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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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北噗嗤笑出聲,這年頭的媒體,一個個都愛標(biāo)題黨。他是相當(dāng)了解沈南逸,如遇上同行人士意見向左,南哥基本不予理會,最多講一句求同存異。 文學(xué)這回事,本就沒什么正確答案。要說必須統(tǒng)一三觀,那還搞什么搞,原創(chuàng)就是死路一條。 不同的,多元的。有悲劇,有喜劇。陰暗的,積極的。出軌的,忠誠的。善變多疑,專一信任。正因有這些,才向普羅大眾展示著人性的復(fù)雜與美妙。 作者無需對自己的作品做出解釋。他可以是故意如此寫,也可以是無意所產(chǎn)物。誰知道呢,讀者不必全情體會,“路過”本就很美妙了。 若能心意相通一二,便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兒。 魏北點開微博,去找沈南逸“破口大罵”的證據(jù)。不出所料,沈畜生根本沒罵人,甚至連吵架都算不上。只是他的回復(fù)頗微妙,想來那業(yè)界前輩面子掛不住。 ——xxx先生,您能紓尊降貴閱讀鄙人的作品,實乃我之榮幸。如沒記錯,您今年五十有四。是風(fēng)花雪月的通俗文學(xué)見過了,偉光正的紅色文學(xué)也寫過。 能否不再如這世上大多數(shù),張口閉口講三觀。這玩意不能通過外界給他人灌輸或修正。您愿意蒙起眼睛以保晚節(jié)。可別人還年輕。 ——xxx先生,再者,作者的特性與三觀,是不需要別人來告訴的。如要寫道德,就得寫不道德。這道理如果您不明白,我就勸您一大把年紀(jì)了,清醒一點。 魏北逐詞逐句看完,實在忍不住放聲狂笑。他躺在床上翻滾,似能預(yù)想沈南逸坐在電腦前寫下這段話時,嘴角帶著怎樣的譏誚。 他能想象沈南逸眼尾的皺紋會做出怎樣的微表情,那種分明高傲,又帶著幾分謙遜的口吻。一刀戳在痛處。 真真是笑死人了。 帶著笑意刷幾分鐘微博,魏北慢條斯理地從床上爬起。今天沒他的戲份,可以自由活動。魏北打算去影視城轉(zhuǎn)一圈,他第一次來鴻達(dá)影視城。 不過將好穿上衣服,房間門鈴響了。同時響起的還有手機鈴。 是李谷打來的。 魏北接通電話,向房門走去。 “前輩,您有什么事兒?” 李谷的聲音在那頭炸裂:“我cao!魏北!你他媽知不知道誰來咱們劇組了?!” 魏北想說我怎么知道,我才睡醒。 然后他開門,看清站在門口的人。 李谷說:“是沈南逸啊!那個自帶話題的當(dāng)紅作家!” 沈南逸拖著行李箱,撐著門框。魏北僵在原地,心臟忽地瘋狂亂跳。 兩人身高差了不少,看著好似他將魏北攬在懷里。 沈南逸伸手捏了捏魏北后頸,吻他臉頰,“寶貝兒。我累。” “讓我進(jìn)去休息會兒。” 魏北一言不發(fā)地側(cè)了身,沈南逸進(jìn)門。 男人放好行李,隨性倒在還帶有魏北體溫的被窩里。 李谷大喊:“你聽到?jīng)]啊!是沈南逸,還送了全劇組奢華外賣!” “我他媽第一次見這么大手筆!” 魏北咽口唾沫,故作淡定道:“哦。” “就這個事嗎。” “我知道了。” 第十一章 沈南逸的豪華外賣陣仗挺大,直接找了同城七星酒店大廚。以求速度、質(zhì)量與兼顧各種口味,不止一家。幾十號人的劇組餐,沈南逸保守估計一下,先來個十天連送吧。 這一舉動不僅瞬間空降微博熱搜,且驚動他母親。沈夫人猶記得上一次沈南逸干出這等蠢事,還是在十五六年前。 那時沈南逸年少輕狂,付出過,也掙扎過。 相較其他人的驚喜議論,魏北顯得淡定許多。房間內(nèi),沈南逸仰躺在床上,從進(jìn)門到現(xiàn)在,話不過兩句。 魏北反手關(guān)門,冷氣隔絕在外。他胸膛起伏,大衣罩著微微發(fā)抖的身子,圍巾裹了下巴與嘴唇。他認(rèn)真看著沈南逸,十指收成拳,指甲緊緊扣在手心rou上。 于是細(xì)碎的疼痛不斷沖擊神經(jīng),提醒他這是真實。 “南哥。” 從房門到大床,要走過大概五米的距離。鞋子踏在地毯上,走路悄無聲息。 魏北站定,靠著墻。他仍有些不確定地叫了聲。 “南哥。” 沈南逸是真睡了。偏頭側(cè)枕著,最近稍長的頭發(fā)蕩在耳邊,床頭燈雕刻著男人立體英俊的五官。臨時起意的行程,到底折磨人。 魏北看了會兒,整個人從驚駭中回神,嘆口氣扯掉圍巾,走到床前給沈南逸脫鞋。這老男人無論去哪,從頭到腳講究得不行。皮鞋锃亮,灰色棉襪裹著精致腳踝,往上是筆直褲管。及膝的牛油果色大衣,搭配淺咖西裝三件套。 領(lǐng)帶有些松動,沈南逸的喉結(jié)滾了下。魏北搬動他的雙腿上床,以被子蓋住對方小腹。暖氣足,不至于感冒。 調(diào)低床頭燈,室內(nèi)霎時昏暗。魏北就著綽綽陰影,眼神落于南哥的嘴唇、眼眶、利眉。他坐在旁邊沙發(fā)上,拿了書,最終未看進(jìn)一個字。 三年了。 魏北撐著額頭,忽感鼻尖發(fā)酸。這是沈南逸頭一遭來劇組探望他。 倒不是說瞬間感恩戴德,更談不上就此要交付真心或怎樣。甚至魏北明白,這只是沈南逸的一次“逃離”。逃離他固有的生活圈,在隨意的時間,隨意走出,以此換個寫作環(huán)境。 沈南逸是無意的,所以魏北需要一次次提醒自己。 切不可當(dāng)真。 與人交易,特別有關(guān)rou體交易,一大忌諱是講感情。任何與愛有關(guān)的事物,都會激起占有欲、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會叫人心碎,會讓人失控。 “失控就不美妙,一點也不。” “特定的關(guān)系作為束縛,形成某種秩序。秩序是美的,社會因此而更好。但沒有偶爾失序的人,沒有從中逃離的人,就一點也不酷。” 沈南逸說過很多話,魏北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得。歷歷在目。 他知道沈南逸酷得要命,即使年近四十,也有著常人所沒有的尖銳。只是更隱蔽,懂得修飾。 那時魏北笑著與沈南逸說:我還怕,你會先愛上我。 我可是,萬萬值得人去愛。 沈南逸看了他很久很久,好似一個吻會立即落在唇上,脖頸上,肩頭,胸膛前。他們靠得無比接近,眼里各有千秋與萬事。饒是這樣的碰撞,最后依然歸結(jié)于情欲。 欲望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喜愛”的最直觀表達(dá)。 可能動物也是。 人就是動物。 沈南逸睡醒時,已近夜晚十點。魏北看著他,從睡著到蘇醒,很難移動眼神。他總是不自覺地去看,這人,看一眼少一眼。 魏北說自己沒有其他情感,那鐵定是騙人。要說愛,又談不上。這種感情很復(fù)雜,魏北明白有些東西他渴望,他缺乏,但他不敢要。實在要不起。 畢竟這么長時間,是條狗,也該養(yǎng)熟了。 期間,單伍給魏北發(fā)消息,說等他殺青,準(zhǔn)備帶他去旅行。沈南逸睡眠不算深,就是在這一來一回的輕微震動中,清醒了。 “給誰發(fā)消息。” 他半撐起身子,瞧著魏北。 “朋友。”魏北說,且明顯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你怎么來了。” “昨晚寫不出東西,你又在拍戲。想著有些觀點要跟你當(dāng)面討論比較好,然后訂了機票。” “那你準(zhǔn)備待幾天。” “你這是在趕我走。” “......當(dāng)我沒問。” 魏北低頭給單伍回消息,答復(fù)沈南逸就顯得敷衍。他跟單伍說想他,想給他cao,想與他接吻。他嬌嗔責(zé)怪五哥,說牙真利,咬得他吻痕一周未消。 沈南逸不出聲,魏北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與人偷情。這畫面看來有些諷刺,可偷情本就是埋在人性里的東西。它一直在那兒,因不被世俗承認(rèn),而格外刺激。 “具體待幾天不定,也可能明天就走。”沈南逸坐在床沿,朝魏北抬了抬下巴,“過來,魏北。幫我把鞋穿上。” “我還是建議你早點走,劇組環(huán)境艱苦,冬天很冷。” 魏北就放了手機,走到沈南逸面前單膝跪著。他拿起襪子套上去,沈南逸俯身捏住小家伙的下巴。 “冬天哪里不冷呢。” “魏北。” 魏北不再說話,聰明如他也偶爾摸不準(zhǔn)沈南逸的真實想法。他為他穿上皮鞋,再起身。而沈南逸出人意料地跟上去,順手抓住魏北后腦勺的頭發(fā)。 不算用力,但有點疼。魏北咬牙沒出聲。 沈南逸很高,魏北勉強仰著頭。這是一個不算溫柔的吻,他以舌頭敲開他的唇,牙齒撕扯著,啃咬著。似要撕掉唇rou裹著鮮血,將魏北拆之入腹。 這場沉默的親吻中,無人退縮。他們暗自較勁,唇槍舌戰(zhàn)。沈南逸收緊抱著魏北的手臂,漸漸地,抓在頭發(fā)上的手掌輕輕捏住后頸。 房間內(nèi)唯剩吞咽津液的聲音,艷情無比。魏北軟了腰,掛在沈南逸的懷里不掙扎。 心跳是如此相近,以至于每每碰撞,皆似火山呼應(yīng)海嘯。 可這一刻,他們?nèi)愿杏X自己的懷抱,將會永遠(yuǎn)空蕩蕩。 “不聽話。” 半晌,沈南逸放開魏北。他用拇指擦去下唇的鮮血,輕笑。 這回他是真的開心了,眼睛彎起弧度,大手揉揉魏北的頭發(fā)。 “我們出去逛一逛,有些話想跟你講。” 魏北想問他有沒有吃完飯,睡一覺起來應(yīng)該察覺肚子餓。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差點嗆到自己。 畢竟沈南逸的怪癖之一:喜歡保持一定的饑餓感,讓頭腦始終清醒。 愈近年底,大雪下得更猛。今年許多地區(qū)出現(xiàn)災(zāi)情,南方居然墊起了雪。 兩人從酒店出來,有意繞過劇組,順著影視城的地圖往往北走。他們在外人面前,依然是互相不認(rèn)識。其實也沒人將他倆聯(lián)系起來,差距太大,生活圈不同,壓根不可能。 沈南逸送外賣的舉動,并非打著魏北的旗號,只是與這部電影的導(dǎo)演以前有過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