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看來今后是不能時常來看小嫂嫂了。”這日,林淮安帶來了長安街上最好吃的糕點,苦笑著朝許卿卿道。 “為何?”許卿卿不解。 “小嫂嫂難道沒發覺,我三哥他吃醋了?”林淮安問。 吃醋? 這個詞對許卿卿來說并不陌生,她先前倒是聽說過宮中的嬪妃爭風吃醋,可林泓逸吃醋,又是為哪般? “難不成那文瑤喜歡上別人了?”她思忖著問。 林淮安笑著搖頭:“小嫂嫂該不會真以為我三哥瞧得上那個沒頭沒腦,只會頤指氣使的丫鬟吧?” 許卿卿想想也是,文瑤實在太蠢,林泓逸的眼光好像還真不至于差到那地步。 “那……是徐抒懷另有所愛了?”她接而問道。 這回林淮安不笑了。 他怎么覺得,自己這小嫂嫂壓根不是在說笑? “小嫂嫂,我三哥吃的是你的醋。”他直白道。 許卿卿想也不想地搖頭:“八皇子真會說笑,世人皆知泓親王與那徐抒懷有斷袖之誼,他心上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誰說有斷袖之誼?”林淮安的神色難得正經,“三哥不過是對他有愧,當年若非他主動擔下罪責,變成閹人的恐怕就是我三哥了,正因如此,這些年不管徐抒懷想要什么,我三哥都會給他,唯獨有一件事,三哥卻破天荒沒有答應他,你可知那是件什么事?” “什么事?”許卿卿有些好奇。 林泓逸不是素來對那徐抒懷百依百順嗎,居然有事能令他能狠得下心來拒絕那人? “前陣子徐抒懷向三哥要一個人,三哥沒有給他?!绷只窗驳?。 這次許卿卿沒再猜是文瑤了,疑惑問道:“是誰?” “還能是誰,”林淮安頭一次覺得自己這小嫂嫂這么笨,“當然是你了!” “是……是我?”許卿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良久沒緩過神來。 等等,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林淮安是想告訴她,那座冰山吃的是她的醋? 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林淮安頓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話還真有幾分道理,否則為何旁人皆看得出來三哥對她頗為特別,她自己卻一點也沒察覺? “三皇子真會開玩笑。”許卿卿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可想起那夜他明知有刺客,卻還是趕到偏房找自己時,心中就不知不覺多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仿佛有一根蛛絲般的細線,被人輕輕拉扯了一下…… 她先前以為,那座冰山定是很厭惡自己。 可細細想來,他近日的所作所為還真是與厭惡二字扯不上半點關系。 “小嫂嫂,我已許久沒見三哥對誰如此上心過了,你可知他昨日在朝堂之上參了袁老頭子一本,說袁老頭子為官不正、貪污稅銀,其罪當斬?”林淮安接而道。 許卿卿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林泓逸在她面前只字未提。 朝堂之上只有兩個袁老頭子,一是袁夫人的父親,二是袁夫人的兄長,年紀都已不小了。 二人皆官居要職,無論哪一個都不是輕易所能撼動的。 “我想,定是因為那袁家與你有什么過節?!绷只窗膊聹y。 他這么猜測不是沒有道理,那袁家只是前皇后的外戚,與許卿卿并無血親關系,想來應是打算將許卿卿當一顆棋子使用。 用金絲籠送許卿卿入泓親王府,就已足以體現他們對這顆“棋子”的態度。 更何況那日袁氏還當著眾人的面,拿金絲籠裝鸚鵡,惹惱了許卿卿也是必然。 這么一想,林淮安推測自己這三哥十有八九是在為許卿卿出氣。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林泓逸答應過許卿卿,要殺了那袁氏為雨潞報仇。 他看出父皇早有剪除袁氏一族的心思,所以才在朝堂之上當了一回出頭鳥。 “曜王怎么說?”許卿卿忙問。 林淮安看了她一眼,糾正道:“是皇上,不是曜王?!?/br> 也就是他,才不計較這些,若被旁人聽見了,狀告到父皇面前,十有八九要治許卿卿一個大不敬的罪。 “皇上怎么說?”許卿卿改口,繼續問道。 “父皇表面上對三哥有所不滿,說袁氏一族皆是忠臣,治國當施行仁政,不能輕易抄家砍頭、喊打喊殺,其實嘛……”林淮安頓了頓,故意賣了個關子,“其實三哥說的,正合父皇的心意,父皇早就想將袁家連根拔起了?!?/br> “難怪那袁夫人這幾日沒有登門,原來袁家出了這等事?!辫髀度滩蛔〔辶艘痪渥?。 “錯,”林淮安搖了搖頭,“不是沒有登門,而是登門了好幾次,次次都被你家殿下拒之門外?!?/br> “這又是為何?”梓露忙問。 “當然是因為三哥不愿讓小嫂嫂為這等事情煩心?!绷只窗泊稹?/br> 梓露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娘娘,如此看來,殿下對您還是很關切的……” “一唱一和的,說完了嗎?”許卿卿既好氣又好笑。 這一主一仆,真當她是傻子不成,還在她面前唱起雙簧來了? 梓露吐了吐舌頭。 娘娘到底還是精明的,只是一說起與泓親王殿下之間的關系,就會莫名其妙地變糊涂。 這究竟是為何,梓露實在想不明白。 “皇上打算怎么處置袁氏一族?”許卿卿問回正題。 “暫時還沒打算處置,只將袁老頭子收了監,正派人仔細審問?!绷只窗驳?。 收監? 出了這么大的事,朝野上下定是動蕩起來了。 許卿卿不免有些擔憂,事情因林泓逸而起,也不知林泓逸會否因為此事與那些前朝老臣結下梁子…… 與此同時,長春宮內,一個小太監匆匆來報:“皇后娘娘,方才內殿傳來消息,皇上賞了老爺一個恩典,準許他過來探望……” “太好了,”李皇后面色大喜,“快準備準備,派人將昨日從西域進貢過來的果子擺上。” “是……”太監領命,不一會兒就吩咐御膳房送來了一盤盤鮮嫩欲滴的果子。 李太尉年近五十,頭發已花白了大半,李皇后是他四十歲時才有的嫡女,因而格外受他疼愛。 “爹,母親和兩個哥哥可都還好?”二人一見,李皇后連忙免了那繁冗的禮節,迫不及待地問道。 李太尉連連點頭:“蒙皇上洪恩,你那兩個哥哥都被提了官職,皇上還特地給你二哥指了一門婚事,指的是太傅的長女。”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皇后聽得放下心來。 她心中很清楚,皇帝是因剛剛登基想要穩定大局,才娶了她這個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為后,表面上對她寵愛有加,實則對那逝世多年的原配王夫人用情頗深,很是掛念。 又因王夫人早已替他生養了兩個兒子,如今他根本沒有讓后宮妃嬪懷上子嗣的打算。 李皇后心中著急,擔心自己的地位會因膝下無子而一落千丈。 她只能眼巴巴盼著皇帝能多寵幸自己幾次,同時也巴望著自己的外戚能爭在朝中多一分地位。 哪怕沒有子嗣,只要娘家爭氣,她這皇后的位子一時半會兒也還是坐得穩的,不至于被別的妃嬪給覬覦了去。 而今兩個兄長都已被升了官,李皇后自然高興不已。 “你可曾聽說,朝中出了大事了?”支走一眾下人后,李太尉小聲朝她問道。 后宮不得干政,李皇后自然對此一無所知,聽父親說起事情的經過,不由吃了一驚:“這么說,那泓親王是打定主意要對舊朝老臣下手了?” “是啊,”李太尉點點頭,對林泓逸的處境多少有些同情,“皇上封了他做親王,還特地將那前朝公主許配給了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是不打算立他為儲的,如今又拿他當手中劍,要對前朝老臣下手……” 如此一來,皇上依舊能擔著那仁德的名聲,所有惡名都會落到林泓逸這個親王身上。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帝王之道有時卻恰恰與之相反,有時想想,還真是令人心驚膽寒。 “爹,你怎么能從這些事中看出,皇上不打算立泓親王為儲?”皇后有些不明白。 李太尉深深看了她一眼:“你還年輕,有些道理看不懂也是應該。你想想,若皇上有心讓泓親王當太子,為何要讓他娶一個前朝公主?難道皇上會讓一個前朝女子,當上一國之母?” 這件事,皇后并未細想過,略一思忖,倒是十分在理。 由此看來,皇帝心中的儲君人選定是大皇子林修淵。 “大皇子那邊,可有什么動靜?”她問。 李太尉搖頭:“大皇子那邊倒是沒什么動靜,所有文臣武將上門巴結,大皇子都避而不見,頗有幾分帝王風范?!?/br> 皇后對此嗤之以鼻:“什么帝王風范,定是知道皇上不喜結黨營私才故意如此?!?/br> 世人皆知,那數次破敵、立下赫赫戰功的,不是林修淵,而是林泓逸。 林修淵自小就喜文而不善武,不過卻深諳行軍布陣之道,雖極少上陣殺敵,但在皇上還只是一個王侯的時候,沒少在旁出謀劃策。 或許正因林修淵沒有殺過敵,手中未沾染鮮血,與林泓逸相比才更顯得“仁德”、“賢明”,更有天子之相。 至于皇后,自然是不會為林泓逸抱不平的。 但凡王夫人所生的皇子,她皆暗暗視為對手。 旁人的兒子,畢竟是拉攏不親的,她想要的,是親自生下皇帝的子嗣,今后母憑子貴,成為一國皇太后。 只可惜這愿望遙遙無期,她不免有些心急。 更別提很快就要廣選秀女,到時后宮里不知又要多出多少妃子,要是其中有比她更年輕貌美的,比她先誕下皇子,叫她這個皇后顏面何存? 李太尉走后,嬤嬤上前替她捶腿,見她眉宇間略帶憂色,十分善解人意道:“娘娘,您可知宮中那位徐公子很是精通藥理,最擅長保養容顏?” “保養容顏?”皇后不免詫異,“他一個男子,還精通這些?” “是啊,”嬤嬤點頭,如實答道,“老奴先前也是不信的,直到前幾日偶然在御花園里撞見了那人,嘖嘖,那膚色可真是白皙如玉啊,一張臉比女子還要精致,也難怪泓親王會與他有斷袖之誼……” 皇后聽得意動,宮中有這等奇人,她自然也想見識一番:“你與他宮里的宮女可熟絡?要不……” “娘娘您這話就見外了,您是這后宮之主,想要見那徐公子,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何須讓老奴和那清音殿的宮女通氣?”嬤嬤道。 皇后不免猶豫:“可他畢竟是個男子,本宮母儀天下,貿然與他見面……” “您忘了嗎,他早已被‘凈’過了?!眿邒咛嵝?。 皇后思來想去,點了點頭:“既如此,那你便去安排吧……” “是?!眿邒呙嫔祥W過一絲喜色,“老奴這就去清音殿宣那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