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正說著,老管家再次疾步而來,他見楚翹面帶笑意,祝英山卻是一臉灰白,便知自家夫人沒有吃虧,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老管家道:“夫人,蕭王府派了人過來,說是請你去蕭王府一趟。” 若說嚴家父子已經夠駭人了,那么蕭湛就是傳言中的活閻王。 祝英山以為這一趟登門梁府,昔日佳人一定會感恩戴德,畢竟他是來救她于火坑的呀!沒想到楚翹竟然還有這樣的靠山? 梁家不是徹底覆滅了么? 難道傳言有誤? 楚翹定是不能耽擱了蕭湛的事,但她又不想這么放過了祝英山,她道:“你看吧,蕭王府那頭也急了,不過既然祝公子執意要禁了我的攤位,那我便不做買賣了吧。” 祝英山不知楚翹的話有幾分真假,她這嬌憨挑逗的模樣,與以往的羞澀全然不同,還有點壞壞的意味。 士農工商,商戶最怕惹上了權貴,祝英山想也沒想,當場就道:“如玉,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為難你,日后若有可以幫得上的,你可一定要告訴我,你我之間無需顧及太多。” 楚翹站在原地沒動作,那雙水靈的大眼直勾勾的盯著祝英山,分明是妍麗美貌的模樣,卻讓祝英山一陣心虛,他又掏出了一張銀票,“如玉,這算是今日的補償,你看……夠不夠?” 楚翹看了一眼老管家,老管家會意,上前一步接過了價值百兩的銀票,道:“若無他事,祝公子就請回吧。” 祝英山當真心有不甘,眼前這女子還是那個對他戀戀不忘的未婚妻么?她肯定還是在意自己的,這一定是欲擒故縱。 但眼下,他只能作罷,先行離開。 不過,祝英山還真是不信楚翹會巴結上蕭湛這樣的權貴,在楚翹上了蕭王府的馬車之后,他便一路跟了上去。 * 鎮國公常年鎮守邊陲,世子爺又在禁軍當值,楚家都是楚二公子cao持著。 這一日,楚遠又在“調.戲”八哥,“小八,你告訴爺,她怎的又惹事了?” 八哥賣力撲騰了幾下厚重的翅膀,想要說些什么,但不知是不是因著吃得太撐了,喉嚨里早就發不出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八哥:沒有人聽懂我的心聲,主子她正當饑寒交迫中。 楚遠:渾說,我家翹翹還躺在坤壽宮的水晶棺材里呢! 楚翹:…… 第9章 銀貨兩訖 楚翹準備好了緩解失眠的香包。 蕭湛的頭疾與失眠是常年積累下來的毛病,傳言是當年皇太妃逝世之后染上的。 蕭湛雖貴為天潢貴胄,卻沒有過上瀟灑自如的日子。其母妃早逝,他又被改了姓氏,即便權勢滔天,也無名正言順cao控皇權的資格。 他多數時候都是內斂寡言的。 但楚翹并不怕他。 楚翹自幼就是懟天懟地懟權貴,上輩子初見蕭湛時,還出言不遜的說他不近人情。 蕭湛不會將一個小姑娘放在眼中,聞言后也只是淡笑而過。 楚翹正思量著上輩子的種種,蕭王府的馬車便停下來,外面一小廝道:“梁夫人,請下馬車。” 這人說話不溫不火,還有一種威壓之聲。 楚翹聽出來是小黑的聲音。 她兀自撩開了車簾子,本想試圖與小黑攀談兩句時,他已經轉身往蕭王府大門走去,步履如風。 真是冷傲,與他的主子一個樣兒! 楚翹可不敢耍皇太后的小性子了,她隨即下了馬車,忙跟上了小黑。 蕭王府占地頗廣,傳言蕭王私.欲弄權,視蕓蕓眾生如螻蟻,但府邸卻是修葺的古樸雅致。 饒過正院,小徑兩側便可見墨竹成片,處處陰翳。楚翹隨意掃了一眼,大約看出這里是三間七架的宅子,墨竹旁邊還堆砌著雕刻過的太湖石。 走了少頃,便可見迎面的正房上掛著一幅鎏金匾額,上面“天道酬勤”四個燙金瘦楷大字尤為赫然醒目。 楚翹猜測,這里便是蕭湛要見她的地方。 小黑如一陣風一樣停了下來,楚翹沒有多看,半垂著眼眸等待了動靜。 只聞小黑道:“王爺,人帶來了。” 須臾,那宛若從空寂中傳來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梁夫人,既然人都來了,何故如此之狀?”明明膽大包天,這番委屈又是做給誰看? 楚翹這才抬起頭來,她可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當皇太后的時候,只有朝中群臣向她磕頭叩拜的份。 楚翹一抬眼就撞見了蕭湛的視線,他這眼神著實疏離,與他以往看著自己時的神色截然不同。 歲月的雕磨與沉淀讓他愈發陰沉冷硬,與眼下的繁華格格不入。 該如何形容他呢? 是喧囂紅塵里的一朵雪山青蓮?還是十丈軟紅中的一股轉眼消散的清風? 楚翹不得而知。 而且,她也懷疑害死她的人,也有可能是蕭湛。 總之,當朝的權貴皆有嫌疑,她如今誰人都懷疑。 楚翹一鼓作氣,微微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參見王爺,不知道王爺失眠之狀可有好轉?” 蕭湛的視線突然移開,隱約帶著一種莫名的煩惱,他手持杯盞,親抿了一口溫茶,并未再看楚翹一眼,只道:“沒想到梁夫人還有這樣的本事,本王的失眠之癥的確大有緩和,不知夫人對頭疾可有把握醫治?” 楚翹又不是大夫! 她根本沒有把握,反正蕭湛至今沒有尋到良醫,就連太醫院那幫人也沒有法子。 祝英山暫時被她給唬住了,但祝家若是再暗中使壞,梁家的日子真的沒法過下去了。 以祝英山的本性,肯定還會折返找茬。 加之,兩位繼子這次得以重新進學,肯定還是拖了蕭湛的“關照”。 楚翹不是個過河拆橋的人,而且蕭王府這座大橋,她可拆不動,遂道了一句,“小女子猜測,王爺的頭疾應是常年無法入睡之故,若是今后每晚安眠,時日一長,這頭疾的毛病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她此言一出,蕭湛毫無預兆的突然抬起臉來,那清冷的神色像是在質問,“你猜的?” 這時,小黑喝了一句,“大膽!我家王爺的身子何等矜貴,豈能容你這般輕視!” 楚翹嚇了一跳,她瞪了小黑一眼,要是換做以往,她一定會將這家伙要到身邊來,再好好教.訓他不可! 蕭湛原本并不關心梁時的冥配,但這幾次下來,他無意識中總是想起了另外一人。 方才楚翹對小黑那一瞪,足以證明,眼前這女子根本沒有心機城府,可即便如此,她竟然敢大膽的擋著他的馬車,此刻還大言不慚的猜測他的病況! 是誰給她這樣的膽子? 梁時么?他究竟有沒有死?這兩年來派出去的探子沒有帶回任何實質性的消息。 蕭湛眼底的異色一閃而逝,揮了揮手,讓小黑退下,又道:“那就勞煩梁夫人繼續替本王醫治,今日若無他事,你且離開吧。” 蕭王府的侍女上前,將楚翹手中的包藥和香料方子接了過來。 楚翹卻沒有告辭,她如今這身份本該戒驕戒奢,可……她真的缺錢啊!入冬之后,能不能燒得起地龍還成問題。 她最是懼寒,這兩年來每次入冬,都是讓阿福陪著她睡才能勉強度過。嬌病慣了的人,一年半載也改不過來。 蕭湛沒有聽到動靜,他眼角的余光從眼前的繡花鞋漸漸上移,很快落在了楚翹嬌若蒼黛的秀眉上,淡淡問了一句,“你還有事?” 蕭湛與梁時是宿敵。 他沒有對楚翹加以迫害已經是高抬貴手,或者說他根本不屑于與一個小婦人計較,僅此而已。蕭湛此人,絕對沒有任何憐香惜玉,或是憐憫蒼生之意。 楚翹鎮定了一二,打了腹稿之后,方道:“這些香料都是我精心準備的,價值不菲呢。” 蕭湛是如何精明之人?肯定用不著她言明,而且她這已經是很明顯的表態了。 侍女上前續茶,堂屋內安靜到了落發可聞,退至一旁的小黑一臉詫異的看著楚翹的背影。 這女子是多貪財? 自家王爺幫了梁家那么大的忙,她還好意思開口要銀子? 蕭湛卻是輕輕一笑,再次垂眸品茶,青花瓷杯盞中騰起的水汽氤氳了他仿佛久經世事的臉,半晌方才淡淡一言,“小黑,去賬房給梁夫人取一百兩銀子。” 此言一出,楚翹不亞于感受到嚴冬臘月的溫暖,她展顏一笑,大有攀交情的嫌疑,“王爺,小女子一定竭力為王爺醫治的。” 蕭湛不知出于何心態,他問了一句,“梁夫人年紀輕輕就守寡,本王倒是敬佩,若是梁大人還活著,夫人便無需辛勞了,可惜……” 他這是什么意思?試探她么? 楚翹曉得,他們這些權臣說話都喜歡拐個十八彎,但如論蕭湛是何意,楚翹都知道蕭湛與梁時之間早就起了罅隙。 楚翹又是一笑,明眸若辰,“小女子與梁大人不熟的……真的不熟,不熟。” 蕭湛此前只是覺著好奇,但此刻,他甚至于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多疑了? 顏如玉的背景,他早就查的清清楚楚,她極力撇清與梁時的關系……這是為什么?! 小黑:“……” 作者有話要說: 楚翹:我與梁時不熟,真的不熟。畢竟我嫁過來時,他已經掛了。 蕭湛:巧了,其實本王與他也不熟。 梁時:……!!! 第10章 夢見梁時 蕭湛沒有強留楚翹,在察覺到這小女子似乎已經開始防備他時,他讓楚翹離開了。 垂釣的高手,從來都不會吝嗇的放走小魚兒。 自然了,那一百兩銀票也沒有少了她的。 蕭湛兀自一人沉思,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呆著,可以一整日不言不語。小黑在一側提醒了一句,“王爺,楚家這些年一直在接濟梁家,但屬下卻見梁家的確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了,楚二公子是不是留了一手?他莫不是也想逼著梁時出來?” 蕭湛眉心微微蹙著,幽深的眸底藏著無數心事,仿佛有數之不盡的憂傷。可因著他本人太過清冷,這種憂傷被完美的掩蓋了,讓旁人所看見的只有深沉與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