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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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雖然愚鈍,卻還有幾分自知之明。安西雖然是我韓家的根基所在,可若安北的衛釗,或者安南的秦暄大軍壓境,安西的叔父根本不是如衛釗或者秦暄那等千古將才的對手,以安西十萬之兵,頂多換得一時茍且。 據在下所知,秦暄對郡主看得極緊,郡主身邊的戒備,也極其森嚴。實不相瞞,把郡主劫持出來,我們著實耗費了許多精力,搭進去無數人手。 在下以為,秦暄或許不會為了郡主拋棄一切,放任我韓氏在安西自立,但為了郡主,發一紙赦書,饒過我韓家些許族人的性命,允許韓家在大秦境內有個容身之處,應該不算太難! 實不相瞞,在下想用郡主換的,從來都不是什么翻云覆雨,稱王稱霸的機會,只是一個活命之機!” 對這樣的人,蕭蘊心中生不出怨恨來,問:“世子就沒想過為父報仇嗎?” 韓起反問道:“郡主可曾想過為父報仇?你明明知道,蕭惟的死,與當今陛下不無關系,五殿下秦暄,其實你殺父仇人的兒子。呵呵……咱們這些人,哪一個手里都不無辜,生死存亡,都是時也命也,怨不得任何人!” 蕭蘊不置可否的道:“殿下是明白人!” 韓起斂容道:“所以,郡主現在應該相信,這一路上,在下會好好照顧你了吧?現在,在下比任何人都看不得你有個好歹!至于在下那個沒腦子的meimei,她不會再來打擾你!” 第72章 第 72 章 接下來數日,果然如韓起所言,韓槿再也不曾來撩撥過她。只是偶爾見面的時候,還會用淬了毒的眼光盯著她,似乎試圖用目光凌遲她。 蕭蘊視如不見。 許是擔心身后的追兵,韓起棄了官道,改走山路,離開了第一夜留宿的鎮子后,就一頭鉆進了大秦西北的十萬大山中。 山路當然不好走。 馬車很快就不能用了,一行近百人全部上了馬,就連使不出力氣的蕭蘊,也被看守著她的精干婦人,柳七娘帶上了馬。 天氣一日日轉涼,很快就到了八月二十七這一天。 蕭蘊在心底算了算,她跟秦暄的大婚,原本就定在這一日。如今她被劫到了這荒山野嶺中,也不知秦暄究竟要如何應付這一場婚事。 他應該還在帝都吧? 老皇帝病重,皇子們的大位之爭正是最關鍵的時候。 他若是在這即將分出勝負的時候,因她離開了帝都,就等于讓出了大半把對帝都和老皇帝的控制權,從前十幾年的辛苦籌謀,很可能在一夕之間,全都化作流水。 她知道,自己不該奢望,秦暄會親自來救她。 可人心不由理智左右,隨著時間的推移,身后清清寂寂,不見半個追兵,她還是慢慢開始失望了。 他果然沒出現,放任她被韓起帶走,帶向前途未卜的安西。 她有點兒……不想喜歡他了! 此時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重逢后朝夕相處的那幾天,她被他磨得漸漸心軟了,已經不知不覺地開始依賴他了,竟然忘了,他不是尋常的男子,不是那種會把妻兒看得無比重要的人。 現在,他要面對她和皇權誰輕誰重的選擇,日后還要天天面對這個問題。 這一次,他是不是……已經放棄她了呢? 初識情滋味的人,總是忍不住疑神疑鬼,蕭蘊也是如此。 諸多陰郁的情緒在心間徘徊,她忽然開始害怕跟秦暄一起走下去的將來了,害怕將來某一天,秦暄變得越來越像現在的老皇帝,她則越來越像韓皇后,那樣的結局,讓她不寒而栗。 她有點兒……不想要他了! 這一日的下午,一場秋雨突然落了下來。雨水淅淅瀝瀝的降下的時候,一行人正騎馬走在山道上,附近是綿綿密密的山林,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 蕭蘊心情低落,又淋了一場雨,到了夜里歇息的時候,竟生了病,開始發燒。 她已經許久不曾生病了,這一病,情況便相當兇險,很快就不省人事。 看守她的柳七娘很快發現了她的異常,可這深山老林里,沒有郎中,眾人身上雖然帶了驅逐蛇蟲、療傷的藥粉,卻根本不曾帶對付風寒的湯藥。再加上如今是深秋,草木枯黃,山林里雨水正滂沱,想采藥都極不方便。 韓起也束手無策。 他只能讓下屬用冷水給蕭蘊降溫,又停了每日摻在她飯食之中,讓她提不起一點兒跑路的力氣的藥,希望蒼天庇佑,這個重要的人質能熬過一劫,快點兒好起來。 一天一夜之后,蕭蘊才醒過來。 高燒并未完全退下去,她的腦袋仍舊暈乎乎的,身上也軟綿綿的,但以前辛苦修煉出來的內力卻能調用了。 蕭蘊大喜過望。 內力是個好東西,她躺在簡易的帳篷之中,默默運行了一夜的武功心法,第二日一早,身上的熱意就已經消退殆盡,身上也有了足夠的力氣。 秋雨已停。 韓起一行人卻沒有繼續趕路,仍舊在原地休整。 這秋冬相交之跡,本就是容易外感風寒的時節,隊伍里的病號,不獨蕭蘊一個。 被韓起帶出來的皇孫秦紹也病了。 蕭蘊好起來的時候,這個十三歲的皇族少年仍舊燒得厲害,且情形越來越糟糕,已經開始說胡話了。就算不是郎中,也瞧得出來,這個少年的臉色越來越差,氣息越來越弱,再耽擱下去,恐怕會夭折在路上。 韓起急得生了一嘴口瘡。 必須得給秦紹請個靠譜的郎中了。 可是,這是荒山野嶺之中,連個村落都瞧不見,哪來的郎中呢? 蕭蘊從韓起那群屬下的閑聊中聽說此事后,心里一動,立即有了主意。 ******** “什么?你能治好秦紹殿下?”韓起看著主動來見他的蕭蘊,急切地問。 “我懂點兒銀針之術,也許能治好他。”蕭蘊沒把話說死,她以前只用銀針替人解過毒,這治風寒還是頭一次,“雖然不一定能把人救回來,可你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嗎?” 韓起定了定神,目光深深:“你想要什么?” 他當然不會覺得,蕭蘊愿意出手全是因為女兒家心軟,看不得秦紹這個半大孩子死在路上。 “我的銀針之術需要內力的支撐,你不能再對我下藥了。”蕭蘊澀然笑說,“反正這荒山野嶺里,我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姑娘,就算懂點兒武功,獨自跑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條。” “如此,小殿下就交給郡主照顧了!”韓起略一思索,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秦紹的確病的很重。 蕭蘊從韓起一個善用飛針之術的屬下那里要來了一盒勉強能用的鋼針,雖然比不得銀針,暫時也能拿來充數,用這一盒鋼針給秦紹針灸過后,秦紹的病情很快就開始好轉。 韓起見此,心中稍安,命隊伍原地休整了一夜,次日一早啟程,繼續西去。 蕭蘊仍舊由柳七娘帶上了馬。 就算她跟韓起聲明過,她的騎術很不錯,完全能適應得了急行軍,韓起也不許她獨自騎乘,甚至吩咐柳七娘,嚴禁她獨自接觸隊伍中的馬匹。 一路向西。 三日后的一個正午,蕭蘊跟著隊伍停下來用飯的時候,看見了遠方升起的裊裊炊煙。 這說明,前方有人煙! 總算走出了近乎與世隔絕的莽荒山林,她心中喜悅,韓起等人卻非常緊張,人人繃緊了神經,生怕生出什么變故來。 柳七娘那雙小眼睛里,露出了犀利的光,緊緊盯著蕭蘊,生怕她在這個干關頭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稍頃,前去探路的下屬回來稟報韓起:“世子,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砍柴的樵夫,他告訴我們,前方二十里處,是一個名叫慶安鎮的村寨,約莫有一千口人,全是靠山吃山的獵戶。” 韓起面露喜色:“什么?前面就是慶安鎮?” “那個樵夫的確是如此說!” 韓起點了點頭,附在一個下屬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又把隨身的一枚印章接下來,交給他,而后就見就那輕功不俗的下屬縱身離去,大約是要提前去慶安鎮探查。 蕭蘊隔得遠,并未聽清楚韓起都吩咐了什么,自顧自垂眸,暗暗盤算有沒有脫身的辦法。 她可沒打算真的隨著韓起去安西。 自己的小命,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比較好。 正沉思時,韓槿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她仍舊帶著面紗,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燒,渾身上下透著詭異的興奮。 蕭蘊目光一凝。 韓槿的身體比她還要嬌生慣養,趕路的這段時間,吃了不少苦頭,還時常發作發作身邊的人。韓起雖然常常訓斥她,卻從未有拋下她的念頭,仍舊讓人好好護著這個meimei。 蕭蘊早就在心中懷疑了,這對兄妹的關系真的有這么好嗎? 韓槿對韓起,態度算不上多么恭敬;韓起的臉上,也看不出真心愛護這個meimei的跡象。可偏偏韓槿行事間給人一種有恃無恐感覺,對韓起的下屬不見絲毫客氣,而韓起對韓槿,則似心有忌憚,并不敢真的拿她如何。 可是,一個廢太子的側妃,甚至不是皇孫秦紹的生母,就連那張能拿出手的臉都毀了,還有什么地方值得韓起忌憚呢? 韓槿走到蕭蘊身前三步之處的時候,被柳七娘攔了下來。 韓起承諾過蕭蘊,不會韓槿再來折騰她,柳七娘一絲不茍地執行了韓起的命令,從不讓韓槿靠近蕭蘊。 韓槿早就領教過柳七娘的固執了,沒和她較勁,就站在三步外,目光陰冷的看了蕭蘊一眼,惡狠狠道:“蕭蘊,等到了慶安鎮上,我一定要你好看!” 蕭蘊裝作什么都沒聽到,心里卻在想,她或許有必要在抵達鎮子之前,就脫離韓起的掌控了。 用過午飯之后,韓起吩咐隊伍啟程。 蕭蘊依舊上了柳七娘的馬。 山風獵獵,馬蹄疾疾。 行至一處峽谷時,忽聞喊殺聲從頭頂上傳來。 山谷兩旁的懸崖上,一桿繡著“黑風寨”三個大字的青色布旗,不知何時立了起來,無數人影立在崖上,無數巨石滾木,夾雜著稀稀拉拉的箭雨,紛紛墜落。 “快退!” 對方占盡了地利,又是早有準備的伏擊,韓起不敢戀戰,急令隊伍退出峽谷。 柳七娘帶著蕭蘊,縱馬疾馳在隊伍的中間,此時也跟著其他人縱馬疾馳,向著山谷外退走。四個護衛護在柳七娘這一匹馬的左右,替柳七娘撥開從頭頂落下的滾石之雨,以免傷了蕭蘊這個“嬌貴”的人質。 然而,想逃出山谷并不容易。 磨盤大小的巨石從幾十丈高的地方落下,那沖擊力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擋的,就算武林高手也不行。 韓起的隊伍很快就被沖散,柳七娘身邊的四個護衛紛紛失散,就連柳七娘,肩膀也被一塊飛石砸傷了,鮮紅的血迅速染紅了衣袖,也染到了蕭蘊的衣服上。 所幸座下的馬是戰馬出身,并不慌亂,也未受傷,仍舊忠實地帶著主人,向著山谷外飛馳。 兩人一馬沖到谷口的時候,卻見去路已經被一伙山賊打扮的人截斷。 不錯,就是山賊,不是秦暄派來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