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其實原本在隔兩人之遠時蘇妁就想停下,可抬頭對上謝正卿那微瞇的眸子時,她知道錯了,立馬老實又往里挪了挪,直挪到他的大腿跟前兒。 “不知大人可是有何要吩咐的?”每個字說出口時,她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謝正卿手臂輕抬,在她下巴上勾了下,拇指上那冰玉的扳指冷凄凄的觸碰在她下巴上。他身子微微前俯,看著她眼角濺落的淚珠兒,聲音比那冰玉扳指還要森冷上幾分:“為誰哭?那兩個賤婢?” 蘇妁哪敢承認,趕忙拼命搖頭。可下巴被扳在他手里,腦袋也只是無力的虛晃了兩下,并未拜托他的魔掌。 “那是為了又見到我?”他的聲音森沉如故。 這話蘇妁可不敢接。畢竟為了見一個人而流淚,可是有兩重說法的。說是,便有厭棄之嫌。說不是,又有他自作多情之嫌。 雖身子顫抖不已,腦中一片混沌,她也不得不情真意切的拍拍馬屁,從而回避掉那個問題。 “大……大人,民女有眼無珠,之前竟未猜到大人真實身份,還……還屢次冒犯……”說到這兒,蘇妁突然想起之前耍的那些自以為是的小聰明,不由得全身發軟。 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他這樣的一個人,朝堂上的波譎云詭都能應付自如,自己使出的那點兒鬼蜮伎倆在他眼里簡直如三歲孩童般幼稚。 隨著一聲無端沉重的鼻息,謝正卿的手松開蘇妁的下巴,轉而撫上那一頭墨染的青絲。他的手剛一觸過來,她就打了個激靈!既而緊咬著嘴唇掩飾慌張。 他卻不似怪罪,手在她發間略微腫起的一個小包上揉了兩下,低沉的聲音中夾著絲絲柔暖:“還疼嗎?” “唔——”蘇妁強忍半天終是憋不住,痛吟出了聲!原本她都忘記剛才碰的那一下了,可被他這么一按,頓時又如亂箭攢心! 他繼續幫她揉了幾下,明明指間未用幾分力道,她卻好似痛不堪忍,口中嗯啊聲不斷…… 就這,已是蘇妁咬著牙根兒緊閉著雙眼在承受了! 謝正卿玩味的盯著她那張小臉兒,親眼目睹著這張霜脂般粹白的臉漸漸漲紅,似月生霞暈,似雪樹開花。 他不喜她受傷,卻又極愿看她這副樣子,還有那些哀哀求饒的痛吟聲……揪的心疼,卻又聽得舒坦。 嬌氣!欠收拾的嬌氣。 “好了。雖然疼些,但活血有助于消淤。”說著,謝正卿將手收回,指尖兒還殘留著她發絲間的花香氣。 蘇妁緊咬了咬牙,齒縫兒間蹦出幾個字:“民女謝過大人。” 她不是惱,也不敢惱,而是當真疼的她松不開牙齒,無法好好說話。但待那些疼痛稍稍減輕了,她忽地徹底回到現實! 睜眼看到謝正卿神色岸然,蘇妁趕忙從廂凳上下來,跪在馬車的氈毯上:“大人,民女剛剛失態了……” 如今面對這個人,她委實不敢冒一絲一毫的險,生怕一個禮節或是一個敬詞漏掉了,腦袋便也跟著掉了。 她抬頭,卻見他好似面露不悅。 謝正卿的確心中不悅。她這是被蘇家之事,又或是先前那兩個賤婢之事嚇破膽兒了么?這般的怯懦,全然不似千秋壽誕之時無所畏懼。 “你怕我?”他疑道。 蘇妁不敢應。心忖著這么顯而易見的問題為何還要問呢?她若答了豈不是有指他暴戾之嫌。可若違心說不怕,倒又似他毫無威嚴。 為何總是出這種進退維谷的送命題給她! “回首輔大人,”蘇妁盡可能磨盤兩圓的顫聲言道:“大人威儀天生,不惡而嚴,不動聲色間便能令人肅然起敬。” “民女福薄命淺,未見過什么世面,首輔大人和顏悅色亦能將民女輕易震懾,還求大人寬恕民女的惶恐之罪。” 聞言后,謝正卿嘴角勾了抹難以名狀的淺笑。 心中暗道,這丫頭可真是鬼精。他已拿出對帝王都不曾有過的溫和,可她還是明里暗里的哭訴自己被他的嚴肅嚇到。 這是要他對她再溫柔些? 謝正卿向前俯了俯身子,拉起蘇妁的手將人拽到自己大腿上,溫暖的手輕挑的在她臉蛋兒上劃了下。眉眼帶著無盡的寵溺,口中則繾綣多情,意調溫柔:“妁兒,可還疼?” 第五七章 謝正卿這般的‘親昵’, 蘇妁非但未有半點兒的放松,反倒如遭了道悶雷灌頂!她的身子和表情越發的僵直, 似尊泥塑木雕般生硬板滯的虛杵在他懷里。 之所以是虛杵,那是因著蘇妁除了被拉過去的那一瞬是實打實的在他大腿上蹲了下, 之后很快便慎敬的虛抬起屁股, 只似有似無的蹭在上面。 謝正卿自是感覺的到, 故而面色瞬時冷下了幾分。裝小可憐兒求他憐惜的是她, 如今拒人千里敬而遠之的也是她! “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他捏著她下巴的手稍加了一分力道。他自己不覺得,可蘇妁卻嚇出了一頭冷汗! 他指間的力,加之她腿也確實快撐不住了,如今被他這一嚇她便放棄了抵抗, 實打實的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言語間充斥著惶恐和顫抖:“首輔大人息怒……我……民女不敢了。” 被她這一求饒,謝正卿的氣消了幾分, 只是也回不到先前那般矯揉造作。若非是看她那會兒懼他懼的厲害,他也不會拉下顏面來逗弄她。這丫頭,扮豬吃老虎, 竟哄他…… 罷了,總之那般做作的言辭, 想是此生他也不會說第二遍了。 “蘇姑娘,”謝正卿的聲音,一如平素里的森沉:“你該偷的東西都已偷完了, 今晚為何還要潛入慶懷王府獻舞。” 看似是問,實則卻是詰責,蘇妁隨即打了個寒顫。但身子剛一抖, 便有一只溫熱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熱量透過披風絲絲點點的滲入肌膚,分不清是帶給了她安定,還是更多的彷徨。 她謹慎小心的回答:“回首輔大人,民女家人含冤入獄,民女想要借此機會尋個申冤的門路。” 謝正卿面色無波喜怒難辨的沉聲問道:“你是低視的我的公正,認為獻個媚便能換回家人?還是抬舉了自己的姿色,以為有本事驅用天下男子?” “大人息怒!民女不敢!民女自認論樣貌不及宮中眾人,論才藝不及潮洲舞姬……”蘇妁驀地剎住了口。 她竟因一時張惶將最不該說的說了出來!這樣一來便是篤定了首輔乃是好色之徒,而他的風月之事早已傳得世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