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羅一倫已經不知作何感想。 梁夫人這是什么性子的人啊。 梁時讓老管家給羅一倫收拾了一間屋子,之后還是低低斥責了一句,“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可別看羅大人面相和善,他殺人的時候,你還沒見過。” 楚翹裝作不知道,她隨意“哦”了一聲,但梁時依舊沒有放開她的手腕,反而握的很緊。 楚翹有點心虛,不太敢正面看著他。 梁時掌心稍一用力,將她拖到了自己的胸口,捏起她細滑的小下巴,問她,“你老實告訴我,若是今日中招的不是羅大人,你是不是打算讓我也……” 楚翹越來越心虛,她避開了梁時的目光,瞥向了其他地方,“我,我也不知道這么有效果,我只是想讓你試一下。” 梁時眉梢挑了挑,捏著她的下巴,逼著她與自己對視,一字一句告訴她,“下回不能再拿夫君試香,聽見了么?” 楚翹一心以為梁時不愿意讓她碰,是因為她不夠厲害,還不足以高攀上他,所以才要等到奪魁之后。 是以,她便想讓梁時見識一下她的厲害,僅此而已。 早知道她自己這么有本事,她也不會帶著這種香料過來,“要是有下回,迷香倒是可以試試。” “你……”梁時松開了她,他雖是沒怎么用力,但還是在楚翹白皙的下巴上面留下了幾道紅痕。 梁時眸色微微變化,見楚翹如今跟此前的確有很大的不同,肌膚比在杭州城時還要細膩,視線在她腰上的絲絳上一掃而過,“廚娘已經請來了,今晚都是按著你的口味備的晚膳,你……有胃口么?” 楚翹還以為梁時會繼續斥責她,沒想到卻關心她的飲食。梁時越來越合她心意了,早知道上輩子就該將他留在坤壽宮,然后將他收入囊中。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餓了,方才吃了一碟子栗子糕,卻是越吃越餓了。” 梁時只是應了一聲,再也沒有他言。 兩人剛出書房,如影大步而來,“大人!有事!十萬火急!” 此時天色已然微暗,就要到用飯的時候了,楚翹在梁時臉上看到了一抹異色,就連她自己都知道,如風與如影是不會無緣無故這般焦急。 她如今很自覺,不會讓梁時難做,道:“我先去母親那邊。” 梁時點了點頭,對阿福特意交代了一句,“扶好了夫人。” 阿福應下了,但是總覺得這話很多余,夫人身子骨雖是嬌弱,但是她很靈活,還用不著攙扶,但聞自家大人話中的意思,好像擔心夫人會摔著似的。 阿福照辦了。 楚翹還以為梁時僅僅是在意她,并沒有多想。 待書房外沒有旁人,梁時示意如影繼續說下去,如影自己也在震驚之中,他猶豫了一下,方道:“大人,還是您自己去見他吧,人就在外面。” 梁時神色凝重,大步朝著府門外走去。 眼下朝中勢力已隱有變動,離著炎帝弱冠還有一載,這一年至關重要,若是輸了……不,他不會輸的。 恒順胡同這條巷子有楚家的重兵把守,一般的探子根本就進不來。 梁時從苗疆回來之后,也肅清了外面的所有可疑之人,這個時候的梁府大門外還算安全。 已經盞燈了,初春的晚風微涼,梁時在看到那人的背影時,眉頭蹙的更深。 他上前了幾步,未及那人轉身,梁時突然步子一滯,有了一瞬間的僵凝,這才道:“府上請。” 男子穿著一身淺褐色的道袍,頭上帶了深色的氈帽,他轉過身時,向梁時點了點頭,“好。” 梁時虛手一請,讓男子先行進府,之后吩咐了管家道:“下鑰吧。” 這個時辰還早,隔壁楚家的女眷和楚二公子等人都有可能過來串門,看來今日來府上的這位客人,當真身份特殊。 老管家最是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忙帶著小廝將府門鎖上了。 這廂,剛行至垂花門,男子止了步子,側身看了梁時一眼,“好久不見了,梁大人。” 梁時幽眸微異,抱拳行禮,“皇上。” 他并沒有行君臣大禮,不管是這個場合,還是這樣的相遇,如今的身份都不合適。 朱謙示意他無需多禮,“叫我無痕就好了,梁大人見到我似乎并不吃驚。”他掀下氈帽,竟然已經斷了三千青絲,遁入了空門。 即便這里是梁府,也不宜在此處說話,梁時眸中異色一閃而逝,道:“大師,請隨我過來。” 梁時領著朱謙去了書房,并吩咐如影了一句,“泡一壺上好的雨前龍井過來。” 如影應了一下,此刻手還在發顫,這比見到了鬼魂還要可怕。 朱謙環視了一下書房,陳設還是當年的模樣,只是……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說不出來是什么味道,卻是十分好聞,讓人心曠神怡,會憑空多出一種情緒飄逸之感。 “大師請坐。”梁時虛手一請,他依舊鎮定,臉上并無半分異色。 朱謙笑著落座,很多時候他也看不懂梁時。算起來,他是太子的時候就認識梁時了,“你當真不吃驚?” 梁時也落座,吃驚談不上,只是……他臉上一笑,“大師還沒放下前塵?”否則如何會回來? 這個問題重要,但同時又不重要。 朱謙臉上溢出一抹淡笑,似有苦澀,不過男子的情緒與女子不一樣,從不會輕易外露。 “只是有些念及故人罷了。”朱謙淡淡道。 炎帝還有一年就要弱冠,蕭湛的勢力不可小覷,日益壯大,尤其是這兩年,若是朱謙這位太上皇死而復生……朝廷必定大亂。 如影輕步進來,將茶水擺放在了兩人相隔的桌案上,之后又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外面沁涼,茶水騰起的水汽十分明顯,看著那裊裊白霧,朱謙問道:“當今皇上可還好?” 炎帝是朱謙唯一留在世上的骨血,他自是關心。 梁時點頭,“嗯,皇上甚好。” 書房內一時間陷入了絕對的安靜,唯有梁時倒茶時的水聲與桌案上的沙漏相互融合,交織成和諧的聲響。 曾經的君臣二人似乎并沒有話說,確切的說,當初梁時也只是見過朱謙幾面,梁時是朱謙金榜題名的狀元,未及梁時發跡,朱謙已經遠離塵世了。此前朱謙時常來楚家,倒是也來過這間書房。但他二人并不算相熟。 倒好茶,梁時親自遞給了朱謙,“大師請用。” 方才梁時注意到了府門外的那幾個高手,想來朱謙離開皇宮之后,身邊依舊是帶著人的。 朱謙接過茶盞,“梁大人可否設法讓我見一見炎帝與太皇太后?” 炎帝與太皇太后是天.朝身份最為尊貴之人,這二人不管都到哪里,都會有人跟著,更何況還有蕭湛與嚴氏一黨的眼線盯著? 這件事并不好辦。 梁時沒有不忠之心,但對眼前此人,他可能不甚喜歡,無關他由,沒有人愿意看到妻子的前任丈夫出現在自己眼前。 即便朱謙與楚翹不曾有過夫妻之實,但梁時內心的獨占欲已經到了怎樣的地步,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只是他習慣了掩飾罷了。 “為何?大師既然選擇離去,難道還沒有放下?”梁時問。 朱謙與隔壁的楚家可是真正的親族,他不去求助楚家,卻來找梁時?是心虛么?當年他拋下一切,讓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守了十載的活寡。想來楚家也不會輕易原諒他。 十幾年過去了,朱謙的臉上再也沒有當年為帝時的睿智,多的是一種從容與淡定,但似乎還有一絲的牽掛。 他輕嘆一聲,品了一口清茶潤喉,“我活不長了,算是臨終所愿。” 楚翹神色微異,片刻之后方道:“我盡力而為。” 夜色蒼茫,遠處的浮星閃爍著微微白光,梁時派人送走了朱謙之后,在屋檐下站了良久。 這世上諸多人都是無法擺脫塵世的,即便遁入空門,還是有放之不下的事情,否則又何為稱之“凡人”。 “派人緊盯著,任何異動,速來回稟!”梁時吩咐了一句。 如影自是知道事態之大,當即應下,“是!大人!” * 這廂,阿福過來通報了一聲,“大人,秋華居那邊已經歇下了,夫人說讓您去上房用飯,飯菜還給您熱著呢。” 梁時輕應了一聲,片刻就去見了楚翹。 門扇推開,內室溫熱清香,梁時看著楚翹忙前忙后,臉上掛笑的模樣,他終于明白,為何他與蕭湛都鐘情于她的緣故。 像他們這樣的人,從一出生就注定了一輩子的勾心斗角,爾虞紛爭。 而楚翹的存在,就是一抹光,一陣香,她無時不刻都是純潔無瑕,她雖無大智慧,卻是諸多人無法企及的,她總能輕易就將世間一切煩憂拋之腦后,仿佛于她而言,活著就是為了享受,世間并無煩憂。 怎叫人不喜歡呢。 越是像他與蕭湛這般心思陰沉之人,卻是需要她。 梁時神色微赧,楚翹中了癡情蠱,所以離不開他。但事實上,他更離不開她。 梁時走了過去,在楚翹沒有反應過來時,一把將她摁入懷里,力道之大,恨不能將她融入骨血。 片刻之后,楚翹面頰赤紅的抬起頭來,眸色嬌羞,“那,你是打算先吃飯?還是想吃我呀?”話本中上都是這么說的。 梁時:“……胡鬧。”他將她輕輕推開,保持了安全的距離。 當年她嫁入皇宮那夜,梁時記得清清楚楚,他以為從今往后,鄰家meimei與他再無瓜葛了,聽到朱謙駕崩的消息,所有人都在哀鳴,可是他卻卑劣的笑了。 他承認自己的卑劣,他甚至相信這是老天給他的機會,他與楚翹之間一定是有緣分的,就連九五之尊也恰到好處的駕崩了,不是么? 楚翹方才無非是學著話本子上面的內容調戲了梁時一下。 夫妻之間本是最親密的人,她可不在意什么內斂矜持。 梁時在楚翹的注視之下用完了飯,他見楚翹身段纖柔,算著日子,理應有結果了,他拉著楚翹站在自己身側,視線落在了她的腰肢上,“晚飯吃了什么?” 楚翹發現梁時總想打聽她的吃食,“兩碗白米飯,一盅乳鴿湯,還有就是幾只獅子頭。” 這么能吃…… 梁時握著楚翹的腰肢,實在是太細了,細到了一掌可握的程度,梁時眸色微異,“明日開始少吃些。” 不讓她撲倒,還不準吃飯了? 楚翹登時不太高興了,“我的香料鋪子也有進賬,楚家父親和母親還給了我一筆嫁妝,又不是白吃你的。” 梁時啞然,他哄道:“日后給我生孩子,你……吃得太多,孩子出不來。” “為什么出不來?” “……” 這個話題沒法繼續下去,梁閣老已經詞窮。 洗漱過后,楚翹還在研制香料與羅一倫的解藥,梁時捧著書冊,在一側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