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慕雪琳眼前浮現起那男子提著酒壺斜靠在樹上,極其愜意的搖晃著腿兒的場景。 她見他似乎有幾分醉意,不由出聲提醒道:“你且小心,若是醉了,仔細摔傷了。” 那男子原本飲著酒沉醉其中,仰頭看著一輪明月沉默寂靜,聽見慕雪琳的聲音,他緩慢轉過頭來…… ☆、第五十八章此后經年(萬更求首訂!) 如此多人愿意去國交宴,但是所需要的節目也就那么幾個。 元宗帝從中挑出了極為早已看中的人,首先便是年少有為的沈芝蘭,接著是太子楚清越,李家兩兄妹作為帝都聞名的才子才女自然也在其中。 至于慕流蘇,一個大敗南秦的戰神,即便不需要任何理由,為了宣揚大楚國威,元宗帝也不會有任何拒絕。 慕流蘇自然提議了要和弦音一起,姬弦音站在他身邊,身形纖弱,未點頭同意,卻也并未反駁。 元宗帝對于慕流蘇似乎極是信任,即便她要拉著姬弦音這個病秧子一塊參加,皇帝也是沒有半分置喙。 女子之間,除了御口欽點的李毓秀是眾人口服心服的才女,其他幾位公主小姐都需要獻藝評判。 楚華裳跳了一只霓裳舞,裙裳蹁躚,腰肢曼曼,容色艷麗,一于舞畢,便是驚艷四座。 慕婉瑤原本也是極為擅舞的,然而終究不敢挑釁當朝公主的威嚴,心理壓力下頻頻出錯,舞步踏得一塌糊涂,眾人敷衍性的喝彩了幾句,慕婉瑤面紅耳赤的回到了席間,幾乎羞憤欲死。 沈芝韻與楚心慈都是演奏的琵琶,到底是沈芝蘭這個權相的meimei,之所以能得到沈芝蘭生母和端妃的喜愛,也是個極有能力的女子,比起宮中自小被皇太后寵愛大的楚心慈自然強了不少。 同樣的曲目,沈芝韻略勝一籌,勝過了楚心慈。楚心慈原本還盈盈如秋水的看著姬弦音,如今技不如人,被沈芝韻搶了風頭,饒是一貫的公主涵養,依舊也讓楚心慈眉目中帶了幾分煞氣。 她啟唇,艷麗口脂宛若染了鮮血,明明唇紅齒白煞是好看,卻因為眼中的兇惡煞氣,讓人有些后背發涼。 “沈二小姐果然是個厲害人物,本公主倒是小瞧你了。” 沈芝韻卻不若慕婉瑤那般膽怯,她目光溫潤,頗有幾分沈芝蘭的風韻,對著楚心慈便是盈盈一禮,舉手投足端莊大方,絲毫挑不出半絲錯處:“安平公主承讓了,芝韻愧不敢當。” 這話人人聽著都是示好的話,然而落到楚心慈耳中,卻像極了挑釁。她輕哼一聲,甩開錦繡一擺,極為高傲的坐回了公主席位。 好你個沈芝韻,敢和本公主爭高下,咋們走著瞧! 心中想法萬千,楚心慈還是略有不甘的看向了姬弦音處,姬弦音正坐在榮親王府的席位間,微微捂著胸口,精致面容上眉宇微蹙,說不盡的病態之美。 楚心慈看著心心念念的人兒,就如所有懷春的少女一般面上洋溢開幸福笑意。 然而這番笑意,卻極為清晰的落在楚琳瑯眼中。 楚琳瑯微微偏頭,看著毫無察覺的姬弦音,狹長黑眸中一抹殺意泠然掠過。 慕流蘇靜靜打量著大殿內的目光,見楚琳瑯與楚心慈二人的小動作,不由微微勾唇,好你個姓楚的,竟然敢當著她的面明目張膽打弦音的主意,真是活的膩了不成。 “三哥哥,沈jiejie不是與你有婚約嗎,你為何不和沈jiejie一起,反而和姬二公子一起呀。” 慕雪琳被沈芝韻的那一支琵琶曲驚艷了不少,卻見慕流蘇毫無反應只是看著姬弦音淺笑的模樣,她恍惚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終究忍不住問出了口。 說到這事兒,慕流蘇便覺得有些糟心的蹙了蹙眉,這慕老夫人如此寵愛慕霖平,怎么偏偏不將如此才貌雙全背景優渥的沈芝韻許給慕霖平,反而卻是給自己定下了親。 慕流蘇對成親一事沒有什么想法,如今她是女扮男裝,即便是沈芝韻再如何心機深重不惹自己待見,慕流蘇卻是覺得沈芝韻到底是個姑娘家,總不能平白耽誤了人家一輩子的事兒。 按照荊棘門之前搜集的信息,這位沈家大小姐素來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對于這門婚事原本是極為不歡喜的,怎么他回來這么些日子,沈芝韻還沒要要解除親事的想法和舉動? 慕流蘇倒是不如何注重自己的名聲,若是沈芝韻作為女方提出了要退婚,她不僅不會覺得丟了面子,反而會欣欣然答應。 這事兒,她那遠在邊疆的爹必定也是這樣的想法。 慕流蘇看了眼裊裊落座的沈芝韻,不可否認沈芝韻在眾多女眷之間容貌是極美的,如此才情手段,在一眾女眷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慕流蘇心想,若是自己身為男子,倒是十分愿意娶一個如此貌美如花又極富手段的女子的,然而她終究是個女子,還是個穿越而來背負眾多的女子。 成親一事,在她眼里,無論前世今生都是毫無必要的存在,如今,自己不得已女扮男裝,更是不可能娶一個女子。 慕流蘇想,若沈芝韻再無動作,那么是時候抽個時間好好和沈芝韻聊一聊這件事了,想必沈芝韻也是極為愿意解除婚約的。 慕流蘇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倒是沒有及時回應慕雪琳的話,慕雪琳見慕流蘇心事重重的模樣,倒也不著急,只是安靜等著。 思緒半晌,慕流蘇這才開口,隨意的應付了一句道:“我擅長的是是武術,并非是舞蹈,與她的琵琶技藝,實在不怎么沾邊。” 慕流蘇說這話,慕雪琳顯然有些不太相信,畢竟沈芝韻的琵琶雖然與武術無關,但是相較于一個病秧秧的姬弦音而言,實在是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慕流蘇卻是絲毫不管她信不信,她之所以如此輕松的拉上姬弦音,并不是因為弦音沒有一技之長需要沾自己的光,相反,她前世見識過弦音的琴技,那般高超技術,便是隱世的高人也難以企及。 所有人都說弦音是個病秧子,然而慕流蘇缺知道,若不是為了自己,他本是一生長安毫無災疾。 弦音是那么一顆深藏海岸的珍珠,總有一日,海浪褪去,砂礫盡落,他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十五。”慕流蘇忽而抬手,將隨著青花一道悄然入殿的十五喚到身側,語氣低沉的問道,“方才讓你去尋姬二公子,可是知道他為何來的這么遲,路上出了什么事兒。” 十五看了一眼慕流蘇,又看了一眼宛若一尊精致雕像的姬弦音,面上一副極為古怪的神色。 自家璇璣閣主果然是有病不淺,饒了這么大個圈子把自己送到慕流蘇的身邊打的竟然是這么個心思…… 慕流蘇見他神色古怪,便認為是姬弦音先前確實是出了事被耽誤了。 方才元宗帝詢問姬弦音為何未和楚琳瑯一起來時,楚琳瑯的回答便給慕流蘇一種不妙之感,所以才將十五派出去尋弦音,又將青花派出去尋慕雪琳。 弦音素來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兒,倒是不會給她說這些事兒,只能從十五口中問這消息了。 十五依舊收不住古怪神色,青花見他直愣愣的模樣,忍不住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腿上,低聲呵斥:“主子在問你話呢,你愣著干什么。” 十五吃疼,看了一眼青花,這才回過神來,恭敬道:“慕公子,方才十五尋到姬二公子的時候,恰巧遇到了許家的大小姐。” 帝都許家不過是個排不上名號的三流世家,慕流蘇卻是一點也不陌生。 只因為這許家的大小姐許靈犀乃是如今的榮親王妃許給姬弦音的正妃。送親王妃也是夠不要面皮的,堂堂一個親王子嗣的正妃,居然定的是三流世家的一個大小姐, 更令人笑話的是,許靈犀是個閨譽盡無的女子,她尚未出閣,便因為癡戀楚琳瑯而名揚帝都。 可想而知姬弦音為了這一樁婚事受了多少恥笑,自己已有婚約的正妃不過是個粗俗潑辣的世家女子,而這女子竟然還是個明戀自家兄長的人。 果真是個病秧子,隨人都能擺布了。 今夜宮宴,楚琳瑯并未等姬弦音一道,而是跟著榮親王先行入了宮,姬弦音乘著馬車剛到了宮宴門口,許靈犀便神色囂張的等在了宮門處。 初一一貫是個懦弱膽小的侍衛,何況許靈犀是個女流之輩。宮門之前,總歸不能當著來來往往的人鬧得難堪,在許靈犀的威脅下,姬弦音只能跟著她繞到了宮門外側,與之談話。 許靈犀明顯是來找茬的,言語間都在諷刺姬弦音是個無能的病秧子,說姬弦音這么廢物無能的人憑什么娶了她。 初一越聽越惱怒,奈何這許靈犀也是個極為潑辣的主,言語間極為囂張,還說若是初一敢出手,她便直呼非禮,非要讓姬弦音背上個黑鍋成為個臭名昭著的人兒。 姬弦音雖然眉宇間都極為平靜,卻是不難看出眼中的薄涼。 他冷聲問道:“許小姐如此大費周章攔下弦音到底所為何事,不妨直說。” 許靈犀瞪著渾圓的眼睛,面上的諷刺越發明顯:“你說所為何事,本小姐要見你哥哥,你去把他叫出來,讓他答應娶了本小姐,本小姐就放你走。” 初一自然覺得這個女人是個智障,且不說自家二公子和楚琳瑯素來不對付,楚琳瑯如此厭惡自家公子,又如何會聽姬弦音的話來見許靈犀? 便是太陽當真打西邊出來了,楚琳瑯當真是聽了姬弦音的話見了許靈犀,又如何會娶她許靈犀? 且不說許靈犀是容親王妃選定給姬弦音的正妃,便是許靈犀清清白白毫無婚約約束,她一個三流世家的千金,楚琳瑯又哪里會看得上眼。 姬弦音自然是拒絕了,然而許靈犀胡攪蠻纏的本事那自然是一套一套的,各種威脅諷刺的話都說了個遍,大有姬弦音做不到就不放他走的陣勢。 就這么墨跡了大半天,一直到十五出現,拎著那丫頭甩出了十尺之外。姬弦音和初一才得以解脫。 慕流蘇聽著十五所言,每聽一句面上的神色就寒涼一分。 青花聽著十五的話也能想象慕流蘇如今是多么火大,主子一貫以來將姬弦音護到了心尖尖上,如今自己的心頭寶居然被一個黃毛丫頭咄咄逼人到這般地步,青花心中默默為那許家的大小姐默哀了一句。 那邊楚清菱正彈奏完一曲琴曲,驚艷四座,滿堂喝彩。楚清菱幾乎是指間琴音一頓便向著慕流蘇轉首忘了過來。 慕流蘇恰恰聽了十五的回話面色冷沉,落在楚清菱眼中,慕流蘇如此模樣倒是讓她頗為有些傷心。 楚清菱起身,忽而當著眾人的面將身前的檀木古琴猛的一頓胡亂拉扯,一陣刺耳的雜音響徹大殿,聽得人頭皮發麻。 元宗帝尚未開口,便見著自家極為寵愛的小女兒鼓著小臉嘟著嘴委屈巴巴道:“父皇,永寧不去國交宴了,愛誰去誰去。” 元宗帝原本還和皇后一道夸贊楚清菱琴技進步極大,如今不過眨眼楚清菱便發起了脾氣,雖是技藝不錯,但是如此孩子心性,倒是不宜在國交宴上出現,若是平白惹了爭端,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兒。 于是他倒也不問楚清菱為何不去,只是容色威儀的審視過楚清菱的臉,沉聲道:“這可是你說的,不去就不去,日后可莫要糾纏你父皇我。” “父皇你……” 楚清菱氣不過慕流蘇沒有對自己露出欣賞神色,這才負氣的說不去的,其實對于國交宴的名額,她還是極為重視的。 可她哪里想到不過是一時口快發了個小脾氣,竟然也讓父皇抓住了小辮子,如此嚴肅的讓她不要在再糾纏。 她越想越委屈,于是轉頭對著皇后極盡撒嬌的道:“母后,你看父皇他什么意思嘛,不是說了技藝……” “永寧,你莫要耍些小孩子脾氣,是你自己說不去的,如今你父皇圣口已開,哪里是說改就改的,國交宴乃是兩國大事,豈能容你胡鬧?” 皇后儼然也知道了元宗帝心中所想,雖然有點可惜自家女兒缺席了國交宴,但是確實清菱還是太過孩子脾氣,的確是容易闖禍,不去也好。 她于是忽略了楚清菱的撒嬌聲,也端出了帝后的威儀,沉聲道。 楚清菱見著這國交宴的名額卻是是被自己一番做作給做沒了,頓時慕流蘇的氣也不生了,只剩下懊悔之意,她下意識的又看了一眼沈芝韻,見沈芝韻妝容精致,端莊而坐,看著她的目光溫婉中卻難掩諷刺。 楚清菱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羞又惱的跺了一腳,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慕流蘇見著楚清菱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才反應過來,見著小姑娘在座位上拉長小臉氣呼呼的樣子也是一臉茫然。 慕嫣然自然是知道原因的,楚清菱對慕流蘇的心思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慕流蘇往年不在京的時候小丫頭就三天兩頭往將軍府跑,來找自己閑談。 起初慕嫣然還大為詫異,一個當場公主怎么對自己如此殷切,直到后來發現小丫頭口中天天念叨著一口一句流蘇哥哥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這小丫頭是鐘情慕流蘇的。 如今看她如此想要參加國交宴,恐怕是為了皇帝口中的那句選擇姻親。只是方才楚清菱一番出色琴技見慕流蘇卻不為所動所以才鬧了小脾氣,平白失去了國交宴的機會,想必楚清菱如今應當極為惱火。 然而縱使她明知楚清菱對自家弟弟的心意,她卻終歸是不能告訴慕流蘇的,慕流蘇的婚姻大事已經定了沈芝韻,端妃與皇后本就不對盤,即便慕流蘇再得皇帝寵愛,也決然不會讓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下嫁到將軍府為妾。 慕流蘇雖然對沈芝韻沒有絲毫感情,但是作為嫡姐,自然也看得出自家弟弟對于楚清菱也只是兄長對meimei的愛護之意罷了。 終歸還是委屈了清菱的一番情意,這丫頭喜歡了流蘇這么多年,恐怕也是極為傷心難過的。 慕流蘇見慕嫣然心事重重卻又一句話沒說的樣子也有幾分好奇,不過她不說,她自然不會強問,思量了一番如何解決許靈犀的事兒后,她便覺得宮宴索然無味,時不時的看向姬弦音,見初一將先前一直抱著的糯米遞給了姬弦音。 糯米在姬弦音懷間蹭來蹭去的撒嬌模樣似乎令姬弦音心情好了不少,垂著眸安靜的逗弄著。 楚心慈調整了半天心境,好不容易情緒穩定下來,略帶幾分羞赫的看著姬弦音。 那眉宇間的愛慕之色,幾乎快要盈出來。 最后國交宴上定下來的女子便是書法極好的李毓秀,彈奏琵琶的沈芝韻,以及一舞霓裳的楚華裳。 當然這只是國交宴上屆時的表演人員。兩國和親之事,自然還少不了其余的活動,想必元宗帝已經著手安排下去了。 這般大事定下以后,元宗帝便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他看著眼前的一眾臣子,似乎有些倦意的揮了揮手:“國交宴的事既然暫時定下了,朕也就放心了。如今大楚還得靠年輕一輩的努力來支撐,朕乏了,就先離去了,大家且玩兒的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