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等著趙承玉累了,睡著了后,衛諫輕手輕腳的拿開她身下墊著的被子,又給她蓋好錦被,他想陪著趙承玉一同睡下,擁著她。 可是,衛諫卻沒有睡意。 窗外的明月光悄悄的從窗欞格子潛入進來,照著床榻上的人兒,趙承玉本就睡意淺,衛諫怕自己翻來覆去的會影響了趙承玉,索性穿戴好,披了件外衣就出了寢房。 他走到了荊大夫住的小院里,這個時辰早就過了子時,可荊大夫的小院子里還有光亮,小藥房里還能看到荊大夫忙碌查藥材的身影。 一直一來,衛諫只是把荊大夫當做他身邊的一個大夫。 此刻,他對荊大夫的印象和看法都改變了許多。反而會更多一些希冀的目光,和敬意。 他得敬著荊大夫,甚至荊大夫是極其了不起的人,醫術極其精湛……想到這些,衛諫的心更加苦澀起來。 這么多年來,他在北朝為質子,被身邊的人安排頂換太監“衛諫”的身份,一直在北朝暗中經營,并且一直以來都是以滅掉北朝為目的,為了這個目的早就練成了一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性格,對人處事也極其涼薄冷漠,唯有對自己忠心的、有才能的人會在意一些。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會有那么一個人成為他的軟肋,愿意為了她,放下所有的心狠冷漠,放棄所有唾手可得的東西,只要她能夠好,她能夠開心,能夠得償所愿。 他原先不忍心去傷害、欺騙趙承玉,甚至那時候就有過為了她,放棄滅掉北朝的念頭,放棄他是南朝太子的身份,只想跟趙承玉在江南那兒過兩個人幸福安穩的日子。可偏偏心意不夠堅定,沒辦法徹底放棄掉自己的身份以及抱負,以為欺騙了趙承玉那一次,等以后,他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給趙承玉賠罪,用一輩子求得她的原諒。 可沒想到,他連一個孩子都給不了她! 而且,還曾是他算計著讓赫連南駿一掌打死了他和趙承玉的孩子,還害得趙承玉傷了身體。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更加顯得涼薄、孤寂、落寞。 在衛諫還深陷在過往的后悔、自責當中時,荊大夫已經發現了衛諫,他從藥房里出來恭敬的喚了一聲:“殿下。” “這么晚了,荊大夫還沒歇著?”衛諫回神過來,關心了一句。 荊大夫微微動容,回答道:“看了醫書,看到一些藥材的介紹,正好有思緒,整理了下藥材,配幾個藥方子。” “荊大夫辛苦了。” 從來,衛諫基本不會這么多話,也不會與身邊的人關心這些,除非那人是趙承玉。 荊大夫恭恭敬敬的站立著,也不敢多答衛諫的話,明明年紀大許多,還是個醫術極其好的大夫,應該是有些傲氣的,卻在衛諫面前顯露著卑微、渺小的感覺。 一時之間,這小院落里變得很安靜,安靜得好似沒有人一般。 許久之后,衛諫又開了口,問道:“長公主的身子,荊大夫也沒半點辦法調理?我此生是注定了沒有子嗣嗎?” 衛諫心中癡嘆,或許是他借用了那樣的一個身份,一個沒有根的人,老天總該咒怨他一些。還有,他滅了北朝,為滅了北朝還做過許許多多害人的事,在大多數人眼里,他就是個地獄惡魔,該死,該死千次萬次!所以,老天爺要懲罰他沒有子嗣。 衛諫最后的那一句話,很觸動荊大夫。 衛諫怎可能會沒有子嗣? 只是長公主生不了而已,他若想要別的女人給他生孩子,他早就兒女成群了。如此可見,衛諫對長公主的情意早已經超越了那些所為的權勢。 荊大夫心中微動,有些想法。 “長公主是傷了身子,極其難調理。有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生下孩子是萬萬分之一的可能。”荊大夫說到這兒,頓了頓,月光下他略有些蒼老佝僂的身形挺直了些,帶著些希冀的神色,“只要不是絕對的不可能,長公主再好好的調理下身體,興許,能懷。” 當然,荊大夫說的調理身體,并不簡單,甚至不亞于赫連南丞那樣整日整日的泡藥浴。 不過,衛諫聽到荊大夫松口的話,落寞的神色一掃而光,激動的雙手搭在荊大夫的肩膀上:“荊大夫此言可當真?” “我沒有十分的把握。”話雖出了口,荊大夫的底氣卻不是很足。 有沒有把握都無礙,這對于衛諫而言,這是個希望。 “眼下,長公主并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此事若揭開,殿下與長公主……”荊大夫露出些憂色來。 衛諫的興奮也漸漸的斂了起來,臉色變成低沉如墨。 趙承玉什么都算計好了,安排的妥妥當當,唯獨沒有算計到她自己懷不上孩子這一點。如果她知道了這事,會怎么做?這事對她有多大的打擊? 而且,趙承玉這樣強硬的人,等她接受了自己生不了孩子這一點的事實后,她又會怎么做?逼他與其他你女人圓房,目前最能入趙承玉眼的怕就是那個李徽婷,因為李徽婷是北朝舊族的人,又是趙承玉的親表妹,李徽婷生下的孩子,自然更符合趙承玉的要求。 至于荊大夫說的那個調理身體,估摸著能好的話,快則兩三年,慢則五六年。可明年春后他就會登基,若等五六年后,他都三十多了,還無一個子嗣,無疑這對朝堂和江山社稷都十分不利。 還有個可能,若調理不好呢? 其實不管能不能調理好,這于他和趙承玉之間,始終都是個問題。 看著衛諫一臉的愁慮,荊大夫識相的在低頭躬身立著,一句話都不說。 好在,衛諫在此并未滯留許久,沒多會兒就回了房中,他剛躺下,就聽得身旁瞇著眼睛的趙承玉問了句:“你出去?” “出去處理了點事。”衛諫答道,伸手將趙承玉摟在懷中,好在,趙承玉并未掙扎。 又想了一日,衛諫覺得暫時先不告訴趙承玉她的身子受損,不能受孕一事,不過,荊大夫說的調理身體這事,他放在了心里,召集了手下的人,去民間四處尋找名醫,籠絡到他這府里來,還親自去了太醫院一趟。 傍晚時,趙承玉又來同他一同用晚膳,夜里,也與他宿在一榻,行夫妻之事,享魚水之歡。 如此持續了三四日,衛諫對此都十分享受了,只要在趙承玉沒有懷上孩子之前,他可以很長一段時間跟趙承玉享受到這種夫妻最為親近的接觸,好好的培養夫妻感情。 在第五日,明明手里頭還有一大堆的事沒辦完,看天色晚了,他就立即撇下手里的事趕緊回了府,眼巴巴的等著趙承玉過來,還特意的派了個小廝趙承玉那兒透個信,他回府了。 可誰知道,他等了半天,桌子上那些趙承玉愛吃的飯菜都涼了,也未曾見到趙承玉過來。 終究是他耐不住性子,親自去了趙承玉的院子里。 時辰還不是很晚,趙承玉還沒有睡,躺在榻上看書,偶爾會與身旁的瑾兒說幾句書里的內容,神色倒是和輕松怡然。 “今日……怎……”衛諫不好問出趙承玉今日怎沒過去前院的話來。 趙承玉卻是領會他的意思,冷漠的開口道:“洛城推算了些受孕的日子,就那幾日,說不定,我這腹中已經有了孩子。”說道孩子的時候,趙承玉不自覺的伸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神色里多添了那么一絲絲的溫軟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