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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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由羊皮制成,通體潔白,門是醒目的紅色,頂篷上垂下一圈黃白色的細長綢緞,迎風飄動。 營帳外面用藍顏料描繪著祥云的圖案,還有紅色的狼圖騰,以及某些秦蓁蓁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神秘繪飾。 營帳裝飾不過寥寥幾色,卻在匠人的運用下顯得格外精致復雜,大氣恢弘。 秦蓁蓁心中好奇,便湊過去悄悄的問那個突厥侍女: “那個營帳外描繪的圖案是什么?我在漢地竟從未見過。” “那是長生天,是我們最高的神。” 胡人侍女神色恭敬,眼里寫滿了虔誠。 她的漢話并不標準,皮膚偏小麥色,只有在顴骨上才透著兩團微微的紅。 秦蓁蓁點了點頭,在她的帶領下進入營帳。 營帳正對著門的地方是可汗的寶座,后面掛著一條紅色的羊毛氈,同樣描繪著狼圖騰和長生天。 毛氈的左邊掛著一只巨大的白色海螺,右邊掛著一只兇神惡煞的狼頭。 突厥的地處內陸,遠離海岸。 這么大的海螺能夠如此毫無損傷的送過來,必定是費了好一番心神。 營帳中不曾像她想的那樣昏暗,反倒是亮的很。 她抬頭往上看去,也不知道營帳的頂篷是怎么做成的,羊皮薄的如同紙張一般,卻極有韌性。 陽光透過薄薄的羊皮照射進來,少了一分張揚,多了幾絲柔和。 侍女領著她到相應的座位上做好,隨后與染月一同退到了她的身后垂首而立。 可汗準備了一場宴會,請眾人用過午飯后再去賞馬消食。 秦蓁蓁心知強龍壓不住地頭蛇的道理,也因為禮節的緣故,所以來得比大部分人早。 她倒了一杯馬奶酒,與身后的兩個侍女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在位子上自飲自斟。 突厥的貴族們也陸陸續續的進了營帳,他們如同那個胡人侍女一樣,膚色都接近于麥色,因為可汗尚未到場,言行舉止倒是多了些隨意。 不過,無一例外的都是留著長髯的大叔,身后還跟著幾個與秦蓁蓁年歲差不多的貴公子和貴小姐。 秦蓁蓁拿酒杯的手頓了頓。 “父親怎么還不來?” 她微微轉過頭問道。 雖然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涌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或許是因為劉子佩? 秦蓁蓁搖了搖頭,逼迫自己暫時將腦海中那個清冷的身影放下。 這次聚會明面上說是賞馬,實際上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況且劉子佩只是個商賈之子,只能在營帳中乖乖待著。 “老爺說他有些事,會稍稍晚些來?!?/br> 染月見著幾個朝這邊張望的貴公子,也知道秦蓁蓁心緒不佳。 “久聞丞相家女公子的大名,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虛傳。”幾個突厥人已經按耐不住的走過來套近乎了。 “不知女公子芳齡幾許呀?” 瞧著這架勢,就差直接把自家后生拉過來,讓秦蓁蓁指著說滿不滿意了。 秦蓁蓁心中無奈,但面上依舊掛著笑容,如此敷衍過去了好幾個人之后,聽著賬外突然傳來幾聲突厥語,才見著自家父親和可汗一后一前說笑著進來了。 秦祿換了身禮服,華麗雍容依舊,卻不顯的張揚。 眾人見到可汗了,自發的從秦蓁蓁身旁散去。 秦蓁蓁見狀松了口氣,與他們一道朝可汗行了禮。 可汗大胡子已經半白了,但看上去精神奕奕,眼睛格外有神。 他揮了揮袖子,讓眾人免禮落座。 “怎么?” 可汗見到靠近自己位子下方的一個空位,頓時心生不悅。 “那個小子又去打獵了?” 他壓低聲音問道。 “是,大皇子打獵尚未歸來?!?/br> 一個解下了彎刀的侍衛小心翼翼的回復。 可汗子嗣稀薄,至今膝下只有一子,便從小就嬌慣了些,誰知給養出了個狂妄性子。 “真是不像話!”可汗此刻很想把自家熊孩子拎過來打一頓。 他以為這是場聚會是什么?是小打小鬧嗎? 去年冬天大雪,凍死了突厥不少牛羊和貧民,導致今年突厥各方面都很是吃緊,就指望著朝廷給撥下銀子來。 因為這個原因,連他這個可汗都要放下身段來和秦丞相好聲好氣的說話,那個逆子卻如此放浪。 可真是愈加狂妄放肆了。 可汗被兒子氣的手抖, 這讓他怎么放心,在百年后把突厥交付給他。 “這位是……” 秦祿看見了那個空位子,頓時心中有些不悅。 他之前就聽說突厥有個皇子,慣是個刺頭,沒想到今日刺到了他身上。 連可汗都來了,怎么這個做兒子的倒在外面逍遙。 “讓丞相見笑了,是朕那不爭氣的皇兒。” 可汗見秦祿發問,心知對方必定是不悅了。 “可汗謙虛了,久聞大皇子不僅天賦異稟,聰慧過人,而且相貌堂堂。本相心中很是仰慕,倒是想要拜見一番?!?/br> “丞相過獎了。小兒從小擅長騎術,對于馬匹頗為精通,朕便派他去監督賞馬的準備事宜了?!?/br> 可汗一面笑著,一面朝一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那侍衛見了心下明了,趁著二人觥籌交錯之間悄悄出了營帳。 秦祿心知是可汗的場面話,也不好拆穿,不動聲色的用其他的話題岔開了。 此番出行,明面上說是來考察突厥的的受災情況,實則為了勘察前朝殘黨,所以一切還是低調行事為好。 * 此時正是飯點,一群士兵擠在營帳中用飯。 只是營帳中卻并不像從前那般吵鬧,今日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突厥沒有大到容下所有士兵用膳的營帳,所以處于低層的士兵,都是去廚房中舀了飯食回來吃的。 營帳按照職責劃分,當時負責看守的士兵是同一個營中的,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分到了同一個帳中。 “啪!”一雙筷子突然被拍到了桌子上。 清脆的聲音在帳中尤為明顯。 一個士兵拔了兩口飯,回想起上午見到的血人,那股腥臭的味道似乎還縈繞在鼻子周圍,還有那面目全非的臉…… 他臉色一變,放下手中的飯碗,跑到營帳外干嘔起來。 這個士兵的行為似乎出發了某種開關,讓營帳內的人紛紛放下了筷子。 上午才見到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體,中午因為膈應吃不下飯也是人之常情。 “我當了這么久的兵,還是頭一次看到死相那么……” 二柱的放下飯碗,悠悠的開口。 他們當兵的平日里看到過不少死人,私以為從前府中被查出來的那幾個細作死的是最慘的了,沒想到如今才算是開了眼界。 自從丞相有了女兒之后人就溫和了不少,私刑更是少用,久到他們都忘記了丞相本來的面目。 這般狠厲的手段,才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噓!” 張申嚇得忙往二柱嘴里塞了個饅頭,見二柱被噎的直翻白眼,才遞上一杯水。 “二柱子你不要命了!” 張申壓低聲音。 傳聞丞相的暗衛四散在每一個角落,他們這些人做了什么,說了什么,甚至連一天放了幾個屁,只要丞相問了,都能知道。 當然傳言未免有夸大之處,秦祿也沒有這些不為人知的怪癖。 暗衛培養不易,姑且算是個消耗品,是個極為金貴的物件,好東西自然得用在刀刃上,不可能跑來監視這些最底層的士兵。 “哎……” 二柱就著水堪堪將噎住的那塊饅頭吞了下去,才心有余悸的嘆了口氣。 “怎么……” 二柱轉眼一看,發現和他一同值班的那個叫趙五的左手一個饅頭,右手一個饅頭,就著菜吃的正歡。 “趙大哥,你居然還吃的下飯?!?/br> 二柱詫異的看著他。 “怎么吃不下?!壁w五哼唧著說道,手上夾菜的動作不停。 “我們一路奔波,秦總管特地囑咐廚房給我們做了那么多好菜,給我們接風洗塵?!?/br> 秦總管,自然指的就是秦月白。 “你們那都是富貴毛病,像老子一樣,多當幾年兵,多見幾個死人就習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