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眨眼間,便到了四月。 一如先前他跟季航所料,春闈舞弊之事又是被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三司會審的也并未有什么實質性的結果。 三月,禮部發出布告,言及春闈一事,乃是士子們私下押題之故,并無舞弊之事,并嚴詞告誡鬧事的士子盡早回鄉,若再有士子亂傳流言,便按律論處,剝奪功名。 期間,也不曉得用了什么手段,那些鬧事的士子們一時間好似沒了主心骨一般,漸漸偃旗息鼓,最后各自回鄉。 而處在旋渦之中的徐景,此刻也從一個徇私舞弊的膽大國蠹,搖身變成了飽受冤屈的正直賢臣。 被無罪開釋之后,徐景上表陳情,并向順德帝請辭歸鄉。 這自然是故作姿態。 隨后,順德帝駁回了徐景的請辭,并當朝嘉許。 經此之后,徐景風風光光的回到了禮部,不僅官復原職,更是聲望漸高。 第111章 第111章:突變 以當下的朝局形勢,徐景自然不可能就因著這么一事便倒下。 加上先前的推測, 顧云浩跟季航都是早已預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 春闈舞弊之事, 就這樣囫圇著過去了。 雖然讓人有些意不平, 但這便是朝局,這便是官場。 在官場宦海之中,一切的人和事, 都是看上位者的需求罷了。而是非曲直、道義公理, 從來都不是上位者決策的根本。 早在陵江書院出事的那一年, 顧云浩便已經看破了這一切。 “咱們得相信‘公道’二字。” 他還是記得當初齊王在淮安府說過的那句話。 只是在現在朝廷的形勢之中,能守住本心已是不易, 又如何再論‘公道’? 想著如今的朝局, 顧云浩也是暗暗期盼順德帝能早些定下儲君。 畢竟儲位穩固, 朝局方才能平靜一些, 對于天下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若再如此爭斗下去,只怕易生禍端。 雖然料想到了春闈舞弊之事的結局,但顧云浩跟季航心底還是有些不得勁的。 尤其是前兩日, 順德帝放出話來, 言談之中竟然果真有意讓徐景接任禮部尚書之位。 要知道他們都有一愿,那便是重開陵江書院。 而陵江書院是徐景下令查封的。 若是他果真成了禮部尚書, 自然是不會推翻自己的決定的。 那樣讓禮部下令重開書院之事,豈不是更加艱難? 為著這事, 顧云浩兩人煩悶了兩天, 卻又無計可施, 只得決定抓緊時間好生念書, 待高中進士之后,成為天子近臣,再看能否有旁的法子。 徐景復職之后,一時風頭無二,上門拜謁奉承之人更是絡繹不絕。 這段時間,徐景亦是很忙。 一則是館選之日已將臨近,而這些時日,禮部尚書周躍光又告了病。 因而徐景回到禮部之后,便直接開始主持館選之事。 二則便是左相杜允文的外孫女,亦是徐景的獨女徐家大小姐成婚在即。 而徐景的這位乘龍快婿,卻是今科傳臚李文旭。 一時間京中眾人皆是議論紛紛。 文人士子們一面譏諷李文旭出身寒門,從而舍棄自尊攀附權貴,一面又暗暗嫉妒李文旭能有徐景這樣的岳父。 但京中的女子們卻大多表示惋惜。 畢竟狀元游街那天,她們亦是看到了今科傳臚長得一表人才,如今聽聞他將娶徐家的無鹽啞女,都是忍不住搖頭。 顧家小院內。 顧云浩手里拿著一張豪華精致的大紅金邊請帖,亦是有些感嘆。 見他一會嘆息一會蹙眉,季航也有些耐不住了,直接說道:“這李文旭還真是個怪人,明知道咱們跟徐景的糾葛,偏生還送個請帖來。” 季航也是收到了請帖的。 雖然他進京之后,與李文旭并未有過什么接觸,但李文旭的請帖還是如約而至的送到了季府。 “罷了,總歸是同窗一場,他送個請帖,也屬正常。” 顧云浩說道。 “為著攀附權貴,便以自己的婚姻為籌碼,如此行徑,我實在是羞于作為他的同窗。”季航冷冷一哼,神色中帶著幾分不屑。 他乃是出身世家,又知曉徐景那位女兒的情況,自然是不相信李文旭會出于真心愛慕,才與徐家結親。 加上因為厭惡徐景,自然就更看不慣李文旭的行徑了。 “別的不說,只是他這婚禮,咱們只怕是去不得的。” 顧云浩懶得去計較李文旭的心思,卻是開始思量這里面的干系利害。 畢竟不論是徐景還是杜允文,那都是不好相與的。 先前杜允文借著江清華拉扯江程云跟師祖孫惟德,現在李文旭下帖相邀,他還是覺得應該謹慎一些,免得讓人抓著機會,連累了老師跟師祖。 而季航則更是應該離得遠遠的。 他乃是季閣老次孫,又曾是齊王伴讀,季家現在本就處境艱難,如此敏感的時候,若是又牽扯上徐景跟二皇子,實屬不智。 季航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些,當下便點點頭說道:“誰愿意去誰去,反正我是不去的,況且去吃這喜酒,少不得要見到徐景,我懶得見他那張狂的樣子。” 陵江書院沒了,他們自然都對徐景沒什么好感。 兩人又言語幾句,最后還是決定讓巴九出門去買些賀禮,到時候給李文旭送去,權當道賀了。 畢竟人家連請帖都送上門了,他們也不好直接置之不理。 三月底的館選結束了,新被選中的觀政進士跟庶吉士在四月將入六部及翰林院。 而其余諸人,則由吏部派遣至各地為官。 李文旭自然是不必說的。 既是今科傳臚,又是徐景的東床快婿,穩穩地進了翰林院。 而江清華因著避及朝中爭斗,早早的回了淮安府,并未參加這一科的館選,自然是要派遣到地方為政的。 但好在有孫惟德在,也不會讓他吃虧。 四月中旬,各新科進士的任職文書下來,江清華到湘省任一地知縣。 湘省不如江南富庶,但也并不荒蠻,稱得上魚米之鄉,雖距雍京有些距離,但好在水運便利,也不是很費事。 去這樣的地方為政,可謂是既得了實惠,又不會很乍眼,正是適合江清華。 看來這位身為右相的師祖,也是個頗為護短之人啊。 顧云浩笑著感嘆道。 江清華亦是四月中旬便回到了雍京。 除了帶來大包小包的土儀之外,自然是還有最重要的東西——家書。 顧云浩接過那厚厚的書信,心中溫潤不已。 正因通訊的艱難,這遠方而來的家書才顯得如此珍貴。 自然,除了顧家的家書之外,江程云亦是有書信給他。 而趙成禮,也自然讓江清華捎上了一封給趙妍的書信。 顧云浩急急拆了家書,滿面溫和地感受著家人的關懷和字里行間的溫情。 不過令他無奈的是,父母卻又是在書信中夾帶了一張一百五十兩的銀票一并送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 顧云浩心中感念,更是思鄉的緊。 江清華回來的次日,便拉著顧云浩,兩人抱著不少土儀去拜訪了師祖孫惟德。 在得了好一番教訓之后,兩人笑呵呵地回來收拾整理行李。 畢竟待過些日子,去了吏部報道之后,江清華就又要動身去湘省上任了。 “云浩,你跟妍兒是準備什么時候回淮安?” 江清華問了一句,笑著說道:“若是五月回去,咱們倒是可以同行一段路程。” “我也盼著能早些回去,只是妍兒的身子始終不見大好,大夫說再養養看,待過兩天再請了大夫來瞧瞧再說吧。” 一說起趙妍的胎,顧云浩便又是歡喜又是擔憂。 “不過師兄也不必心急,我見老師信中所言,你的婚期已經定下,說是在今年九月,到時候我跟妍兒必然是早已回了淮安,咱們到時候在淮安相聚就是。” 江清華現今年歲已經是不小了。 他原本是早早便定下了親事的,只因女方家中長輩去世,需得守孝,方才拖到了現在。 今年人家姑娘除了孝,師母趙氏自然是急急的張羅起婚事來。 江清華面皮要厚些,聽聞顧云浩說起此事,倒也不臉紅,只哈哈一笑,說道:“這倒是實話,好在湘省離淮安不遠,到時候咱們走動也方便的很。” 聞言,顧云浩亦是點了點頭,含笑應下。 四月底,各新科進士在吏部報道之后,紛紛領取了自己的官服和文書,奔赴各地上任。 因大夫說趙妍還需再養些時日,故而他們先前預備同行的計劃自然就泡湯了。 在一番短暫的相聚之后,顧云浩送走了江清華,又開始了閉門讀書的日子。 雍京的五月,似乎事情非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