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亂君心、江封余火對丑眠[娛樂圈]、宦海(科舉)、權(quán)寵之將女毒謀、公主要下嫁、嫁了個權(quán)臣、橘子汽水(作者:南奚川)、數(shù)理王冠、外圍女回家過年、愿我如星君如月
于是又被織蘿提著耳朵一頓數(shù)落:“你看看你這書讀的, 什么樣子?再有兩月不到就是秋闈, 不去書院里臨陣磨槍,你這次就等著繼續(xù)落第吧!” 咦, 竟然有朝一日會被逼著去書院, 早知如此,就不找這么麻煩的借口了。 元闕訕訕地笑道:“只是不想……浪費(fèi)姑娘的銀子。” “那你就好好學(xué)啊。”織蘿寬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我瞧你畫還算畫得不錯,多練一練,能考入畫院也是不錯的。走了。” 織蘿一面往外走,身上便隨著她的步子發(fā)生著變化——整個人先是漸漸褪去了顏色, 只剩了紅線勾勒的輪廓, 然后這個只有輪廓的人先是身高憑空拔高了半尺,然后身上衣袍的樣式從女式襦裙變作男子的學(xué)士服,長發(fā)整齊地綰起, 又裹上幞頭,最后五官也有了細(xì)微的調(diào)整。待一切都變化完畢之后,那個以紅線為輪廓的人才又慢慢生出血rou,與身旁之人看起來一般無二。 變作男身的織蘿摸了摸自己的面皮,笑道:“你看,給我畫出來的假相還挺好的。” 乍一看的確是個英俊的男子,不過仔細(xì)一看,長相與織蘿自己還是十分相似的,若讓不明內(nèi)里真相的人來看,還以為織蘿有個同胞的兄弟。 這倒是真的出自元闕之手——頭一日織蘿也懶得出來守著外頭的生意,只管吧自己悶在屋里,也不知是在搗鼓什么,連午飯的時候元闕做了她喜歡的龍井蝦仁也不曾將她請出來,元闕忍不住進(jìn)去看個真切,才發(fā)現(xiàn)原來織蘿是躲在里頭畫畫。織蘿這般心靈手巧的人,卻實在沒有畫技上的天賦,廢了也不知多少紙,卻始終描不出個人形。元闕問明白后,要過她手里的畫筆,三兩下便畫出一個男子的形象,竟有七八分像織蘿。 織蘿大喜,一彈指揮出一道紅線,沿著元闕的白描筆跡,用紅線勾勒出個形狀,然后浮了起來,又套在了織蘿自己身上,她便成了男身。 元闕當(dāng)時還問她,為何要做出個男身,織蘿說是為了出門方便,畢竟書院也不許女子隨意出入,還是不要討人嫌的好。 書院?什么書院?元闕有點(diǎn)懵。 織蘿笑著告訴他,城西的桐山書院今日在廣招學(xué)生,束脩還十分便宜,便做主給元闕報了名,第二日便送他上山去。 聽到這話的下一刻,元闕是萬分悔恨幫了織蘿這一個“大忙”,不過看到她如今用著自己畫出來的“人身”四處行走,心里又是說不出來的熨帖。 出門的時候,恰好還撞見了對門的連鏡,寒暄兩句才知道他這么早起來是因著店里新進(jìn)了一批玉鐲子準(zhǔn)備接手。聽聞元闕要去書院上學(xué),連鏡還有些驚訝。 但連鏡的關(guān)注點(diǎn)一向有些異于常人,他所關(guān)心的才不是一個店的主人為何會主動掏銀子送自己的伙計還是賣身的伙計去讀書,而是他所去的書院。“前些日子聽一個陪著夫人來買發(fā)釵的人提起,他就是桐山書院下來的,正要找另一家書院去求學(xué)呢。” “哦?都要秋闈了,這時候換書院只怕有些不妥,難道他是想找個門路更好的?”織蘿倒是頗有興趣地打聽。 連鏡擺手道:“不是的。他說桐山書院有古怪,不能長待。” 元闕聽了這話,伸長脖子問道:“什么古怪?” “聽那個人講,桐山書院就像是撞邪了一樣,一到春闈秋闈的時候,就會有很多書生陸續(xù)病倒,找大夫來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最奇的是,這些病了的書生,有的自己在床上躺兩天,就莫名其妙地自己好了,有的卻是一病不起,怎么治都沒用。”連鏡憑著記憶描述道。 織蘿仔細(xì)想了想,“若是真如他所說,這倒是個大事,怎么沒聽說過?” 連鏡擺手道:“只此一家,又只是在春闈和秋闈發(fā)病,找人來查看也不是什么瘟疫,不會傳染,所以也多半只當(dāng)是那些書生考前有些想不開,自己把自己愁出病了。” “就算是自己愁出病,那也是一件大事,畢竟那么多書生在,不可能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有的。” “也就近兩年的事,可能是還沒被聲張開吧。”連鏡攤手道。 織蘿抿嘴一笑,“好的,我們知道了,多謝連鏡公子了。元闕,時間也不早了,造門趕緊出門吧。” 元闕露出一臉不可置信,“姑娘,都說了那是個不祥之地了……您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讀書而已,還是我掏銀子,難道還要請個先生回來測測風(fēng)水再請你大少爺動身前去么?”織蘿涼涼地掃了他一眼,“你自己就是個道士,怕什么古怪啊!” “……”怎么這種時候就想起我是個道士了?道士可以不去書院嗎! 元闕也只敢在心里無聲地咆哮一陣,腳下還是乖乖地邁步跟著織蘿走了。 * * * * * 桐山書院在皇都城郊的一座小山上,距皇城也并非太遠(yuǎn),但這書院名氣實在不大,織蘿與元闕在城郊問了許久才問到該如何上去。 上山一看,織蘿才知道了這書院為何沒什么名氣——因為地勢實在不算得好。 這小山孤零零地杵在一片低洼地中央,三面都被一片湖泊圍繞,而那湖泊也不曾連接任何一條活水,至今還能有這么一大片也實屬不易。 按照織蘿的經(jīng)驗來看,這一座小山連帶周圍的地勢,皆是因為天上掉落一塊隕石而成。巨石從天而降,滾出很遠(yuǎn)才停了下來,將四周都壓得低洼;石頭停下后便成了山,而山周因沖擊與重壓,便凹陷得更深,破了地脈,涌出地水,這才成了如今的模樣。 神界原本是建在幾塊漂浮在空中的巨石上的,而經(jīng)歷千萬年,有的石塊松動,掉下界來也是常有的。不過既然一塊松動了,想必周圍的石塊也不再那么結(jié)實,極容易隨之便再落下去一塊,而人類害怕哪日再天外落石砸到自己,是極不喜歡在曾經(jīng)就落下隕石的地方建址生根的,所以也怪不得桐山書院一帶人跡稀少了。 “從風(fēng)水上看,這處雖不是什么寶地,但也算不得大兇大險,你也不虧的。”織蘿在當(dāng)?shù)赜^察一番后,如是安慰元闕。 都走到書院門口了,元闕也知是“在劫難逃”,索性也不再說什么企圖勸解織蘿的話,只是悶悶地跟著走了進(jìn)去。 這日進(jìn)學(xué)的書生還不少,看起來都是歲數(shù)不大的,活生生在歲數(shù)上又鄙視了元闕一把。旦織蘿也不知哪來的信心,硬要覺得元闕一定能中,對此絲毫不在意,只是領(lǐng)著元闕去完成一系列手續(xù)后,便興致勃勃地在這小書院閑逛起來。 只是想不到這書院不大,也不是什么財大氣粗的地方,但這里頭的路徑卻修得十分復(fù)雜,尤其是那后山,幾乎就與山下的湖相連,湖邊還有水上棧道,曲折蜿蜒,走著走著就把兩人繞暈了。 不在千結(jié)坊里,織蘿又是以元闕表哥的身份來送他入學(xué),元闕對她也沒那么客氣,忍不住就數(shù)落道:“我說先去放了東西再出來走動吧,你偏不聽,現(xiàn)在好了,迷路了吧?還得背著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找路!” 織蘿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正要說什么,身后卻是一陣窸窸窣窣草動,然后有人溫聲問道:“不知這位兄臺的住處在哪里?小生或許還能指上一指。” 兩人連忙轉(zhuǎn)身去看,卻見身后占著個穿青衣的年輕人,面相十分和善,手里拿著一本《中庸》,一見就不是什么歹人。 于是元闕飛快地問道:“敢問兄臺知道義園二舍怎么走么?”桐山書院的學(xué)子住處分孝悌禮義廉五處園子,每園分別有五舍,元闕就在義園二舍。 那學(xué)子愣了愣,笑道:“在下就在義園二舍住,不如就與二位同行吧。” “如此甚好,多謝兄臺。”織蘿搶著道,“這是在下的表弟元闕,今日是頭一次入學(xué),還十分不熟悉,既然這位兄臺與他同住一舍,也算是一場緣分,不如交個朋友?” “在下蘇文修。”書生向二人拱了拱手。 元闕還禮,“原來是蘇兄。對了蘇兄,此處十分偏僻,蘇兄卻選擇在此讀書……莫不是書院沒有可以用來溫書的屋子了么?” 蘇文修好脾氣地解釋:“這倒不是,桐山書院倒是準(zhǔn)備了許多空的書齋供大家溫書用。只是明日小考,這些書齋人滿為患,在下出來躲個清凈罷了。” 什么?小考?明天! 元闕只覺得眼前一黑,恨不能一記手刀劈暈織蘿,然后馬上逃下山。 當(dāng)然,也就只是想想而已,才是個小考而已,苦日子還在后頭。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jié)的凌晨,出去團(tuán)完年然后還送兩位帥哥回家,回家洗漱完都是一點(diǎn)半了,困到懵圈身殘志堅的我堅持碼了一章,感動! 第35章 花嫗 “蘇公子, 你來這里幾年了?”織蘿一邊跟著走, 一邊狀似不經(jīng)意地打聽消息。畢竟聽說此處有古怪, 不打聽明白,總是不能安心。 蘇文修倒是毫不防備, 大大方方地道:“學(xué)生到桐山書院半年余。原本兩年前那次就該來的的, 不過那時家里出了些變故, 便錯過了,平白又多等了兩年。” “桐山書院開館收徒還分時間的?”元闕有些不解。 蘇文修耐心解釋:“原本是的, 跟著科舉來, 在大轉(zhuǎn)之年的春闈后開始招收學(xué)生, 一般的學(xué)生都是學(xué)上三年算期滿。不過也有屢試不第的, 六年九年地一直待在書院。” 于是織蘿順理成章地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既然如此,眼下秋闈在即, 本不該是書院收徒的時候, 怎的……” “這個學(xué)生就不知道了。”原本因為書院多名學(xué)子接連病重下山、書院學(xué)子數(shù)量銳減而導(dǎo)致書院的夫子雜役無錢供養(yǎng)的傳聞甚囂塵上,連皇都的人都知道, 但蘇文修大概是個將圣賢書獨(dú)透了的人,以“背后不語人是非”為行為準(zhǔn)則,硬是客客氣氣地繞了過去。 不過也好,書院要是有這樣好的氛圍, 也不怕把元闕放這兒給學(xué)壞了。織蘿只是淡淡一笑, 轉(zhuǎn)過話頭,開始了解書院的其他掌故軼事。 不知不覺就從后山繞了下來,走到了義園二舍。 蘇文修的確是個熱心的人, 還多問了一句:“不知元兄住的是哪一間呢?” “申字號。”元闕隨口說道。 “原來是在下的新同窗,難怪這么巧。”蘇文修發(fā)自內(nèi)心地一笑。 織蘿不由得腳下一頓,挑眉問道:“蘇公子,學(xué)生的住處,一般是幾人共住呢?” “四人。不過在下的一名同窗前些日子突發(fā)急癥,送回家去養(yǎng)病了,這才空出一張床。另外兩人一人名叫陳宇一人名叫郭昊,都是性情開朗之人,極為好相處的,元兄不必?fù)?dān)心。” 急癥,又是急癥。都已然如此蹊蹺了,蘇文修都沒有驚慌,只是如常地說起,還順帶介紹了同住的人。他到底是不知道織蘿想問什么呢,還是本來就不覺得考前有人病倒是個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織蘿有些拿不準(zhǔn),也不好多問,只是催著元闕趕快去安置自己的行李。 在蘇文修的幫助下七手八腳地擺好東西,又去書院的伙房簡單吃了午飯,織蘿就要下山去了。不過鑒于這二人還沒摸熟書院的路徑,蘇文修仍然是陪著的。 路過專供學(xué)子溫書的那幢小樓時,元闕與織蘿只覺得眼前一道光閃過,便有個東西撲出來,正正撞在蘇文修身上。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準(zhǔn)備去扶,但在看到撞到蘇文修的東西后,二人又成功地傻了眼。 準(zhǔn)確地說,撞到蘇文修的不算是個東西,而是個人,一個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人。身材矮小,穿著大紅的上襦配翠綠的裙子,腰上束帶是寶藍(lán)的,裙下露出的一點(diǎn)點(diǎn)鞋尖又是鵝黃的;一把摻了銀絲的長發(fā)亂蓬蓬地綰了個墮馬髻,上頭插了朵艷粉色的絹制大牡丹,綴著幾枚做工粗糙的黃金縷;面上涂著厚厚的白粉,全然遮住了自己的本來面目,雙眉被剔去,畫的一對蛾眉又被暈的亂七八糟,至于那臉上的胭脂……織蘿只懷疑她是將自己所有的脂粉全都糊到了臉上,一點(diǎn)也沒剩下。 見自己撞了人,那老嫗也不曾道歉,只是茫然地伸出一只枯瘦的臟手,向蘇文修“啊啊”地叫喚著,也不知是想說什么。 但蘇文修卻一下子懂了。他略帶歉意地一笑,然后溫聲道:“婆婆,在下不是從書齋里出來的,身上沒什么稿紙書簡,實在對不起了。” 那老嫗卻不依不饒,口里胡亂喊著,扯著蘇文修渾身上下扒拉了個遍,見果然是什么都沒有,才拖著自己手邊的大麻布袋子搖搖晃晃地走了。 “她……”元闕拼盡全力,才使得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一點(diǎn),卻問不出個所以然。 蘇文修卻很了解,大概也是被問得太多,便輕聲解釋,“這是花婆婆,看著是古怪了些,不過沒有惡意的,是個可憐的人。” 這只怕……不是古怪了些吧? “花婆婆怎的在書院里來去?”織蘿望著她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像蘇文修這么正經(jīng)的人,其實不是很適合從他處打聽這些有的沒的。不過對于花婆婆的事,蘇文修還愿意多說幾句,大約是因為覺得她真是不幸,希望有更多人知道后能動惻隱之心。“在下來書院晚,從前的事情知道得也不清楚。只是聽說花婆婆的相公,從前是書院里的一位夫子,屢試不第,郁郁不得志,但為了糊口才在書院里謀了差事,一面教書一面參加科考。大約六七年前,那位夫子又落榜了,一時想不開,在后山投湖自盡了,被撈起來的時候……” 許是想到要給那位夫子留最后一點(diǎn)尊嚴(yán),蘇文修匆匆截住話頭,沒有細(xì)細(xì)描述他的遺容,只是道:“師兄說花婆婆見到夫君遺體后當(dāng)即昏了過去,醒來之后便……神智全失。山長看她孤身一人挺可憐的,便許她在書院里行走,素日里各位夫子力所能及也還接濟(jì)些,別的學(xué)生也會將寫廢的文章書簡送給花婆婆。” “送那個給她干什么?”元闕一愣。 蘇文修被問住了了,大概是送了這么久的文章書簡還從不知道花婆婆拿去是干什么的。 織蘿笑著解圍,“有的印館是收這些東西的,用來做字帖或是裁下空白處來裱字畫。至于竹木書簡,做成各種小玩意也是很好的。” 兩個大男人其實也不懂,只是覺得織蘿說得有些道理,便胡亂點(diǎn)頭。蘇文修道:“大概就是這樣。元兄日后在書院里,有什么寫廢的稿子或是書簡,便送給花婆婆吧。我們現(xiàn)在的各位師兄師弟都是將她當(dāng)做自己的長輩在供養(yǎng)。” 柳眉微不可查地一挑,織蘿有些疑惑,“看起來花婆婆歲數(shù)不小了,六七年前也該年過不惑了,難道……沒個子女在世么?” “聽說夫子曾經(jīng)也是有個兒子的,天資聰穎,是個讀書的料。可惜后來也不知為何,不曾考中,倒是比夫子還先一步……投湖了。”蘇文修低頭嘆息。 莫不是投湖自盡還能代代相傳的?織蘿與元闕面面相覷。 還不待他們想明白,蘇文修又交代道:“對了元兄,若是日后花婆婆向你兜售什么東西,買下就是,不值什么錢,但多少是個心意,心誠則靈。” “什么東西?”元闕有點(diǎn)懵。 “看起來想是護(hù)身符一類的小玩意兒。” 織蘿聞言眉眼一彎,瞥了元闕一眼,雖然沒開口,但元闕意外地看懂了那個眼神的意思——看你以前攔著人兜售破符吧,現(xiàn)在總知道這行為是多討厭了吧? “蘇兄你買了嗎?”元闕不甘心地問。 蘇文修愣愣點(diǎn)頭,“這個自然。” “那……你佩了么?” 這回蘇文修笑得有些赧然,“說了是個心意……那個符的價錢……何況又這么多,也佩不過來啊。”雖然說得支支吾吾,但那意思卻很明顯——這個價錢的東西,做工外觀必然是十分難看的,而看蘇文修周身的衣飾,怎么也是個衣食無憂的人家出身的,當(dāng)然是瞧不進(jìn)眼里的。 “蘇公子有沒有看過這符上寫的什么?”織蘿冷不防地問了一句。 表情空白了一息,取而代之的是更明顯的尷尬,蘇文修捏了捏衣擺,低聲道:“似乎是學(xué)業(yè)有成、金榜題名一類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