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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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待他可真是厚道! 這時候,葉辭瞧見了秦暄,并未回答盛青澤的話,端方一笑,站起身來,微微欠身,不疾不徐地說道:“五殿下,情勢所迫,只能做個不速之客,打攪了!” 秦暄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克制著心底的殺意,看向躺在床上的秦修,淡淡道:“葉世子客氣了,秦修怎么會受傷?” 他今早去雍王府見秦修,卻被管家告知,秦修被朋友請到西山賽馬了。一聽這話,他暗道一聲不好,擔心秦修出事,連忙趕到西山,試圖在秦修騎上那匹瘋馬之前攔下他。 可趕到西山的時候,發瘋的紅驃馬已經把長寧侯府的馬車撞到了河里。 但是,惹事的人并不是秦修,而是長寧侯的庶子,周光啟。 秦暄一頭霧水,著實想不明白,這輩子出事的人,怎么就變成周光啟了呢? 現在的周光啟,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侯府庶子,連和秦修這樣的嫡出公子們同行的資格都沒有,本不可能出現在秦修等人賽馬的地方。 不過,既然秦修無事,他便放下心來,按下了心里的疑問,先回了自家皇子府。 然后,就在自家府邸里,看到了葉辭、盛青澤,還有受傷的秦修,聽盛青澤喊出了“靈知”二字。 一直橫亙在心頭的疑云,悉數散去。 盛青澤不知蕭蘊和周光啟之間的前世恩怨,葉辭肯定知道。 那從中作梗,讓周光啟那個渣渣替秦修受了罪的,多半就是這個重生的葉辭了。 秦暄的臉色越來越冷,身上散發出和年齡非常不相稱的冰寒氣息。 盛青澤感受到了冰冷的殺意,凝神戒備。葉辭卻仿佛一無所覺,仍舊從容端方,微笑溫言:“五殿下,我和秦修本來在西山的草場上賽馬,后來賽場上出了事,我們二人就離了西山,打算回雍王府看望雍王妃。 不曾想,回去的路上,竟然遇見了刺客,幸好在下自幼學過一點兒逃命功夫,盛兄又是世間高手,這才勉強保住性命??汕匦薜膫麆莶坏热?,我就只能冒險進殿下的府里求助了?!?/br> 秦暄姑且信了這番說辭:“刺客是什么來路?” 葉辭說:“黑衣蒙面,約有五十余人,上來就殺,不曾通名報姓。” “哼,是我那個大哥秦玉安的人?!鼻仃崖砸怀烈鳎浔卣f,“諸皇子中,就數他養的死士最多,手段最卑劣無恥。” 此時,躺在床上的秦修勉強睜開了眼睛,氣息不穩地問:“我就是個紈绔,哪里礙著秦玉安的好事了?” “他想討父皇的歡心罷了!”秦暄冷笑,隨即罵道,“早就和你說過了,這個月就安安心心留在府里,好好欣賞你的美人歌舞。誰叫你不聽勸,不怕死的往外跑的?” 秦修被罵了,也不著惱,追問:“我還是不明白,秦玉安刺殺我,怎么就能討陛下歡心了?” 秦暄譏諷道:“父皇對雍王叔手里的兵權,早就垂涎三尺了,你又不是不清楚。秦玉安這個心機鬼,一向是父皇肚子里的蛔蟲,最擅長揣摩圣意。西山的那一匹瘋馬,本是替你準備的,可葉辭幫你躲過去了。 秦玉安一計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改為刺殺你。 父皇自矜身份,不屑對付你這個不成器的侄兒,秦玉安可沒這個顧忌。 你若死了,雍王叔會傷心欲絕,父皇見王叔不好過了,心里多半會覺得高興。 到時候,少不得要看秦玉安更順眼幾分。” 事實上,上輩子,雍王府為保秦暄的命,交出了半數兵權。緊接著,秦玉安就在諸皇子中,率先得了王爵,成為后來權傾一時的安王。 秦修隱約聽明白了秦暄話中的深意,暗暗震驚于其中的兇險。 而后,詫異地看向葉辭,不解道:“阿辭,你怎么知道那一匹瘋馬是給我準備的?” 葉辭淡定地看了正在給秦暄清理傷口的盛青澤一眼:“我這位兄弟精擅歧黃之術,人家把那匹瘋馬領到你跟前的時候,他告訴我,馬身上有一股草藥味,多半被下了藥。我總不能看著你出事,便激你換了一匹馬?!?/br> 秦修暗道自己命大,感嘆道:“倒是可惜長寧侯一家人了!” 葉辭微微一笑,云淡風輕道:“沒什么好可惜的,長寧侯府和我那位佛口蛇心的繼母,一直跟大皇子勾勾搭搭,毀了正好!” 秦修懊惱道:“是我糊涂了,你那個繼母就是長寧侯的親meimei,能教出這種毒婦的人家,肯定不是什么積善之府。好兄弟,我這回真得好好謝謝你!” 這時候,盛青澤給秦修施針的手微微重了些,秦修悶哼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重生男1號,秦暄:上輩子,我是被心上人騙了的皇帝。 重生男2號,葉辭:上輩子,我是六根不凈的出家人。 重生男3號,盛青澤:所有的重生貨里,我是最像正常人的。 第9章 第9章親仇 盡管滿心的不情愿,秦暄還是把秦修、葉辭和盛青澤都留在了府里。 秦修傷得不輕,不宜挪動,必須得留在府里養傷;葉辭聲稱要留在府里,照顧受的傷秦修,看在這個偽君子救了秦修一命的份上,秦暄忍了;而盛青澤,秦暄最想攆的人就是他,可此人不僅救了秦修一命,還有一手比宮廷御醫們高明許多的醫術,上輩子就被人稱尊為“醫劍雙絕”,蕭蘊身體不好,秦暄就算再討厭此人,也得留著他給蕭蘊調理身體。 不得不看著最討厭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晃,秦暄的心情壞透了。 等秦修的一身傷都處理好了,秦暄連一口水沒讓人給盛青澤上,就帶著一身低氣壓,把人領到了蕭蘊面前。 蕭蘊正在和莊娘子打探那三位不速之客的底細,特別是葉辭和盛青澤。 可莊娘子知道的也不多,她初來帝都,除了雍王府,對其他權貴人家的底細一無所知;江湖上的消息,莊娘子倒是靈通,可這時候的盛青澤還沒出師呢,在江湖上就是個無名小卒,根本不值得莊娘子關注。 秦暄人還未到,示威般地聲音就傳到了屋里人的耳朵里。 “盛公子,里面那位是章寧長公主的女兒,康華郡主,也是本皇子的準皇子妃?!?/br> 所以,人家名花有主了,不是你一個江湖草莽能亂伸爪子的! 可盛青澤記憶里的蕭靈知,和皇室宗親扯不上一點兒關系,得知了蕭蘊的身份后,他就覺得自己怕是想多了,只是見到了一個長得和上輩子的意中人非常相似的女童而已。 因此,他根本就沒聽懂秦暄的主權宣言,正色肅聲道:“醫者面前,只有病患,無貴賤之分。即便殿下不提郡主的身份,在下也會盡心診治?!?/br> 白衣少年眼神坦蕩,聲音磊落,秦暄只覺得心頭堵的厲害,淡淡道:“那就多謝盛公子了!” 蕭蘊聽見動靜,迎出門來,半道上就被秦暄截了下來。他伸手抱起了小姑娘,半是責怪半是寵溺地說:“都說了多少次了,留在房里,等著我們進門就行。你身子弱,若是吹了風,著了涼可怎么好?” 蕭蘊不接他的話,笑問:“五表哥,秦小公子怎么樣了?” “他命大,死不了?!鼻仃巡幌矚g蕭蘊總是提起外人來,有點兒不悅,瞧了一眼一身坦蕩的盛青澤,想起這個人絕對是蕭蘊上輩子的“內人”,心情更糟糕了,冷冷淡淡道,“他的醫術的不錯,據說比那幫子御醫高明得多,我讓他給你診一診脈。” 蕭蘊驚訝地看向盛青澤,實在想象不到,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醫術居然比得上宮廷御醫了。 秦暄在蕭蘊的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欣賞和贊嘆,聲音略陰沉:“晏晏,他有這么好看嗎?我瞧著,你的眼珠子都不會轉了?!?/br> 蕭蘊有點兒習慣秦暄這一霎兒晴,一霎兒雨的脾氣了,拉了拉秦暄的衣袖,軟軟道:“五表哥,等會兒你也讓這位神醫公子診診脈,好不好?” 秦暄背脊微微一僵,敷衍道:“放心,我比你有分寸?!?/br> 心里卻暗暗道,他才對不會在盛青澤面前示弱,自曝己短。 說著話,秦暄把蕭蘊放到了一張短塌上,讓她平躺下,不情不愿地讓開位置,目光緊緊鎖在了盛青澤和蕭蘊身上。 蕭蘊覺得秦暄的目光有點兒兇狠,在那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身體僵硬。這樣子,應該是沒法子診脈的吧? “郡主的身體,是自小就這樣吧?”盛青澤挽起衣袖,在短塌邊坐了下來,兩指按在蕭蘊的腕脈上,覺察到她有些緊張,故意說些家常話,幫小姑娘舒緩情緒。 “是啊,神醫公子,這也能從脈象上看出來嗎?”蕭蘊盡可能忽略秦暄那如看家虎豹一樣的灼灼目光,把注意力移到少年神醫身上。 “只能看出來一半?!笔⑶酀晌⑽⒁恍?,耐心說,“你身上帶著藥香,是那種必須得長年累月的和補藥作伴,才能染上的香味,看上去又比同齡的女孩子生得瘦小一些,脈息也弱,稍加聯想,便不難猜到這一點?!?/br> 蕭蘊看過的郎中,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還是頭一次碰見這么有耐心,愿意陪著自己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說話的,緊張的身體不知不覺地放松,微微笑道:“他們都說,我這是隨了母親。” “隨了母親嗎?”盛青澤按在蕭蘊手腕上的兩指指腹微微動了動,換了個位置,又重新按了下去,一雙劍眉漸漸變得凌厲起來。 這時候,葉辭闖了進來。 他用了輕功,避開了守門的侍女和護衛,“噗通”一聲砸在了門外,氣息不穩道:“盛兄,能否先出來一下,替小弟看看內傷?” “抱歉!”盛青澤一驚,站起身來,閃身出了門。秦暄皺眉,也走了出去。 葉辭嘴角沁血,臉色青白,扶著盛青澤的手,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苦笑道:“之前被追殺的時候,受了刺客一掌,當時以為沒事,誰知道現在居然發作起來了?!?/br> 盛青澤迅速探了探葉辭的脈象,左手疾點了葉辭身上幾個xue位,止住了他體內亂竄的內力,轉頭對秦暄道:“五殿下,能否借靜室一用?在下得花點兒時間,替阿辭疏離內力?!?/br> 秦暄總覺得這事兒古怪,可還真的沒有硬生生攔著的道理,點了點頭,叫了個侍女去安排。 侍女把葉辭二人領進了一間靜室。 一進門,葉辭便席地盤坐下來。 盛青澤關好了門窗后,走到葉辭面前,不贊同道:“阿辭,你的傷不可能是刺客所為?!?/br> 葉辭微微一笑:“當然不是。我故意走岔了一口氣,逼出了一口血,為的就是把你從五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撈出來,單獨說會兒話。” 盛青澤在葉辭對面盤坐了下來,問:“你要說的,是靈知的事情嗎?” 葉辭微微點了點頭。 盛青澤肅容道:“我方才探過康華郡主的脈象了,她身體里,藏著一股內息。那股內息自發在經脈中流轉,不像是有意修煉出來的,倒像是有高手把內息灌進了她的經脈中,使其不斷溫養心脈,護體續命?!?/br> “哦,這不奇怪,章寧長公主和蕭國公府先世子就這么一點兒親生骨血,自然愛逾性命。為了保女兒的命,請個高手在女兒的身體里種下一縷能養身護命的內息,也在情理之中?!?/br> “可是,這一縷靈息的行功路線,和靈知修煉的功法一模一樣。她曾對我說過,這門功法非常挑資質,當今世上,她是唯一的傳人。阿辭,一模一樣的功法,一模一樣的容貌,天下沒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康華郡主,她就是蕭靈知,對不對?” 葉辭笑意淡了淡,說道:“盛兄,未經許可,就擅自探查旁人的行功路線,非君子之行?!?/br> 盛青澤解釋道:“那孩子根本不知掩飾,對內功一竅不通,我本是怕那縷內息對她有害無益,故此出手探查,誰曾想,竟然查出一個驚喜來。” 葉辭點了點頭,微帶郁色道:“你說的不錯,她就是蕭靈知。就像我,現在還是安遠侯世子呢!人事代謝,素來難以捉摸,一個飛來橫禍砸下來,昨日朱門紫貴,今朝落拓江湖,從來都不是什么新鮮事?!?/br> 盛青澤沉默不語。 葉辭又笑了笑,方才有點兒憤世嫉俗的少年郎,轉眼間就變作了端方溫雅的侯門公子。 “青澤,我費了那么大的力氣叫你出來,不是為了和你談論蕭蘊的身份。我問你,你是不是發現了,康華郡主的身上,還有別的麻煩?” 盛青澤眼底染上一抹厲色:“是中毒,和令堂令妹一樣,出自紅葉谷的千日離?!?/br> 葉辭聲音也冰冷下來:“千日離,只能下在有孕的母親身上,纏綿病榻一千日,母子雙雙別離人間。我記得,章寧長公主恰好就是蕭蘊滿兩周歲那年去世的,若非那口保命的內息,蕭蘊怕是也保不住?!?/br> 盛青澤直視葉辭,逼問:“阿辭,你是不是知道,下毒的人是誰?” 葉辭點了點頭,沉聲說:“我的確知道。韓國公府的受寵的女兒出嫁時,娘家為了幫女兒在夫家站穩腳跟,會在女兒的嫁妝里,陪嫁幾份紅葉谷出品的小玩意,專門用來對付難纏的婆母、鬧妖的妯娌,還有受寵的小妾。 我現在那位繼母,出自長寧侯府。她雖然不姓韓,卻有個出身韓國公府的生母,有能力用紅葉谷的小玩意,害死我那有孕在身的生母,竊居侯夫人之位。而章寧長公主……她更倒霉,有個出身韓國公府的皇嫂?!?/br> 盛青澤就算再不關心朝堂之事,也知道現在的皇后就姓韓,驚道:“你的意思是……害了靈知的人,是韓皇后?” 葉辭又笑了笑:“上輩子,蕭蘊本來打算親自動手,讓韓皇后去地下給長公主賠罪。為此,她甚至讓我去紅葉谷要了幾份烈性的小玩意,給那位韓皇后嘗嘗鮮。可惜時運不濟,還沒來得及動手,韓皇后就自戕了,實在是生平一大憾事?!?/br> 盛青澤的聲音很是凝重:“所以,你想讓我把靈知中毒的事情瞞下來?” 葉辭點了點頭,玩味地說道:“青澤,你可知道,那位自稱蕭蘊未婚夫的五殿下,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