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涂綿綿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里的她踢著rou呼呼的小腿兒向前奔跑。麥田里的身影歡快而活潑, 仿佛在尋找著一處躲藏的地方。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背后消失了小伙伴們的聲音, 她的腳步也跟著漸漸放慢。周圍寂靜一片,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跑得太遠, 她有些恐懼地瑟縮著腦袋, 怯怯地打量著周圍。 “這、這是到哪兒了呀?” 漸入夜色的冷冽的風吹得她柔嫩的臉頰生疼。她慌了神似的躲在一處草垛下, 使勁地抱住自己手里的小兔子,看著周圍黑蒙蒙的, 伸手不見五指,可怕極了,她的嘴撇了撇,終于憋不住地嚎啕大哭。 “哇——婆婆——” 夜晚的哭聲斷斷續續, 驚擾了這一處的安寧之地。 她蹲在地上,抱著肩膀瑟瑟發抖,害怕得直哆嗦, 幸好有懷里的小兔子可以慰藉。就在這時, 一道冷風掠過, 吹得她直打噴嚏。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地面,落在地上的幼小的影子漸漸被一道龐大的影子覆蓋住。沾染著月色的田地徹底黑下來, 就像被一片濃重的烏云覆蓋著,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她抱著小兔子, 哭得滿臉通紅,臉頰上掛著豆大的淚珠。 她忽然感受到一股極近的呼吸吹拂著她細嫩的面頰。就像恐怖片里驟然響起的小提琴裂帛般尖銳的聲音,她的眼睛突然瞪大, 在僵硬的表情中緩緩抬起頭。 面前是一名穿著黑袍的男人。他仿佛剛剛醒來,幾分茫然、幾分對血rou的欲.望、幾分擇人而噬的血腥野蠻。他的眼眸黑沉沉的,眼珠仿佛是兩顆假的玻璃球,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動也不動,半晌沒有眨一下。他的膚色蒼白,在黑色的長袍的襯托下像雪一樣的白,卻又飽含著幾分令人恐懼的、似是野獸般的冰冷殘酷。 她被嚇呆了,只知道怔怔地看著他。 他半蹲下去,嘶啞著嗓子說:“餓了。” 小小的涂綿綿連哭泣都忘了。她怯怯地搖頭,因為害怕,說話聲都在哆嗦,嫩生生的聲音含著哭腔:“哥哥,你吃小兔子好不好?不要吃我,求求你了,我還要回家嗚嗚嗚……” 她的懷里的小兔子是幾個月前婆婆送的生日禮物,嶄新的灰兔子,被一雙rou乎乎的小手捏著顫巍巍地遞出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含著淚,半掉不掉,可憐極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嶄新的小兔子上,隨后又順著她柔軟的小手落在那張想哭又不敢哭的小臉上。她憋著哭腔,嘴緊緊地撇著,怯生生地望著面前可怕的男人。 就在她驚恐的視線中,男人看著她,忽然探出手,觸碰到她冰涼的臉頰,輕輕擦掉了掉落的淚珠。 讓她感到害怕的是,他的手,居然,居然不是人的手! “綿綿——綿綿你在哪兒——” “綿綿——” 遠方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燈火,跳躍著映照出幾個人的影子,其中涂婆婆的聲音最大,最驚慌。 “綿綿啊!聽到了快叫出來!” 憋了許久的嗓子拼命叫起來:“婆婆我在這!婆婆!” 她尖叫出聲,看著他們朝著她的方向跑過來。小涂綿綿回過神的時候,面前的龐大的黑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不見。她呆呆地抱著小兔子,茫然地望著面前空曠的田野,跨過一道溝渠就進入了黑黢黢的深林。 幾個人沖上前連忙抱起小涂綿綿檢查,所幸身上沒有任何的傷害。 “綿綿你沒事吧?” 她抱著涂婆婆的脖頸,埋在懷里怯生生地說:“有妖怪。手像羊蹄一樣的妖怪。” 漆黑的夜晚,小孩子的話一出,幾個人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小孩子不要亂說!” 呵斥聲一出,她縮了縮腦袋,迷迷糊糊地說:“他說他要吃我……” “小孩子被嚇到了,開始說胡話了。” “就是,我們快回吧。” 幾個大人強行壯膽,打著手電筒往回走。小涂綿綿的下巴倚在婆婆的肩膀上,她眨巴著眼睛,卻看到茫茫的夜色之中,仿佛佇立著一道瘦削的身影。“他”的身后有一道龐大的黑影,正在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張開嘴。 …… “啊!” 涂綿綿一頭冷汗地驚醒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半晌才回過神來——可怕,她竟然做了一個關于饕餮的噩夢?夢中的男人和饕餮的樣子一模一樣,分明就是同一個! 涂綿綿使勁地揉揉臉,強打精神地坐直了身體。 她還記得夢中是十幾年前那次大病一場的事情。她夢到過幾次,卻每次都不完全,唯有這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對方的長相。 竟然是饕餮。 涂綿綿一時間有些不敢置信。 她躺在熟悉的小床上,一時間還有些跟夢境結合。涂綿綿揉揉眼睛,躺在床上的男人懶懶地睜開眼睛,將她拽了一把,她猝不及防地骨碌一下滾落在饕餮的懷抱。 “喂喂,你先等會兒。” 涂綿綿從他的懷抱掙脫坐起身來,這才指著饕餮憤憤地說:“你是不是早就見過我?” 躺在床上的饕餮一臉茫然。他沉默片刻,一副在回想的模樣,認真問道:“你是說哪一次?” “……” 涂綿綿一臉憤怒地揪住他的臉。如此蹬鼻子上臉的行為明顯是被饕餮慣的,他毫無反抗意識地任由涂綿綿在他的臉上造作,若是被南山君看到恐怕得倒吸一口冷氣。 “說!大概十五年前的時候,你是不是見過我?” 他又露出認真回想的模樣,說:“好像,有吧。” “你在撒謊吧,你肯定記得。”否則怎么可能在一進公司的時候就問她要吃的。天知道這頓飯居然虧欠了十幾年。 饕餮問:“很重要嗎?” 涂綿綿被問得一愣。說重要似乎的確也不是很重要,但這個夢的碎片反反復復地糾纏著她,她甚至還缺失了一段記憶。這么來說的話,的確是很重要的吧。 多年未解之謎被突然解開,涂綿綿有種釋然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如果說最大的收獲,就是讓她意識到饕餮跟她已經在冥冥之中有過一段緣分。 他一手勾住她的脖頸,湊上去吻了一下。 “哪個重要?” 涂綿綿猝不及防地一愣,心里甜蜜得冒起許許多多的小泡泡,又承受不住甜意噗地爆開。 嗯。 好像,的確這個重要一點吧。 * 甜蜜蜜的小蜜月模式開啟,涂綿綿每天都過得充實而滿足。 公司在進一步的擴大影響之后又陸陸續續地招來一些妖怪,有努力配合工作的,也有渾水摸魚的——并且,渾水摸魚的還不在少數。 好在業績跟得上,才能養得起這么一幫無用的家伙。 上周剛剛慶祝了公司一周年,把所有的文鰩魚吃得干干凈凈,連個小魚苗都沒剩下。鹿蜀痛斥著大家不懂可循環生態發展,一邊催促著旋龜能不能去海神那里搞點魚苗來,結果當然是被旋龜無情地拒絕。 跑路的貔貅見風聲沒那么緊了,又開始造作,沒過多久就聽說他在非洲倒賣金坷垃,短短時間成為了億萬富翁。涂綿綿對于他神奇的賺錢能力是相當佩服的。 期間,涂綿綿回家幾趟,涂婆婆每天日常就是曬太陽順貓毛,過得愜意極了。 她想,就這么一直下去也挺好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原因,涂綿綿大清早起來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她捂著額頭翻開自己的賬本,查看最近有沒有漏掉什么,正在她忙活的功夫,面前走過來一道身影。 涂綿綿訝異地抬起頭,問:“南山君,怎么了?” “綿綿呀,今年情況有變,你可以提前放年假了。” “咦!” 她愣了愣,問:“什么意思,難道百妖回潮提前了嗎!” “不是,是最近醒來的妖怪多了,從人間歸隊的妖怪也不少,我們得暫時關閉山海公司整頓。”南山君一本正經地點著下巴,“主要就是回山上清點員工。” 最近山海公司太鬧騰,來的妖怪沒有回山上的,數量呈幾何倍數增長。幾個神祇合計了一下,打算清點之余再把一些流落人間太久的妖怪帶回去,免得在人間造作。這樣一來,他們的負擔大大減小。 陡然間接到放假的消息,涂綿綿卻沒什么高興的意思。大概是在公司做牛做馬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清閑一些她還有些不適應。更何況,突發事件向來超乎她的想象。 就像南山君的話,每一個許諾都是一口毒奶,事先的幾率小于零。 她猶疑地指了指自己:“那我——” 南山君打斷涂綿綿的話,推著她的肩膀向前走:“所以你可以放假休息了,開心不開心?” “……” 涂綿綿總有種冥冥之中的預感,事情沒這么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南山君:我冤枉啊!我又不是衰神! 涂綿綿:emmmmm有點不太相信。 今天作者菌中暑了,決定少更一些_(:3」∠)_ ps謝謝帝姬、蘇戀瞳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啾! ☆、送上門的小兔子 對于南山君的說法, 涂綿綿將信將疑。 但她不能表現出半分的質疑, 否則南山君又該哭訴涂綿綿對他不信任,他這個山神當得沒有絲毫的價值巴拉巴拉。公司放假的事情暫且放到一邊, 涂綿綿想起一件事,猶豫了一下, 問道:“對了,南山君, 在公司建立之前, 山上有醒來的妖怪嗎?” “也有,但不多。怎么了?” “呃,沒什么。”涂綿綿咽下心底的疑問。 如果說大家公認的是饕餮去年才醒來,那十幾前年醒來的時候他在干什么?為什么又沉睡似的睡了過去呢。 同樣的疑問涂綿綿問過饕餮, 得到的卻是他眼神游移片刻, 找了個話題扯到別的事情上了。這導致小涂經紀人想得歪得不能再歪。 其實真相很簡單,某位大佬醒來之后貿然闖到了人類世界,正在有些不清醒的時候恰好撞到了小小的涂綿綿。 他喜歡幼崽, 看著小涂綿綿怯怯的模樣有些下不了口,就沒能吃下去。當時的饕餮想著再小憩一覺, 等到小兔子成熟了再考慮要不要吃, 結果這一等,十幾年過去,涂綿綿也成為了山海公司的經紀人。 涂綿綿還在苦思冥想,生怕饕餮做出什么違反條例的事情引來大禍,這導致她這么多天時常有意無意地叮囑著饕餮, 勸他規規矩矩不要惹禍。 公司放年假在下周一,眼看著即將到了美好的周末,涂綿綿跟著音招把最后的賬本核實了,便躺在椅子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