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桐氏也不忍心跟女兒施壓,特別是眼見蘇妁回府后就不見了人影,也不知躲去哪個角落里傷懷。可想著蘇明堂明早便要斷藥了,她便坐不安席,夜不能寐! 蘇妁雙手握著桐氏的手,神情很是淡定,先是往里屋看了看,發現進屋好一陣子爹也只咳嗽了兩聲,且不似原先那般疾重,便心安了不少。 這才輕聲說道:“娘,放心吧!妁兒雖未籌借來銀子,卻正巧遇到一位夫人的府上存有上好的蟲草,足足有六兩!妁兒已與那位夫人商量好暫借,明早藥鋪便會將制好的丸藥送來。” “真的嗎妁兒?”桐氏眼中瞬時積了熱淚,方才還陰云密布的一張臉,這會兒就邊哭著邊大笑,完全失了素日里的穩健持重。 “娘,您別太過激動,人家也不是白給的,這些人情咱們日后還是要慢慢兒還的。”蘇妁趕忙勸著,她亦是頭回見桐氏失態至此,不免有些害怕。 安撫好桐氏后,蘇妁便回自己房里就寢。 翌日一早,一輛馬車停在蘇府門口,下來的是一位年逾半百的老者。小廝代為叩門后,是蘇妁來開的門。 因著知道一早謝正卿便要派人來此,蘇妁怕旁人來開門說話間穿了幫,便一早就守在大門前等著。 “您是?”蘇妁看著那名老者問道。 小廝忙搶過話兒來附耳小聲答道:“蘇姑娘,這位是太院的內醫正,奉首輔大人之命來為蘇大人診病。首輔大人交待了,進府后姑娘只介紹咱們是新請來的大夫便可。” 能有宮里的御醫為爹瞧病,這是蘇妁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她先是怔了怔,很快便殷切的將內醫正請進府內,即刻引著去了爹娘的臥房。 好在桐氏只顧著擔心老爺的病情,并未疑心大夫的身份。內醫正一番望聞問切后,取出昨晚蘇妁拿給謝正卿的那張方子。 “蘇夫人,蘇姑娘,老夫仔細看過之前藥鋪為蘇大人開的方子,基本沒什么問題,除了其中幾味廉價藥已調為藥效更好些的藥材外,其它并無改動。” 桐氏與蘇婚連連道謝,之后內醫正從小廝手中接過一只木盒,打開里面是幾十顆丸藥。 內醫正囑咐道:“與之前一樣,早中晚各讓蘇大人服下一丸,十日之后老夫會再讓人將新制的藥丸送來。” “有勞大夫了。” 再三謝過后,蘇妁將內醫正送出府。私下再次道謝后,直目送他上了馬車,駛離蘇府門前后,蘇妁才回府關了門。 如此,這幾日來壓得蘇家人喘不過氣的一塊巨石,終算是落了地。 第八一章 時已至桂花飄香, 秋闈放榜之日。 蘇博清昨夜是徹夜未眠,天不亮便來了貢院門口放榜之處, 而此時這處業已圍了許多本屆參考的秀才。 隨著天漸漸發白,人也越聚越多, 終于放榜官懷揣桂榜出來張貼! 放榜前, 大家臉上的期待之情大約是相同的。放榜后, 卻是有人激悅, 有人落寞。 依大齊科舉律例,鄉試拔得頭籌的稱為解元,奪取第二名的稱為亞元,而第三、四、五名的則稱為經魁, 第六名便為亞魁。 而這回蘇博清非但順利中舉,還得了個經魁的好名次! 回蘇府后, 蘇明堂業已叫人備了一桌好酒好菜,準備好好慶勉上一番! 前些日子他病的厲害,如今吃了幾日藥已見大好, 不但可以下床行走自理行為,甚至大夫還準他少量飲酒。 席間蘇明堂與大哥蘇明山, 及侄兒蘇博清三人把酒言歡,好不喜慶。仿佛蘇家前些日子遭遇的一連串兒厄運都能借由此事一沖而散,從此蘇家只有福事。 自家人關起門來沒那么多虛禮講究, 女眷亦同桌而坐,專心吃飯,但聽不語, 只偶爾附和著笑笑。 蘇明山今日高興,又端起了一杯酒欲帶,桐氏這回則堅定的伸手攔下了蘇明堂,面帶怨色:“病還沒好利索,可不能再飲!” 蘇明堂倒也不貪杯,還勸大哥道:“今晚巡撫大人在登科樓辦鹿鳴宴,博清去了免不了也要痛飲一番,這會兒莫讓他再飲下去了。” 此話剛落,“啪噠”一聲,兩只竹筷掉在了地上。蘇妁的手心兒里空握著,人僵在那兒,許久未緩過神兒來。 鹿鳴宴…… 她先前只替大哥高興得中舉人,竟忘了還有鹿鳴宴一說! 她知道,今晚的這場鹿鳴宴,終將是場染著血腥的灰色盛宴。 “妁兒?”身旁的桐氏幫女兒撿起筷子,命霜梅去換了一副。可看蘇妁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便推了推。 蘇妁回過神兒來沖桐氏笑笑,表面佯裝繼續吃飯,可心里想的卻還是鹿鳴宴。 上輩子,大哥中舉后的那場鹿鳴宴上,壬子科解元當場墜下登科樓而亡! 有說他是被人推下去的。可審遍了在場所有人也未能找出半點兒蛛絲馬跡,甚至連個接近過他的嫌犯都沒有。 也有說他是自己跳下去的。可他堪堪喜中舉人,又拔得頭籌,誰會在風光無兩之時做這等想不開之事? 蘇妁雖記不得那位公子叫什么,但卻記得他的家族乃是容陽城首富。富甲一方又博學多才,這樣的一個人究竟因何一命嗚呼? “大哥,你們壬子科的頭一名是誰啊?”蘇妁邊夾著菜,邊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噢,是一位姓陸的公子。”蘇博清說這話時臉上帶著一絲想不通,“說實話,誰中解元我都不覺奇怪,呵,只是想不到竟是他。” “為何奇怪?”蘇妁瞪大著一雙眼看著大哥,想從他的話中尋些陸公子會出意外的蛛絲馬跡。 蘇博清也只是很無奈的笑笑,“就是一個書呆子!呆到……”他想了下,竟不知那種感覺該如何形容的貼切,最后只道:“總之就是與他隨便閑聊幾句,他卻滿口不離‘之乎者也矣焉哉’” “噢……”蘇妁覺得從大哥這兒也問不出什么有用的線索來,便隨便扒了兩口飯,說道:“妁兒吃飽了,想先回屋去。” 之后她便心事重重的率先退了席,回了自己閨房。 不知道也就罷了,明明知道一個人要在今晚死于非命,她是應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還是應當去攔上一攔? 蘇妁很是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