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管飯嗎?” “中午管一頓,晚上不管的。” 鮑寶花已然滿足了,甜甜道:“謝謝歐巴!我們明天一早就來,保證不會遲到!” 又寒暄幾句之后,拉著余火跟老板告別。一直走出老遠才道:“小哥哥你是不是傻,人家說給多少就多少,都不知道還價啊?你瞧瞧,我一出馬,瞬間就把工資漲了一半兒。”看著倒是挺聰明的,怎么一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味兒。 余火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多虧有你在。”他自從四歲被選入無涯書院,衣食住行都是書院負責,于這種經濟往來上,的確十分欠缺。 鮑寶花被夸得舒坦了,也沒繼續揪著不放:隊友么,相互支持相互體諒,既然余火主要負責出力,出腦子的事自然就交給她了。 二人找了個地方坐著休息了一會兒,鮑寶花將之后的收支花銷仔細算了一遍,將近七點的時候又去同一家餐廳吃了晚飯,然后趕在游樂園關門之前,來到鬼屋門口和售票大姐接頭。 “鑰匙我給你們留下了,等過一會兒外頭大門鎖了你們再進去。”大姐又囑咐了一遍:“說好了,只是落腳,里面的東西可不許動啊。” 鮑寶花點頭:“知道,這不都在您那押了五十塊錢嘛。我們就想避避風頭不讓我父母找到,絕對不會給您添亂的。等我們以后能沖破家庭阻力結婚了,一定請jiejie你去喝喜酒。” 大姐收了一百塊住宿費和五十塊押金,心里頭滿意得很,連言語也十分客氣:“你放心,父母心都是rou長的,哪個不想子女能過得幸福?只要你們倆好好的,他們最后肯定會同意。” “那就借jiejie吉言。”鮑寶花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件事想問jiejie,不知道這游樂場里有沒有地方能洗澡?” 大姐笑:“我都提前替你想好啦,溫泉館那邊有個給游客準備的淋浴間,晚上雖然不燒水了,但白天的熱水應該還有剩。看門的我認識,鑰匙也可以給你們,只不過他也是承擔了風險的,總要有點表示才行。” 鮑寶花十分知趣:“我們兩個人簡單沖一沖就行,不知道jiejie覺得給多少合適?” “每晚一人二十吧,澡堂也差不多這個價。” 鮑寶花想了想,還在承受范圍內。但自然要百般糾結,才滿臉rou痛的答應下來。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游樂場大門也鎖了起來,鮑寶花從售票亭后頭鉆出來拍拍屁股:“走吧,進去看看咱們的新家。” 余火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然后跟著她穿過厲鬼的血盆大口,往鬼屋里頭走去。 第54章 因為已經下班了, 鬼屋里黑洞洞一片半點光都沒有。不過售票大姐告訴二人總電源她沒斷,所以按照大姐所說的位置在墻上摸了半天之后,鮑寶花總算成功找到燈具開關, “吧嗒”一聲按下去。 慘綠或慘白的光線從各個死角散發出來,打在隨處可見的僵尸、斷肢等可怕道具上,越發顯得這里面鬼氣森森, 似乎到處都隱藏著某種不懷好意的視線,讓人不禁從骨子里頭一陣陣發冷。 余火咽了咽口水,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視線和腦子里瘋狂亂轉的各種念頭,只盯著眼前的方寸之地, 快走幾步緊緊跟在鮑寶花身后。 “哎喲,”鮑寶花的小腿被行李包碰了一下,轉頭看他:“你離得這么近干嘛,這里頭這么大空間,要不然你走前面?” 余火立刻將頭搖得撥浪鼓也似:“不了不了不了, 就這樣, 挺好。” 或許是他的反應太過迅速強烈了一點, 鮑寶花停下來將他上下打量幾遍:“你該不會是,怕鬼吧?” 余火眼光閃了閃, 然后搖搖頭:“不,不怕的。” “真不怕?那你怎么一副全身緊繃小臉發白……啊啊啊啊!”鮑寶花忽然發出一聲慘叫,抖著手指頭滿面驚恐的指向余火身后:“你你你你你后面!” 余火腦子里一空, 只覺得后脖頸處寒氣直冒, 思維還來不及反應, 眼睛已經下意識緊緊閉起來轉身飛起就是一腳。 “啪。”吐著長舌頭的僵尸腦袋被他從脖子上踹了下去,掉在地上骨碌骨碌滾了老遠。 鮑寶花神色恢復如常,興奮地睜大眼睛指著他:“哈!還說你不怕鬼!分明就嚇得快要哭出來了!” 余火驚魂未定地看著來回晃蕩的僵尸模特,身體猶自發顫,眼睛里頭濕漉漉地全是水光。 鮑寶花跑過去把僵尸頭撿起來送到余火眼前:“假的,都是塑料的,有什么好怕的,不信你摸摸看。” 余火倉惶著后退兩步,抿唇搖頭。 “真這么怕啊?你一個大男人身強體壯的怎么還怕鬼啊,我記得你不是會武功的嘛,持槍歹徒都不怕怕鬼,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好了好了不嚇你了,小模樣怪可憐見的,再嚇你回頭你的粉絲該罵死我了。”鮑寶花把僵尸頭重新裝上去,還體貼的轉了180度彎讓對方看上去更有氣勢,又道:“不過既然你這么怕鬼,之前我提議住鬼屋的時候你怎么也不說一聲啊,我還當你跟我一樣對這些鬼鬼怪怪的東西不感冒呢。” 余火稍稍平復了一點情緒,“你花了那么大力氣才說服工作人員同意我們在此借住,怎好因為我的緣故讓你白忙一場。況且你說得對,住在這里的確不容易被緝拿組發現。” 最起碼,江封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住選擇鬼屋的。 “算你還能體會到我的良苦用心。”鮑寶花心里愈發滿意,對他伸出胳膊:“吶,真要怕的話,要不拽著我的手?” 余火很是不好意思:“不用,現在好多了,多謝你。” 鮑寶花也不勉強:“隨你,那咱們繼續往里面走了啊,你跟緊一點,實在不行抓我的衣服也可以。” 隨即二人繼續前行,尋找適合過夜的地方。 整棟鬼屋面積極大,曲曲折折四通八達,分成十幾個主題室,有百鬼夜行啦,九幽地府啦,荒村老宅啦,午夜兇鈴啦,裝修各異風格不一,秉承著同一個主旨: 怎么嚇人怎么來。 余火緊跟在鮑寶花身后,接連穿過好幾個主題室之后到底忍不住,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心中十分驚奇:“你就一點都不害怕嗎?” “怕什么,”鮑寶花仔細打量著每間屋子里的擺設,神色毫不在意:“我是無神論者,根本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國產恐怖片我從來都是當喜劇看的。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有鬼,我既沒殺過人又沒放過火,人家鬼先生鬼女士有那閑工夫嚇唬我,不如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呢。更何況,這世上,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說完轉頭看向余火:“哎,你可以嘗試這么想,人怕鬼不就是因為鬼和咱們不一樣,害怕鬼會傷害自己嘛,說不定對于鬼來說他們也怕人,害怕我們會傷害他呢。 我給你說個笑話:‘有一天,鬼mama跟鬼兒子講了個人故事,鬼兒子渾身發抖:嚶嚶嚶,大白天的說什么人故事,嚇死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哈哈……” 鮑寶花前仰后合上氣不接下氣,整個鬼屋里都回蕩著她魔音灌耳一般的可怕笑聲,余火悄悄搓了搓胳膊:更,更害怕了。 兩人又經過幾間房間之后,鮑寶花忽然停了下來,眼睛閃閃發光:“這個好!” 這是一間病房主題室,陰森森的燈光下,凌亂放置著各種廢棄的醫療用品和閃著寒光的醫療器械,門后面還有一架骷髏,慘白的墻面上全是刺目的深紅色血跡,就連正中央的兩張病床上也不例外——白天營業的時候,應該會有工作人員在床邊假扮鬼護士或者鬼病人的。 鮑寶花走進去轉了兩圈,然后坐在病床上壓了壓:“嘿,還挺有彈性,有床有桌子,四舍五入也就和賓館差不多了,咱們晚上就住在這兒吧!” 余火站在門邊咽了咽口水,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后將行李靠在桌子邊放了下來。目光警惕全身緊繃,明顯還是怕得厲害。 鮑寶花想了想。從自己的行李包里找出一瓶粉底液,拽著一張椅子走到墻邊,踩上去往各個燈泡上淺淺涂了一層,原本慘白色的冷色光立時就帶上了稍許暖意,雖然房間里的氛圍也沒變多少,到底比之前好了一點。 “怎么樣,這樣還可以吧?”鮑寶花從椅子上走下來問他。 余火心中涌出幾分感動:“好多了,謝謝你。” “禮尚往來嘛,你對我還算不錯,我自然也就照顧照顧你嘍。嘖,如今像我這么貼心的姑娘可沒多少了。”鮑寶花自我陶醉一番,又道:“不過明天早上離開之前你得記得擦掉啊,不然就露餡兒了。” “好。” “而且我這粉底液好貴的,一瓶大幾千呢,等節目結束之后你可得重新買一瓶賠我。” “好。” “還有白天那盒唇蜜,我超喜歡那一款的!” 余火笑:“沒有問題。” 鮑寶花滿足了:跟老實人相處就是痛快。 把粉底液放回去,又從行李包內翻出一大堆瓶瓶罐罐還有睡衣來:“那我先去溫泉館那邊洗澡了啊,累了一天了腰酸腿疼的,你要是沒事兒可以先把東西簡單收拾一下。” 根據售票大姐說的,熱水不一定足夠,去遲了或許就只能洗涼水澡了。 余火瞬間站得筆挺:“我陪你一起去!” “我去洗澡啊哥哥你陪我干嘛!”鮑寶花睜大眼睛:要不是知道他喜歡男的,都要認為他想圖謀不軌了。片刻后反應過來:“你該不會是,不敢一個人呆在這兒吧?” 余火臉上微微發紅,雖然沒否認,到底不好意思繼續堅持要陪女生一起去洗澡。于是默默注視著鮑寶花捧著一大堆東西離開,順手還把門給關上了。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之后,瞬間變得加倍陰森起來,就連自己的呼吸都清晰可聞,空氣中仿佛充溢著某種不詳的氣息。 余火深吸幾口氣,然后強力鎮定下來,開始將病床周圍的空間收拾得更加適合住人一些。收著收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似乎總有道視線一直盯著他看,起身轉頭,便正好和門后的骷髏架子對了個正著,頭部兩個黑洞洞的凹陷無聲望過來,瞬間就讓余火汗毛直豎。 四下打量一圈找了塊搭在推車上的白布,屏息凝神走過去將骷髏兜頭整個蓋住:呼,這樣就好多了。 然后繼續收拾。 越收拾越覺得還是不對勁,抬頭往骷髏架子的方向看過去:原先沒蓋白布還能將每一處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眼下蓋了白布,反倒總忍不住去想象,白布底下是不是正悄無聲息地進行著某種不可言說的變化。 越想越亂越想越慌,狠狠心干脆再次走過去打開門,飛速將整副骷髏架子全推出去再將門緊緊關上,然后一路小跑到床上盤膝而坐凝神運功,外放五感確定鮑寶花此時的位置,砰砰砰宛若擂鼓也似的心跳這才逐漸緩和下來。 鮑寶花這個澡洗得尤其漫長,到最后余火修煉漸入佳境,忘卻外界事物,也就收回五感沒再注意她了。 不知過了多久之后,緊閉的房門忽然被推開了,余火睜開眼睛:“你回來……” 一句話沒說完,便看見某個長裙黑發、臉上像是涂滿泥灰的白色身影從門外飄了進來。 半句問候戛然而止,余火猛地睜圓了眼睛,瞳孔因為恐懼縮小到極致,完全被本能控制地從床上竄了下去厲聲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影渾身一抖,隨即也跟著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余火你瘋啦叫這么大聲干嘛!!!” 熟悉的女聲讓余火腦子里稍微恢復了一點理智,扒在床邊眼淚汪汪,小聲喚她:“……鮑,鮑女士?” “是我啊!”鮑寶花拍著胸口往里面走:“除了我還能有誰!你魔障啦叫這么大聲!而且門口的骷髏架子是怎么回事?媽的杵在那嚇我一跳!!”堅持了二十多年的堅定無神論差點就要被打破了。 余火尚未從激烈的情緒當中平復,眼眶微微發紅:“你,你的臉是怎么回事?” “面膜啊!火山泥不知道啊!你以為我天生麗質就可以不保養了啊!!”鮑寶花原本還有些生氣,看著余火縮在兩張床中間可憐兮兮的樣子又忍不住狂笑起來:“哈哈哈哈你的表情……你是不是把我當成索命女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喲不行我面膜都笑裂了哈哈哈……” 半晌之后,兩人都稍微平靜了一點,總算能進行正常對話了。 “你去洗澡吧,”鮑寶花仰著頭,小心翼翼在不碰到面膜的情況下擦掉了眼角的淚水,對余火道:“熱水我沒用完,估計你洗肯定夠了。對了我帶了沐浴液身體乳你要用嗎,反正是按壓式的,我不介意和你分享。” 余火悄悄也在眼角擦了擦,然后搖頭:“不用了,我帶了香皂。” 翻找出衣服正準備出去,被鮑寶花攔下來:“別急啊,我先給你卸妝啊,節目組化妝師用得全是彩妝顏料,不卸干凈對皮膚傷害最大了。過來過來,在床邊坐著。” 余火依言坐過去,有些擔憂:“現在卸掉了,那明日怎么辦?”雖然工作時可以穿卡通外套不被認出來,但之前肯定要和旁人接觸的。 “明天我再給你畫啊,娛樂圈里的女藝人哪個不會化妝的,你放心,我的手藝絕對不輸給專業化妝師,肯定能給你畫個一模一樣的出來。”鮑寶花用浸濕的卸妝棉在余火臉上仔細擦,忽然哼了一聲:“我知道今天在電視臺的時候,你們發現我參加節目還帶了一大包護膚品化妝品,心里頭肯定都沒說我好話是不是?藝人最重要的就是臉,把臉照顧好了那是基本素養,是對觀眾負責你懂不懂! 再說了,我這叫未雨綢繆,你瞧瞧我這袋子護膚品光是今天就已經起到了多么重要的作用!你等著吧,那些只顧逃跑一點不考慮這種細節的人,等節目組給化得妝脫得差不多了,找地兒哭去吧。” 余火:“我沒有在心里說你壞話。我覺得你特別聰明。”最起碼在電視臺門口的時候她知道有監控不能直接打車,換作是自己就肯定想不到這一點。 贊美之詞誰不喜歡聽。鮑寶花咧嘴想笑,考慮到臉上的面膜到底還是繃住了:“小哥哥你怎么凈說大實話。好了,都卸干凈了,嘖,你一個男人皮膚怎么這么好,滑不溜手的連毛孔都看不見。快去洗澡快去洗澡,不然說不定我就要忍不住給你毀容了。需要我把你送出去不?” 剛剛才鬧了一個大烏龍,余火哪好意思讓人家女生送他。婉拒之后拿著洗換用品出了門,然后將速度提到極致,目不斜視一陣風也似沖出了鬼屋大門。 余火洗澡比鮑寶花要快得多,順帶著將換下來的衣服也洗干凈,再回到住處時也不過才過了半個小時。 鮑寶花臉上的面膜已經清理干凈了,不同于在電視臺初次見面時張揚奪目的艷麗,也不同于化妝師遮蓋之后的普通,此時的她黑發披肩,眉目不施粉黛卻秀美精致,倒平白多了幾分溫婉柔和的氣質。 “怎么樣,我好看吧。”鮑寶花正捧著鏡子來回照,然后招手讓兩只微型攝影儀離她更近一點:“瞧瞧,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圈子里敢素顏對著鏡頭還半點不心虛的,估計也就只有我一個了。” 嘖嘖,天生麗質難自棄,長得好看就是沒辦法。 余火笑了笑,拎著行軍背囊走到她旁邊的另一張床上坐下,然后從背包底部解下來一個單獨的包裹,鼓囊囊一大團。 鮑寶花好奇得湊過去:“這是什么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