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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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逸看著魏北,夾在指尖的煙,始終忘了抽。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好一......寒宮。”——《貴妃醉酒》 第二十章 雷雨瓢潑。大風鼓滿窗簾,燈不是很亮。玻璃窗大開,雨水躺進來,睡在大理石地板上。 凌晨兩點過一刻,沈南逸坐在書房抽煙。沒睡。他以手順著額頭,將頭發往后抹去,紅亮的煙頭閃在眼中,像饑餓至極的野獸。 書稿堆在桌上,有的散亂于地面。近窗戶的稿紙被雨水淋得發脹,一疊軟塌塌。沈南逸沒去撿,他只盯著桌上那本私小說,出神,大概是好幾年前寫的“無聊”產物。 耳畔持續著魏北近乎歇斯底里的聲音,你還記不記得你都寫了些什么!你答應我的你都忘了是不是!你他媽的老混蛋! 算起來,這應當是魏北第一次正式頂撞沈南逸。關于這本“書”,關于背后的那段故事,沈南逸其實記得,只是記不太清。他想起幾年前那場染了血腥的性事,想起在荒誕黎明,說出口的守一輩子。 不過這天沈南逸目光沉沉,垂眼睨著魏北說:“我不記得。” “過去的事,都不要記得。” 沈南逸從浴室拿出毛巾,又寬又大,挺厚。裹在魏北身上,并沒有多溫暖。他聲音低沉,倒是很輕。只跟魏北講:“裹好,春雨淋了會感冒。” 魏北死死抓住沈南逸的衣袖,似努力去抓住一陣不可捉摸的風。太冷了,又或許還有別處更冷。他不斷發抖,雙眼睜大。紅血絲纏著黑眼球,泛著似有似無的水光。 “我不準。我不準。” 魏北一直在念,他講不出其他話,只得這三個字。 沈南逸卻像哄病人,他瞧著魏北蒼白的臉,微紅的唇,牙齒白,舌尖也紅。一張一合,簡直在邀人接吻。沈南逸差一點就吻下去。他太久沒碰魏北,像強行斷毒的癮君子。身邊沒個人紓解yuhuo,光是魏北修長脖頸上的淡青血管,已夠誘人咬下去。 “魏北。回你房間去。” 沈南逸啞著嗓子,雙手捏著給他裹攏的浴巾。 “不要多管。這些不是你該管的事。” “我不準。沈南逸,你聽到沒有,我不準。” 魏北咬牙,發抖。他腦子里的記憶又全部涌上,比洪水滔天。 四年前,他們還未搬到錦官城時,京城沈宅曾起了一場大火。 魏北剛在沈南逸身邊,見識過最最意氣勃發的男人。沈南逸才三十六歲,后來推算,那本私小說的創作,是在這場大火之后。 那年,是沈南逸第二次出版地下書籍。據說第一次在他二十四歲,時隔十二年。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鋌而走險,是真的走上險途。其實沈南逸也不為盈利,那點錢還真不入眼。魏北問他為什么。 高興。沈南逸說,只是為了高興。難道做一件事,需要特別崇高或正當或偉大的理由么。 不需要。 只是他沒說,那本書是寫的未來紀實小說。 以未來,喻今日。 地下書籍被查獲,局子請他去喝茶。沈南逸進去,沈南逸出來。壓根沒受丁點影響。是誰在后面動手腳,不用打聽也知道。 沈老爺是常在中南海吃宴席的人,能把沈父教成個鐵血手腕,定不是什么心慈人物。沈南逸到家時,老爺子就端坐客廳。魏北傻兮兮地立旁邊,嚇得不敢說話。 保鏢里三層外三層地守著,別墅燈火通明。沈老爺一頭白發閃銀光,身體健碩,目光狠勁。他雙手放在銅質拐杖上,虎頭是玉,虎眼是金。雙腿岔開朝外,脊背挺直,不怒自威。這是從戰場上帶下來的,喋過血的威風。 沈南逸最初以為是沈父,沒想到居然驚動沈老爺。嚴苛保守的大家長制家族,輩分觀念極其分明。饒是沈南逸再怎么不可一世,也得乖乖在他爺爺面前低頭。 老爺子卻不看他一眼,只朝茶幾上的幾摞書稿抬了抬下巴。 “從小你離經叛道,沒少挨打。你父親棍棒教育,最后還是沒有弄正根骨。” “十幾年前你和家里鬧得恩斷義絕,滿城風雨。好幾個家族還在看我們沈家笑話。說是仕途大道不要,商界金山不屑,非要去當舞墨弄筆的作家。丟人。” “我說不打緊,小南想去就去。我老了,是降不住小年輕。黃土埋脖子咯,喘一口氣是一口氣。但你瞧瞧,你這寫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沈南逸不作聲。魏北就在旁邊看著。 沈老爺見他不講話,手中拐杖抬起,又落下。擊在地板上,“咚”的一聲。 “跪下!” 魏北以為自己聽錯,瞪著眼,嚇得雙腿一軟差點就跪。 沈南逸卻比他還早,幾乎是雙膝與拐杖同時落地。沈家人都是這么過來的,從小到大一聽沈老爺的命令,已然養成條件反射,哪怕是沈父都得跪。 三十好幾的大男人,跪在老爺子跟前,跪在自己的小情兒面前。魏北再怎么早經風雨,也沒見識這陣仗。他忽地胸口堵著一把氣,難受得不行。 “好好的作品你不寫,偏要寫這些不堪入目的艷俗小說。正規出版社不給你過,你還有臉找人搞地下流通。” 沈老爺皺眉,用拐杖翻了幾頁,根本不屑用手觸碰。 “兩個男人搞,算什么回事。你養這個情人那個情人,家里沒人管你。藏在屋里,反正外面沒人看見。” “你寫的這些,居然宣傳男人結婚戀愛,像個什么東西!丟不丟我們沈家的臉!” “不丟。” 沈南逸遽然出聲道。 “我跟沈家已沒關系,不丟沈家的臉。” “沒關系你以為今天是怎么從局子出來的,沒關系你以為上次你爸救你,是菩薩心腸?你沈南逸走到哪,背后站的不是偌大一沈家,你以為你憑什么囂張到現在。” 沈老爺子冷笑幾聲,實際都算不上計較。三十六歲的沈南逸在他們眼里壓根不夠看,在整個家庭榮譽面前,社會價值觀面前,根本不夠看。 “寫東西,隨便搞搞就行了。” “沈家放縱你,不過是因為虧欠你。虧欠你母親。” 火是沈老爺子點的。 燒的是那幾摞書稿。 燒紅了沈南逸的眼。 魏北愣在原地不敢動彈,眼睜睜看著沈南逸和四五名特警出身的保鏢混戰。眼睜睜看著幾摞稿紙,近一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它們變成灰,輕飄飄的。好似那些詞句、語段、都在大火里叫囂著,痛苦地吶喊著。 沸反盈天。 沈老爺子走的時候,只留了一句話:沈南逸,你想搞藝術,搞文學,搞男人,不管你搞什么,你要知道這是一片什么樣的天。 天說了話,你就得聽。 第二把火,是沈南逸點的。 燒的是自己的宅子。 灼熱了魏北的眼。 魏北看他嘴角破裂,左臉紅腫。三十幾歲的男人應當意氣風發,和二十幾歲的男人截然不同,完完全全褪去那份青澀,堅定不移地走向成熟。 沈南逸從地上爬起,雙腿有點搖晃,但依然高大偉岸。 然后他把這所房子燒了。很果斷。 好像燒毀的不是一座冰涼涼不動產。 而是他經年存留在心底的最后一點天真。 常言道保有一份天真的男人最值得人期待。 而沈南逸已經不值得了。 這一切魏北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見了沈南逸的破碎。 一個人如此走到如今,已并非絕望可形容。 沈南逸沒保住那份原始書稿,就像沒保住理想塔上的象牙。沒有哪個畫家會燒毀自己的畫,沒有哪個鋼琴師會砸壞自己的琴,沒有哪個作家能容許別人踐踏他的作品。 魏北至今記得,那場大火漫天。燒得方圓幾里通天亮,濃煙滾滾。魏北慌張地拉著沈南逸跑出去,氣得想要破口大罵。 瘋子。這他媽哪兒來的瘋男人。寫書寫瘋魔,瘋透了cao。 可他轉頭看去時,沈南逸目光沉沉地盯著火海。里面有藏書千卷,手稿百份,一并消失。 是愛人死在了那里。 魏北站立很久,得出這么個結論。 沈南逸的至愛,死在這場火災里。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魏北小心翼翼地問。他像個迷途的人,徹底蒙了。 沈南逸說:“哪也不去。” 魏北:“啊?” 沈南逸:“搬家。” 從此以后他們搬去錦官城,再也沒有回京城一次。沈南逸與沈家的聯系更疏遠,魏北一度以為,沈南逸不會再寫作。 不料定居錦官城后,暢銷書一本接一本,小說散文雜文等各類皆有。電視劇電影改編成風,爆了一個又一個ip。這些都發生在沈南逸三十六的末尾,至三十八歲那幾年。 圈里有人戲稱為:沈南逸年。 錢財滾滾而來,看似來得很容易。沈南逸也不把錢看做一回事,他從原本的生活圈走出。開始脫離純粹的創作生活,去社交去應酬。身邊的妖男艷女來了一茬又一茬,沈南逸不是社會地位特別重量級的人物,但明里暗里巴結他的人也不少。 到底圖的是什么,只有妖魔鬼怪們自己知曉。 魏北覺得沈南逸變了,又覺得他沒變。還是會寫那些艷俗小說,可以說簡直偏愛。但已很少拿去送審出版,過不了,就堆著。放在家里,也沒想過走地下通道。 錢是個好東西。 沈南逸越來越有錢,魏北也越來越需要錢。他們在很長的一段歲月里,彼此需要著,又彼此隔閡著。 魏北見過沈南逸最狼狽的樣子。 一個極其高傲的男人,被至親者用如此剛烈的方式折斷反骨。他當年望著火海的那一眼,成了魏北的夢魘。 原生家庭沒有教會沈南逸用溫和的方式去引導別人,從此以后,他便再也沒有學會了。 魏北是從夢魘中醒來。他瞥一眼時間,凌晨三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