮吧。” 宋公公臉上微微怔了下,但因為低著頭,這表情并未落入皇上眼中。只是皇上對蘇姑娘的感情,讓他再次感到震驚。 這紫禁城中不論是普通嬪妃,還是六宮之主,就算是有朝一日熬成太后,也都得謹守坤儀,確保舉止莊肅。皇后的言行更是關系到皇上的臉面,皇上居然如此寬容,只要皇后在這宮中過的逸樂。 “怎么,難道你覺得這名字起的不好?”見宋公公未像平時那樣及時恭維,謝正卿便冷著一張臉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悅。 宋公公立馬嚇的打了個激靈!趕忙解釋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皇上取的名字自然是極好的!奴才只是感嘆帝后感情深厚,如鼓琴瑟!” 這個解釋倒還算是令謝正卿滿意,他正過臉去凝視前面,滿目期許。 太上皇死在了遠赴那伽國的路上,這令那伽國愧疚不已,薩納爾國王暫撇國王之尊,接連往大齊送信來表達惶恐之情,請求皇上寬宥,已不敢再追究那伽國公主之死。 而慶懷王李成周也因著此事有功,謝正卿又覺得這人后續仍有用處,便暫且饒過他一命。 如今該處置的皆已處置完畢,蘇妁進宮后看到的,將會是一個干凈、祥和的紫禁城。 謝正卿只待時日過得快些、快些、再快些。 * * * 轉眼幾日又過,這晚已是蘇妁留在蘇府的最后一夜。 晚飯時,桐氏及大娘楊氏業已在飯桌上對蘇妁百般叮囑,大多是進宮后要如何注意皇后的體面。晚飯后二娘柳氏也帶著蘇嬋過來,對蘇妁亦是一番苦口婆心。只是柳氏給出的意見皆是教蘇妁如何威嚴的震懾六宮,早些把中宮之威立?。?/br> 知道長輩們皆是一片好意,蘇妁便也佯作都聽進去。 稍晚些待柳氏蘇嬋走了,楊氏也隨蘇明山回了房,桐氏便揣著個小匣子來到蘇妁的閨房。 開門見又是娘,蘇妁不由得納悶兒,明明已念叨了整整一晚,還有何可叮囑的? 卻見桐氏進了屋后神色有些不自然起來,語重心長又帶著幾分為難的對女兒說道:“妁兒,不論你是嫁與何人,總歸從明日起便要成為人妻。有許多事情娘和你大娘二娘皆已教過你了,可還有一些事情,娘也不好教你,你便今晚自悟一下吧?!?/br> 說罷,桐氏便從左手袖子里掏出那個小匣子,往蘇妁眼前一撂。接著便稱累,先回房了。 蘇妁不解,送走娘后回來將匣子打開,看到一本小冊子。這本冊子她倒是并不陌生,不就是她曾經半夜偷偷跑去鬼市買的避火圖! 這東西,她早看過了呀。至今那些過于露骨的畫面還震撼著她純潔的心靈…… 不過想想娘說的也對,這種事的確需要好好悟一下,上回看時只顧著害羞和震驚了,根本不敢細細體會??擅魍硭鸵c謝正卿洞房了,這些技巧自然是學得精些才好,畢竟謝正卿今時不同往日。 被帝王臨幸,哪兒能跟塊木頭似的? 念及此,蘇妁兩腮已然染上了一抹紅云,欲拒還迎的將手伸過去,拾起床上的那本上冊子,又一頁一頁的仔細翻閱起來,并細細研究其中技藝。 幾十頁下來,已是花靨羞紅,心撞如鹿…… 這一夜,蘇妁又做了夢,夢里依舊有謝正卿。只是夢里的他不再像往日那般矜默高貴,而是宛若惡獸。 第 195 章 卯時破曉, 蘇妁被娘親喚醒沐浴。浸了一夜文旦與鮮花瓣的澡桶甫一靠近,便有一股子馥郁雅香襲來! 蘇妁整個人泡進澡桶里面, 闔眼靜享著今日最后的靜謐時光。 依郎溪縣的習俗,破曉之時浸泡花浴, 是為了幫新娘子洗掉身上的晦氣, 迎來全新且美好的婚后生活。 浸完浴丫鬟們幫蘇妁絞干長發, 帶她回到閨房, 開始梳頭打扮。為蘇妁梳頭的是宮里指派來的嬤嬤,與尋常宮女們的手藝自是不同,嬤嬤所梳的發式要華貴繁復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