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顧云浩相信,以著師祖的政治智慧,此事多半是早已與元化帝通過氣的。否則,在這樣風起云涌的朝堂之上,師祖又這樣避讓自保,元化帝卻是不可能沒有一句責怪之言。 只是雖然都是心里清楚此事上的抉擇,但元化帝身為帝王,怎么愿意受杜允文的逼迫,且季銘好歹乃是新政總裁,此次受難的又是新政一派的官員。 即便心中明白這一次新政派官員受難已成定局,但元化帝卻是不可不保,有的事情即便知道無力改變,但也是不得不為。 這并非是故作姿態,而是帝王之術。 畢竟若是看著為他效力的新政官員們受難,他都無所作為不管不顧的話,今后又有何人愿意再甘心為他蕭穆言賣命。 顧云浩心知,自從太上皇病逝之后,新政的大勢已去,元化帝對此也更是清楚,眼下他之所以這般護著季銘,一則是想盡力保存新政派的勢力,二則不過是為了邀買人心,讓華朝上下都以為他蕭穆言是個有情有義的君王罷了。 不過這一次杜允文等人這樣同時彈劾梁如海跟季銘,只怕還是有些超出眾人的預料。 如此一來,其實不僅是季銘,就是元化帝,只怕也是首尾難顧。 既然不能同時保下梁如海跟季銘,那么必然就要有所舍棄才可。 對于杜允文等人而言,此次發難,他們進一步的話卻是可以一舉除去季銘,徹底將新政之事埋于黃土。而退一步,卻至少可以拿下一個梁如海。 而只要拿下了梁如海,便更是削減了季銘一方的勢力,如此也能一步一步圍困最后除去季銘。 孫惟德也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方才大贊杜允文走了一步可進可退的好棋。 “師祖,此事再無回旋的可能了么?” 雖然心知此事多半沒有什么轉圜,但顧云浩還是有些不死心。 不論是哪一種情況,只要季銘一倒,那么這持續了一年的新政就會瞬間變成一個笑話,之前戶部推行的新稅制也將隨之成為一紙空談。 只差這么一步…… 這讓他如何甘心。 “景源,老夫以為,此事你應該也是心里清楚的很,又何必再問老夫?”孫惟德放下手中的茶碗,正視著顧云浩,說道。 聞言,顧云浩心中一悶,不由眉頭緊蹙,深深吸了口氣。 “弟子明白了,且只待來日吧……” 第185章 第185章:亂象四起 自梁如海跟季銘先后被彈劾之后,朝中瞬間亂了起來。 新政一派的官員們更是驚慌不已。 面對著杜允文等勛貴士族們對新政官員的清算, 季銘收尾難顧, 一時間工部跟戶部官員個個如履薄冰,生怕下一個被彈劾革職的就是自己。 左相杜允文一直都是以作風強硬著稱, 眼下再加上陶明哲的縝密謀算, 杜允文在這段時間更是展現出一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氣勢。 不僅是季銘身陷其中難以自救, 就是右相孫惟德也開始蟄伏避其鋒芒。 一時間, 整個華朝最為重要的六部也開始出現亂象。 首先是工部跟戶部那自是不必說的, 因著這兩部乃是由季銘主政, 又是新政一派官員的聚集地,因而成為被清算的重災區, 幾乎隔一兩日便有一位官員被大理寺或刑部彈劾定罪。 其次禮部也不是很安穩。 原本禮部的左侍郎徐景乃是杜允文的女婿, 且禮部本就屬于杜允文所分管, 雖然后面袁振被元化帝提任了禮部尚書,但杜家在禮部仍是有不少爪牙。 之前是因著元化帝強勢, 袁振又恩威并用,加上徐景倒臺和杜允文蟄伏,所以禮部的一些左相一派官員紛紛偃旗息鼓,在部里也頗為規矩。 但現在左相在朝中如此氣勢滔天,而元化帝也開始退讓, 禮部里那些原本就攀附著杜允文的官員們也不似先前那般安靜了,袁振這個才上任不久的尚書也感受到了部里人心的變化, 一時間也覺得頗為棘手。 此外, 吏部那邊因著鄧仕建先前跟隨右相孫惟德, 后面因著孫惟德看重顧云浩,而與季銘勾連,幫著季銘算計孫惟德,算是徹底的得罪了孫惟德。 現在季銘那邊失勢,鄧仕建一面要擔心受季銘牽累,從而被杜允文清算。一面又要擔心右相孫惟德仍然記恨之前的事,從而落井下石,行事更為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落入旁人的陷阱之中。 吏部一直在六部之中都算是老大,吏部的官員們也常是慣了受到其他官員們的恭維吹捧,眼下突然見著單位的大佬在內閣里裝孫子,心中也是有些不得勁的。 兵部那邊更是焦頭爛額,雖然兵部有掌管兵事之權,但卻只是負責武官的任用調遣,兵力征集以及軍械等事,實則并無什么統兵之權,更別提什么在軍中的影響力了。 眼下因著勛貴們不滿新政,從而紛紛通過自己在軍中的影響力想元化帝施壓,眼看著軍中的將領們也并不是很在意兵部這個上司單位,兵部一面受著軍中將領們的氣,一面又擔心被元化帝責難,也是覺得備受煎熬。 眼下最風光的,只怕莫過于刑部了。 刑部乃是由副相陶明哲一手掌控,眼下杜允文跟陶明哲清算新政官員,幾乎都是要靠刑部跟大理寺作文章,故此這段時間朝中幾乎沒有人敢去招惹刑部的人。 一時間,刑部官員似乎成了官員眼中的鬼見愁。 被人這般懼怕,刑部官員們只覺得存在感空間爆棚,一個個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緊緊地盯著新政一派官員,想盡辦法的查出點什么東西來,以便在左相跟副相面前邀功。 面對著朝中的亂象,元化帝亦是憂心忡忡,但卻又無濟于事。 眼下于他而言,文臣的事情倒還好說,但軍隊方面的壓力卻是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看著季銘跟梁如海被彈劾,元化帝亦是束手無策。 在這樣的形勢之下,元化帝卻是不上朝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元化帝雖然是個年輕的帝王,但在政事上卻是從不懈怠,即便是去年病重之時,也是沒有缺席朝會的。 這樣一位勤勉的帝王,現在卻是突然任性的拒不上朝了。 那日大朝會,梁如海跟季銘先后被刑部彈劾,滿朝官員爭吵不已,就是季銘跟杜允文、陶明哲這樣的大佬也紛紛出言互懟,元化帝一氣之下喝罵了滿朝文武,此后更是一怒之下,直接接連數日懶得上朝。 這雖然看著有些不靠譜,但明白就里的人都是曉得,這是元化帝在刻意避開梁如海跟季銘被彈劾之事。 畢竟在這樣的形勢之下,若是再有朝會,那么杜允文等人勢必窮追猛打,繼續死咬著梁如海跟季銘之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奏本彈劾。 如此一來,季銘跟梁如海只怕是兇多吉少。 想必元化帝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方才連日避不上朝吧。 這雖然乃是一個緩兵之計,可以暫時避開季銘跟梁如海之事。 但杜允文跟陶明哲亦不是蠢笨之人。 在元化帝罷朝的這些天,對季銘跟梁如海的彈劾卻是愈演愈烈,幾乎每天都有一大摞彈劾兩人的奏本送到元化帝的紫極殿,甚至每天的奏本的數量還越來越多,最后不僅是文臣,就是武將集團也開始紛紛上奏要求元化帝嚴懲季銘二人。 這其實已經算是在逼迫君王了。 但眼下元化帝勢孤,杜允文在朝中風頭正勁,加上杜允文雖然強勢,但這件事終歸還是在禮法之內,讓人也難以挑出什么毛病來,因此也沒人敢在這個當口去多言其他。 在杜允文這樣強勢的手段之下,避朝半月之后,平王跟蜀王的奏本也遞送到了京城,元化帝扛不住了,復又開始上朝。 在復朝那日的朝會上,杜允文等人舊事重提,繼續彈劾季銘跟梁如海。 元化帝再也不似先前一般護著季銘,而是毫不猶豫地直接下令革去梁如海湘省巡撫之事,交由大理寺審查。 而季銘在越省之事,元化帝也并不似先前那般避而不談,而是決定先行暫停季銘內閣大臣、工部尚書、戶部尚書之職,由都察院陪同回鄉一起核查徇私瞞報田產一事,一月后返京自辯。 這其實算是棄車保帥了。 畢竟梁如海再重要,也是比不得季銘的。 元化帝這般將梁如海直接交給了大理寺,其實就等于交給了杜允文和陶明哲,任其發落了。 而對于季銘,元化帝卻是謹慎了許多。 雖然是停職,但卻沒有革去職位,也沒有就此定罪,而是由都察院陪同回到越省核查。 要知道都察院可是孫惟德的人,絕對不會似刑部跟大理寺那般一心想要拿下季銘。 而且還是下令由都察院陪同季銘前往越省核查,這其實跟讓季銘自己去核查自己沒有多大的區別,必然是查不出什么問題來的。 至于一個月之后返京自辯,其實就是給季銘重新掌權的一個臺階。 所謂核查一事,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 元化帝還是決意保下季銘! 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后,顧云浩也是松了口氣。 雖然他對處處算計的季銘沒有什么好感,但卻是很欣賞季航這一位好友,眼下見著季家能轉危為安,也是打從心底高興。 元化帝此令一出,杜允文等人皆是面色鐵青。 雖然拿下了梁如海,但卻放走了季銘,這并不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季銘被彈劾一事也因著元化帝這一決定而漸漸平息下來,季銘交出了戶部跟工部的尚書掌印之后,正式卸職,準備著跟隨都察院一同回往越省。 都察院這邊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雖然季銘被彈劾一事元化帝有了決定,多半只是走走過場,但總歸季銘乃是兩部尚書,又是內閣重臣,此次回往越省之事也還是應當慎重才是。 在這派遣官員的規矩上,陳云華等幾個都察院大佬們也是商議了許久。 畢竟季銘身份特殊,派遣的官員少了會顯得不夠尊重這位閣老大人,而且一看就是走過場,只怕左相跟副相那邊必然不答應。 但若是指派的官員多了,便又怕引起季銘的誤會,讓人以為他們都察院是真心想要過去挖出什么黑料一般。 最后還是決定由陳云華帶領三名御史并起五名從七品的都事官員一起前往。 至于顧云浩,雖然此次乃是回往越省,但都察院還是沒敢讓他一同前往。 開玩笑,這顧云浩乃是右相最看重的弟子,因著為了將他拉出新政的旋渦,右相一力將其從戶部調任到了都察院,現在他們又怎么敢在這個檔口將顧云浩牽扯進季銘之事里面去。 這面季銘與都察院去往越省的行程剛剛定下,那邊孫惟德府上卻是又有一封加急的書信悄悄地送往了越省淮安府。 不錯,雖然元化帝一力保下了季銘,但孫惟德乃是謹慎細致之人。 不論是在顧云浩還是在孫惟德的眼中,他們都還是覺得季銘就算此次的事能平息下去,但杜允文等在除去梁如海之后只怕還是不會善罷甘休,季銘仍然面臨著不小的危機。 之前為了牽扯到孫惟德,季銘幾次三番的將顧云浩往旋渦里拉。 今次回去淮安核查私瞞田產之事,說不得就會故技重施,想盡辦法的算計江程云。 即便是由都察院陪同,陳云華又是右相一派的官員,孫惟德也是放心不下的,遂直接派人急急前往越省送信與江程云,讓其務必小心季銘。 第186章 第186章:背后一刀 在季銘回往越省的同時, 大理寺也帶著元化帝的旨意去往了湘省。 一保一舍, 梁如海也是絕無什么翻身的機會了。 在季銘離京后, 朝中似乎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但官員們卻仍是不敢有絲毫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