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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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逸聽完,不曉得哪個類別入了他的眼,“做雜志得有理念,你們定,還是我?!?/br> 李象旭眼睛忽地一亮,這他媽有戲。他忙道:“沈爺有想法盡管講,我這邊的想法是兼顧思想與學術,關注現實問題。主要針對人群么,大都是人文藝術界的。” “可以再添一個平臺,用于面向廣大作者或研究者,可寫論戰文?!?/br> 沈南逸頷首,基本將事情敲定,他就把牌扔出。 意思很明顯,不想玩了。 沈爺不玩,干看著也沒趣。李象旭正打算安排個mb,沈南逸對他搖頭,不要。 李象旭有點看不明白,說還是安排一個,您這不打牌,又不玩mb的,架勢跟掃黃掃賭的條子似的。 沈南逸大笑,指著桌上幾個帶了官帽的男人,說這渝城誰敢來查。 李公子也跟著大笑起來,算是明白沈南逸真不要人。他就張羅其他人繼續玩牌,一來二去,大家都打得不怎么認真。再說這桌上除了李象旭,也沒誰有求于誰,輸贏很小,不過幾十萬上下。 聊天話題也變了,從某個偷稅漏稅案,延伸到走私交易。渝城哪個大官的兒子辦yin亂趴,十幾個人輪流搞了三個女孩,現在躲災去國外。有人問起沈老爺子的近況,沈南逸面不改色,說八成是黃土埋脖子,但暫時死不了。 李象旭:“沈爺爺聽了真他媽寒心啊?!?/br> 沈南逸吐出煙霧,拎著杯子喝口威士忌,“錯了,我這是愛他愛得深切?!?/br> 幾圈牌打到下午六點多,李象旭撲爬跟頭地去趕下一個飯局。這邊他提前安排好,星級酒店、頂級夜店樣樣都來。保管各位爺滿意。 沈南逸是壓軸到場,也是最后才離開。李象旭揮別其他人,親自提議送沈爺去下個地方享受。 “直接回酒店?!鄙蚰弦葑笈?,也唯獨是他,李公子才放了架子做司機。 “沈爺,我就有一個事兒想請教,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象旭點煙,笑得花里胡哨。這人是帥,只是帥得流里流氣。浸泡行當多年,充其量混了個斯文敗類的標簽。 沈南逸很直接:“閉嘴?!?/br> 李象旭接著說:“那我就直接講了,您提的那個‘論戰文’板塊,我捉摸著很容易引戰啊。雖說文人罵架動的都是筆桿子,你答我,我答你,保不齊言辭稍稍過激點,這他媽就罵起來了。您說到時候怎么收場?!?/br> “刊登之前有編輯審核,過于言辭激烈的可以指點一二?!?/br> “沈爺,您這就又雙標了。您看之前汪哥退回來的那本書,求您改一點,你可是一點沒改。寧愿不出版,也......” “汪林頌找你了?”沈南逸盯著后視鏡,與李象旭對上眼。 李象旭笑,“這倒沒有,是我去找的汪哥?!?/br> “還是那句話,版權在作者手中,作者有權決定是否發表,是否更改。我如此做人,別人也如此做人?” 沈南逸難得心情好,順嘴調侃,“更何況,我不做人?!?/br> 李象旭又說:“那行吧,沈爺不做人,我今天也不做人。這個平臺我們也上,就是不曉得用意是?” 沈南逸:“總得給年輕的作者一個‘發泄’出口。誰都年輕過,誰都有那么幾年。 “而現在,國內雜志缺的就是這個?!?/br> “嗨!這樣?。∧钦f實在的,我有個師兄和沈爺的想法倒不謀而合。”李象旭對著鏡子擠眉弄眼,“叫單伍。也搞出版?!?/br> 單伍。 這名字聽得有點熟。沈南逸下意識皺眉,他接觸過太多出版商,這人或許見過,或許沒見過。 沈南逸沒接話,李象旭以為“文人相輕”,以為沈南逸不喜歡有誰與他不謀而合。干脆就打著哈哈,說以后有機會,大家出來聚一聚,互相認識。 就此揭篇兒。 “不過......沈爺?!崩钕笮袢恿藷燁^,隨口找話。“我聽汪林頌說,您打算出版地下書?都那么多年沒干這事了,怎么又突然想起?!?/br> 沈南逸卻閉目養神,只說:“不打算?!?/br> 他仰頭靠在后座椅上,舒服地伸了腿。 那話是說給魏北聽的。當天沈南逸從客廳的黑屏電視上看見魏北身影,年輕人剛進來沒多久,他就察覺了。 有些話只那么一說。可沈南逸永遠不會告訴魏北真相。 “家里小孩兒怕得很,不準?!?/br> 李象旭品了幾秒,嘗出點不一樣的味道。他吹著口哨,別有深意地笑。 距離酒店不遠時,沉默許久的沈南逸忽然問:“象旭,你是不是下半年準備接手中秦的影視娛樂。” “啊,是啊。”李象旭點頭,“可不嘛,我這瞧著王克奇導演回歸,那鐵定有好本。打算跟投個一兩億,大制作嘛,票房幾十億沒得跑?!?/br> 沈南逸嗯一聲,“投兩億?!?/br> 李象旭立馬苦臉,“沈爺,我這還沒接呢。是不是我接,還得看我爹的意思?!?/br> “兩個億?咱們要論股東怎么表決?!?/br> 沈南逸打斷他,“是我投?!?/br> “以你們公司的名義?!?/br> “啊——?”要不是李象旭反應夠快,差點整個追尾事故。 他驚恐未定地踩住剎車,轉頭去看沈南逸,“沈爺?我不是很明白?” “您這是要帶資進組?!” 很久以后,李象旭都不太能回憶起那天的完整經過。只記得天邊紅霞似火,燒得樹葉閃閃發光。車后的鳴笛此起彼伏,像洶涌而來的浪潮。 搞得李象旭耳內轟鳴。 李公子咂摸著多年過來,沈南逸身上的戾氣隱藏了,倒有另一種感覺逐漸浮出水面。 他記得沈南逸離開時,只留下兩句話。 第一,如果到時候需要捧一個人帶資進組,我投兩億。 第二,如果事情真是這么發展,永遠也不要告訴那個人。 李象旭撐著車門,自認為笑得風流倜儻:“沈爺,那如果——” “我不小心講漏嘴?!?/br> 這他媽好刺激。 沈南逸叼著煙,盯了他片刻,淡淡道:“你的雜志還想不想辦了。” 李象旭猛地一拍車頂:“我他媽帶進墳墓!” 作者有話要說: 1辦雜志這塊兒,作者瞎掰的。看看就好,不用太當真。 2今天有空看了下評論,發現個問題,大家要分清“二十四歲的沈南逸”,和“四十歲的沈南逸”啊。 激進的沈南逸bot是24歲的,偏故事隱喻的是40歲。我看了看,好像有些小朋友沒太分清楚(?)。這兩個時期的沈南逸性格方面是有不同的啊。 3當然,以后也會寫不同時期的魏北。所以這里提一下,免得以后也搞不清小北了。 第二十五章 魏囡在很小的時候,就懂得要做一個乖小孩。至于別人心中的乖小孩是什么樣,她不清楚,她只明白自己要好好聽話,不哭不鬧。 這樣父親才不會離開她。身邊所有人都這般說,你若不聽話,爸爸就不要你了。魏囡沒成型的記憶里,mama是個很抽象的概念。 別的小孩都有母親,她沒有。魏囡卻一次也沒問過。她怕爸爸生氣,怕他不要她了。 魏囡始終覺得自己缺了點什么,可她不明白。 魏北去醫院時,魏囡坐在病床邊看書。周遭安靜,她偶爾抬頭望向窗外,醫院對面是一所私立幼兒園。 每天早晚,校門口人滿為患。有時私家車堵得過不去,小孩兒的歌聲能飄很遠。 午后靜謐。對面的校門也靜謐。魏北站在病房外看了會兒,走進去。他坐于床沿,伸手捏了捏魏囡的臉。 “囡囡今天又在看什么書?!?/br> “《彼得·潘》,”魏囡露出大大的笑容,她唯有見到魏北時,才會露出這樣徹底的、不加任何討好的笑容,“昨天護士阿姨給我帶來的,說她兒子以前喜歡看?!?/br> 魏北拿過書本,插畫形式,帶有拼音,挺厚。 “那囡囡喜歡嗎?!?/br> 魏囡用力點頭,“喜歡?!?/br> “不過我最喜歡哥哥!” 魏北笑著刮她鼻子,“小機靈鬼。” 這話說完,空氣有點安靜。 魏囡睜著眼,偏頭看著魏北。后者猶似喉嚨堵了一塊鉛,拉墜著舌頭往下落。 我想跟你談談過繼的事。 怎么也說不出口。魏北不曉得魏囡是否明白過繼的意思,又該怎樣給她解釋,為什么要把她過繼給另一位陌生叔叔。 半晌,魏北未曾講話,魏囡就起身鉆進魏北懷里。她從小營養不良,加上病痛折磨,抱起來好似一團輕飄飄的柳絮。沒有絲毫重量。 魏北甚至不敢收緊手臂,他低頭,目光落在魏囡偏黃的發絲上。小臉巴掌那么大,有些蒼白。眉目清秀,鼻尖小巧,唇色又很淡。獨獨一雙漆黑且亮的眼睛,帶著某種不服輸的生命力。 魏囡靠著魏北的胸膛,輕聲問:“哥哥,這世界上有彼得潘嗎。真的有永無島存在嗎。” 成年人不該相信童話。因為他們大都或多或少地領悟到一點社會殘酷。 比如魏北。見識過骯臟,沒理由再相信虛無縹緲的故事。 可他說:“有。應該是在離我們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還沒來得及找到囡囡,我們再等等。” “哥哥會一直在囡囡身邊,對不對?!?/br> 魏囡緊抓著他的衣擺,聲音透著不安。她很聰明,也很敏感。她從小察言觀色,可能不認識“別有深意”這個詞,但她能明白那種感覺。 魏囡曉得,魏北是有什么事情講。 六歲之前,說得再準確些,遇見魏北之前,魏囡沒有一天活得安心。她跟著魏忠國顛沛流離,基本算是無家可歸。母親可能是跟別人走了,可能是死了,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魏囡沒有mama。 而這個父親,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父親。魏忠國一無所有,住著地下室最潮濕的隔間,饑一頓飽一頓。生活的打壓太過痛苦,魏忠國終于學會去工地或其他什么地方,賺一點微薄的薪資補貼家用。 而魏囡始終獨自一人呆在地下室,常年不見陽光,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后來魏忠國換了工作,要去修樓。工地離家遠,基本無法照顧魏囡。 魏忠國將魏囡送去稍近一點的“福利院”,別名孤兒院。他不是不要她,只是暫寄。聽來像一件物品,暫時寄放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