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行了行了,走吧。” 顧云浩匆匆喝下最后一口粥,拿帕子擦了擦嘴,便起身跟季航兩個急急往外走。 “巴九,好生看家啊。” “走了走了,這么多廢話。” 門外仍是傳來顧云浩與季航的聲音。 巴九愣愣的在院里站了一會,方才回過神來。 怎么感覺這半年以來,不論是他家浩哥,還是季公子,都變了許多。 首先是浩哥,原本就是一個灑脫之人,現在好似更什么都不太計較的樣子,言談行事卻又讓人覺察不出半點不妥之處。 雖然是越來越隨性,卻也讓人有一種越來越看不透的感覺。 而季公子原本都是一副君子之態,說話行事更是處處透出大家風范,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但是這半年以來,好似他面上的表情多了許多。 巴九總結了一下,慢慢察覺出來。 對著越是熟悉,越是親近的人,季航便越是性情外露,不加掩飾。 而對于關系疏遠或厭惡之人,卻越是溫和有禮,滿面笑意。 不知為何,看著兩人雖然平日一如往常的讀書和玩笑,巴九卻始終覺得他們好似都在心中存了什么事一般。 顧云浩二人自是不曉得這些,他們一路到了車馬所,果然就見已經有好些人在此處租車租馬。 兩人分別挑好了馬,又交下了押金,牽著馬出了城門,便策馬往郊外而去。 淮安城東,有一河灘,稱清河灘,距離府城不過十來里的樣子,加上此處溪水清澈,山林茂密,又有一片極為寬闊的草坪壩子,因而每到春日,便有不少青年男女前來踏青游玩。 兩人騎在馬背之上,也不著急趕時間,便一面前行,一面看著四下的風光山色。 “云浩,我怎么總覺得這半年來,你變了許多。” 顧云浩此刻一手抓韁,一手執鞭,正側目看著路邊的田野,聽了這話,卻是轉過頭來,轉而問道:“哪里變了?” “說不上來,好似更內斂了,又好似更隨性了。” 季航搖了搖頭,說道:“這半年來,你平時行事亦是從容了不少。” “既你如此說,那可曉得,在我看來,而今的你,亦是與之前不同?” 聞言,顧云浩嘴角一揚,微微笑道:“現在我先問你,你心中又存了何事?” “果然什么都瞞不住你,不過我自己倒是沒怎么注意什么變化不變化。” 季航爽然一笑,說道:“但你要說心中之事的話,姑且可以跟你說一說,公子我今后要入主禮部,怎樣?志向遠大么?” 聽聞這話,顧云浩亦是笑道:“真巧,我也正有此愿。” “哦?那咱們且比一比,誰先得償所愿?”季航挑眉道。 “可以。” 顧云浩溫言應了一聲,便執鞭抽馬,只聞坐下駿馬一嘶,隨即整個人策馬向前奔去。 “好你個顧云浩!說好的賽馬,居然作弊使詐!” 見狀,季航也是笑著叫嚷一聲,策馬向前。 及至青河灘,已經到了辰末時分,四下也多了不少人在此游玩。 本朝民風開放,對女子約束不如前朝那般厲害,因而也有不少青年女子帶著帷帽出行。 青河灘的小溪邊上,更是有人擺上了書桌,在此處開社作詩,一時也吸引了不少人前去觀看。 看著那處起詩社的幾位青年,大概不過都是十七八歲的樣子,皆是穿著一身玄色長衫,看著像是同一個書院的學生。 幾人年歲都不大,又一副書生打扮,看著頗為斯文,倒是引了不少頭戴帷帽的女子駐足觀望。 顧云浩二人乃是為了騎馬而來,自然是不預去湊這個熱鬧,當下只看了兩眼,便決定往前面的古廟方向而去。 “好!公子果真是好文采!” 正欲離開,卻是聽聞一陣喝彩之聲響起。 循聲看去,原來是那些起社的書生們作出了好詩,正在被眾人贊賞。 坐在馬背之上,居高臨下,自然將眾人的神態盡收眼底。 只見人群之中,有一面色蒼白的書生此刻正負手而立,志得意滿地聽著眾人的喝彩贊賞。 看那神態,想來便是此子作出了好詩。 “那是自然,咱們白池書院乃是越省之最,我學兄又是書院上次季考的頭名,自然才學非凡。” 聽著眾人的贊賞,此刻那群書生之中亦是鉆出來一個書生跟著吹捧道。 白池書院?越省之最? 聞言,顧云浩跟季航不由四目相對,皆是搖了搖頭。 他們確實沒聽過這個書院的名字…… 只是越省之最,不該是他們陵江書院么? “這位公子這話怕是托大了吧?” 顧云浩二人還未來得及作何反應,此刻卻是又聽聞人群之中,有一輕快明朗的女子之聲響起:“我只聽聞,越省最佳的乃是陵江書院,卻是不知又什么時候換成白池書院了?” 聽聞這話,那幾位書生瞬間氣的面色鐵青。 其中那位面色蒼白的書生一臉倨傲地站了出來,冷冷一哼,說道:“陵江書院山長牽扯科考舞弊,書院早就被禮部查封,就連柳予安亦是被剝奪了功名,咱們越省已經沒有陵江書院這個名頭,一間如此不堪的書院,哪里有資格談什么最佳不最佳。” 此言一出,顧云浩二人皆是面色一沉。 那女子顯然也是被這話激怒了,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只見她頭戴帷帽,穿著一身藕粉色長裙,身量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 第77章 第77章:表妹 “即便陵江書院被封, 亦不是你們這些人能與之相較的。” 女子上前幾步, 直接沒好氣地道。 她的話顯然是戳到了白池書院那群書生的心口上, 那幾人當下就氣急了,直直地往女子之處涌去。 “哪里來的毛丫頭,居然敢在這里胡言亂語。” “就是, 簡直是不知所謂!” “得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頭!” …… 見著那幾人越來越近, 這時又見一個青衣女子疾步上前,握住了那少女的手,對那幾人道:“怎么,你們這是想以人多欺人少?如此還好意思自稱讀書人么?” 聽聞這話,四下也有人開始指點了起來, 言談之中皆是有些看不慣那幾位書生的樣子。 見著眾人都開始指責起他們來, 那幾名書生更是覺得面上掛不住,當下就惱羞成怒, 急急想找回場子。 其中一人更是一手拿起桌上的筆筒,直直地向那藕色衣裙的女子扔去。 眼看著筆筒就要砸上那女子,這時卻見一個月白色的身影一閃上前,把那女子往身側一拉。 “嘩”的一聲, 筆筒直直地摔到了女子身后的石頭上,頓時碎裂了一地。 藕色衣裙的女子似乎也回過了神, 轉身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 面色后怕地拍了拍心口, 而后便看向方才救自己的人。 抬首看去, 只見此人一身月白的素錦衣裳, 俊美的面龐上帶著幾分擔憂之色。 “啊!表哥!” 季航正欲開口相問,卻是聽聞這女子驚喜地喚道。 自方才,他便覺得這女子身形有些眼熟,聲音也頗為熟悉,但因著那幾名書生辱及他們書院,一時也未來得及多想,畢竟都是富家女子出門,都帶著帷帽,也看不清誰是誰。 結果女子這聲‘表哥’一出,季航臉上那君子般的笑容,一時也是有些頓住了。 “表哥,你不是說要去拜謁學里的先生,今日不能陪我出門郊游么?怎么現在又在這里?” “表哥,你不會是騙我了吧?” …… 隨之而來的便是女子面帶狐疑地問話。 自聽著那女子叫他‘表哥’起,季航便繃不住那俊秀的面龐,此刻更是掩面一嘆,轉過頭來求助地看著顧云浩。 顧云浩只覺從未見過這樣的季航,只見他一臉表情似哭似笑,滑稽非常。 原來素日里謙和溫潤的如玉公子季航,也有今天…… 看了一眼那立在季航身側,還在不停問話的藕色衣裙女子,顧云浩暗暗覺得好笑。 能將季航弄得如此狼狽,這女子也算是個能人。 方才聽那女子喚季航表哥,又是如此性情言語,想來便是先前在季府見到的那位岳姑娘了。 季航這廝,為了出門賽馬,居然還騙了人家小姑娘。 顧云浩心里暗暗鄙夷了一番季航的行徑,但還是一臉笑意地上前,神色誠摯的幫他圓謊道:“先生今日訪友,需晚些才回,因而我邀季兄來此賽馬。” “哦,原是如此。” 見那岳姑娘妝似了然地回了一聲,顧云浩此刻卻是有些無語了。 這岳姑娘未免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這么一句敷衍的解釋,她便相信了? 也難怪季航都能忽悠到她…… “表哥,既然好容易在這遇上了,你們準備去哪里?帶上我可好?” 岳姑娘顯然是個大氣之人,壓根沒把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卻是帶著幾分雀躍地說要與季航一同郊游。 “啊,那什么,云浩,此乃我表妹。” 見好友為他解了圍,季航也面上的尷尬之色也慢慢散去,又是一臉溫和地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