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謝正卿垂眸看著蘇妁,見她眼中滿是感激,便也溫潤的笑笑。 其實不管是五十杖,還是一百杖,同樣都是一個死,既無區別,又何須讓蘇妁背負這份愧疚? 第106章 來到監刑臺的巡撫身旁, 岑彥先是與巡撫互相見了下禮,之后巡撫恭敬問道:“可是首輔大人有何示下?” 岑彥點了點頭, 正色道:“蘇家小姐寬仁,不欲計較汪語蝶買通殺手行刺之事, 故而撤銷了對其指控, 并代其求情。首輔大人準了, 減刑五十杖?!?/br> 巡撫忙頷首領命, “是,下官這就去更正?!闭f著,便轉身欲下去吩咐。 “大人留步,”岑彥又將巡撫喚住, 補充道:“蘇家人和善,但我大齊素來執法必嚴, 既然減刑了,那就囑咐下面的人,多用點兒力吧?!?/br> 只對了一個眼神, 巡撫便心領神會,待岑彥走后忙吩咐身邊人:“傳令下去, 汪語蝶減刑為五十杖。”說到這兒,他眼底突現狠厲的補了下半句:“但五十杖內必須令其斃命!” 人群中雖說起哄看熱鬧的居多,但也不乏為之哀婉的。不管坊間如何傳她放浪, 可畢竟是個女子,公然受這種侮辱,便是末了能留下口氣兒, 定也沒臉活下去了。 其中還有一個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的,雖看不見他的面目,卻見雙拳緊緊攥著,牙關咬的咯咯響。 特別是聽到周邊那些男人嘴里的yin詞穢語,他真想一個個將他們嘴巴撕爛! 那些官府的衙役他不放在眼里,可是這里還有重重的錦衣衛,呼延邪知道此刻沖出去會是什么下場,可是聽著汪語蝶那聲聲尖叫,他忍不下去了…… “你們這些衣冠禽獸!”伴著男人聲如洪鐘的厲喝,先前還在唧唧歪歪一臉□□的兩個紈绔公子,瞬間便身首異處! 呼延邪雙手持刀,騰空一躍!踩著圍觀百姓的頭,便徑直沖向了行刑臺! 反應過來的圍觀人群,頓時慘叫著如鳥獸散。 臺上的衙役們驚慌之下趕忙擺好陣勢應對,可他們又哪里是呼延邪的對手?被他凌空兩刀劈下,頓時兩個衙役倒在了血泊中! 接著一番刀光劍影,呼延邪又連斬數人,迅速沖上臺子! 事發突然,呼延邪又是徑直沖向汪語蝶的,故而原本按著汪語蝶的幾個衙役也顧不得繼續行刑,而中持起笞杖迎擊呼延邪! 呼延邪手中大刀落下,衙役所持的笞杖瞬時斷成兩截兒,那衙役雙眼驚恐的盯著斷掉的笞杖,不待自惶惶中回過神兒,下一刀就徑直落在了頭上…… 其它幾人見狀忙后退撤離,明知自己不是呼延邪的對手,迎擊也無非送人頭。 呼延邪未追那些人,而是飛速解下身上的蓑衣蓋在汪語蝶下身。汪語蝶頓時疼的一聲尖叫…… 她下身皆是傷口,那蓑衣上的蓑草毛刺扎進綻裂的皮rou里,無異于在傷口上撒鹽。繞是如此,汪語蝶還是伸手將那蓑衣死死按在身上,仿佛生怕突然一陣風來,便又將這層遮羞布刮走。 艱難的抬起頭,她看到的,是那張她平生見過的最為丑陋的臉。可此刻這張臉,卻是她心底唯一的安慰。 她后悔自己當初為何要逃,若是就那樣跟著呼延邪回了鐵勒,興許此刻她正在無邊的草原上蒔花弄草,修籬烹茶。眼中看的是佳木蘢蔥,旖旎從風,而不是眼前這些蠅營狗茍的禽獸! 呼延邪雖是個莽漢,可汪語蝶的這一眼深情,他竟看懂了。 “大哥,我這次……”跟你走。 只是這后半句沒來得及說出口,汪語蝶就見呼延邪那粗壯的身子在她眼前,徐徐跪了下去…… 露出的,是他身后單手持著繡春刀,一臉陰厲的岑彥。那刀尖兒上緩緩滴落紅艷艷的鮮血。 一刀斃命,岑彥沒給呼延邪留下片刻彌留之機。 汪語蝶的頭不由自主的劇烈抖動,說不上是因為太冷,還是太痛。她使勁往前爬了爬,摸著呼延邪的臉。 一雙自幼便養尊處優的手,纖細瑩白,即便此刻已滿是泥污,仍遮不下那細膩的光澤。這雙手在那張黝黑粗糙的大臉上,細細撫摸,如觸珍寶。 “大哥,我跟你走……這次我是真的愿意跟你走……”汪語蝶一雙細長的鳳眸苦中帶笑,眉梢兒嘴角兒,微露嬌翹。 接著她雙手握起呼延邪的右手,他的手上還死死攥著慣用的那把刀。她持著他的手,用力在頸間抹了下,頓時一股鮮紅噴涌而出! 汪語蝶那嬌小的身子,頓時跌落進呼延邪強壯的臂彎里。 她知道,呼延邪明知此處高手重重,便是來了也定救不了她。他之所以還要來,便是不要她受辱死在別人手里。 那么她就死在他的手里。 汪語蝶終是釋然的閉上了那雙眼。 *** 馬車內,蘇妁透過窗子,穿過層層雨霧親眼看著這一幕,早已分不清那愈發模糊的視線是因為雨,還是因為淚。 許久后,她緩緩開口,語帶哽咽:“自我大哥娶妻后,汪語蝶三年不肯嫁……等她三年后想通嫁了人,原打算好好度日,卻不料回門那日遭遇了鐵勒人闖府,毀了清白守了寡?!?/br> “她轉頭又想來與我大哥重拾舊情,可我大哥早已心里眼里只有我大嫂,對她除了利用再無半分眷念……” “后來,她去我家大鬧一通后,決心嫁去外地。怎料終于看上眼的陸鶴軒,卻又對她毫無感覺?!?/br> “汪語蝶這一輩子,始終在尋找真情,又不停的為情作惡。所幸在閉眼之前,她終是找到了……” 聽蘇妁喃喃的道完,謝正卿才開口問道:“那妁兒學懂了什么?” 他此時的聲音清越好聽,溫柔繾綣。與素日里的低沉渾厚不同,毫無迫人的威壓,只余膩人的多情。 蘇妁似有些不相信這是謝正卿的聲音,轉頭怪異的望著他,一時失神竟將心中所想說出了口:“原來大人的聲音也不是天生那般嚇人……” 剛說完,她便意識到自己說遛了嘴,忙拿手捂上,心中直罵自己不小心!不管這人聲音狠厲迫人,還是清越溫柔,他都還是謝正卿。那個殺人如同碾死一只螻蟻的謝正卿。 可謝正卿卻不似生氣,只輕手拿掉蘇妁捂在唇邊的那只手,“這一面,只對你。” 說著,他將她摟進懷里,動作輕柔沒有半點兒勉強她的意思。然后他的半邊兒臉頰貼在她的頭發上,細細摩挲,口中則說著:“妁兒應從此事學懂一個道理。人生百年幾今日,今日不為真可惜。情,從來不該萌時掩著藏著,散時再百般惋惜追逝,而應盡力讓對方聽到看到,方能不負相遇,不負今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