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井看了慕容儀一眼，說：“知道了。”

    仆從退下，慕容儀問：“什么拍賣會？”

    拍賣行的消息還沒有徹底放出來，慕容儀之前身子不好，消息不靈通，后來身子好了又一堆的事情，所以不清楚。

    王石井簡單回道：“云安建議千歲開了個拍賣行，把一些稀罕東西拿過去賣，誰開的價高就給誰。”

    慕容儀笑說：“聽著稀罕，果然我爹說，云安就是主意多。那你我收拾收拾準備回去吧。”

    “好。”

    兩人回到京城已是傍晚，都是直接回府。王石井剛進門沒多會兒，邵云安就出來了。見到自家媳婦兒，王石井慣常嚴肅的臉頓時多了幾分溫柔。

    “井哥，先吃飯，吃完去泡個澡。”

    “你吃了嗎？”

    “吃過了。回屋。”

    “我先去跟爺爺他們請安。”

    “好。”

    給長輩們請了安，王石井跟著邵云安回屋。在大將軍府，王石井把自己定位為代家的“女婿”，不是什么一等侯爺，對長輩該有的禮數不說做的面面俱到，但也是規規矩矩的。正因為他的這種心態和態度，大將軍府的長輩們對他也很滿意，至少不會像一開始那樣覺得他配不上邵云安。

    吃到了自家媳婦兒做的飯，王石井滿足地舒了口氣。吃慣了媳婦兒的手藝，在京郊的這陣子每次吃飯真的是難以下咽。

    “青哥兒他們呢？”空檔，王石井問。

    “青哥兒在屋里讀書，妮子跟她jiejie玩去了，熙哥兒不知道。”

    “嗯？”王石井詫異。

    邵云安說：“他跟我要了一千兩銀子，說要買人，還跟爺爺要了兩個人，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不見人，我也沒問，他不說，我問也是白問。”

    王石井蹙眉。

    邵云安也有些擔心：“武簡大哥的事情對他的刺激很大，他又不是一般的孩子，我還真有點擔心他心理上會不會出什么偏激。”

    “我找他談談。”

    “也好。”

    王石井不在說話，大口吃飯。等他吃完了，邵云安喊人來收拾。

    京城的一處隱秘的宅子內，蔣沫熙面無表情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對方的腿上是兩枚弩箭，血水在不停地涌出。那人臉色慘白，痛苦萬分。蔣沫熙的手上，是一把精致的小弩弓。他的面前，上百名匠人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他的身后站著兩名身姿挺拔的男子，一位戴著黑色的獨眼罩，一位右手的袖子空蕩蕩的，兩人看著蔣沫熙的眼神里皆是驚懼。

    從那位必死無疑的人身上抬眼，蔣沫熙面向那百位匠人，嘴唇開啟，冷漠的話語吐出：“死，還是，活。”

    “主子開恩，主子開恩！”

    那上百名的匠人一個個用力地磕頭，誰也想不到這小小的孩子竟會如此的冷血。任由地上的人流著血，蔣沫熙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往后一遞，獨眼男子不敢遲疑，急忙伸手接過，殺過不知多少胡人的傷手此刻竟然在發抖！

    “念。”

    獨眼男子立刻打開那張紙，念了起來。

    蔣沫熙說話不利索，他也懶得說話。他要做的事，都寫在了紙上。想要活命，就乖乖聽話，不要有別的心思。等到獨眼男子念完了，蔣沫熙抬抬下巴：“進去。”

    匠人們先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斷臂男子出聲：“主子讓你們進去，該做什么去做什么。”

    “是，是。”

    匠人們沒有人敢拖延，被嚇得腿軟的他們彼此攙扶著站起來，轉身進入他們身后的一個個小屋，那是他們接下來的一生都要在此賣命的地方。

    蔣沫熙又看向地上那個已然出氣多，入氣少的人：“拖走。”

    獨眼男子過去，在他身后，蔣沫熙卻又吐出一句：“管好，嘴。”

    獨眼男子的身體顫了一下，抿緊嘴，去拖那位帶頭鬧事的匠人（尸體）。那百名匠人看到他們的新主子不過是個孩子，自然是不放在心里。現在，卻是誰都生不出反抗之心了。就是原本也沒把蔣沫熙放在眼里的，目前是蔣沫熙手下的老兵，對這個說話不利索的孩子也不敢有任何的輕視之心。單單蔣沫熙拿出來的那把弩弓，就令他們心懼不已。

    第192章

    拍賣會開始前，王石井終于“逮住”了神出鬼沒的蔣沫熙。兩人進行了一場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話。就是邵云安都不知道他們兩個人說了些什么。王石井說這是他和蔣沫熙之間的秘密，他答應蔣沫熙為他保密。蔣沫熙保證，他不會做出任何會危害到自身以及家人的事情。他要讓自己變得強大，要給他爹和小爹報仇，其余的，王石井就沒有透露了。

    對此，邵云安能做的就是沉默，還有在蔣沫熙需要錢的時候無條件的支持。蔣沫熙是神童，又是一個絕對有自己想法的神童，絕對不能用親情的關系去逼迫他。如果說武家對蔣康辰和蔣沫熙的所為，只是斬斷了蔣沫熙日后與武家的關系，那武家對武簡的下毒就是招致了蔣沫熙對他們的恨意。惹了皇上，惹了蔣沫熙，邵云安只能在心里讓武家自求多福了。

    拍賣會這天，收到請帖的人誰都不敢怠慢。羅榮王和郭子牧前一晚只是安安靜靜地睡覺，沒做任何激烈的運動。拍賣會定在巳時，也就是9點鐘，不過已經有人開始往那邊去了，想先睹為快，看看到底什么是拍賣行。

    郭子牧倒是不急著過去，之所以早起是做早飯。拍賣會估計時間會久，吃不飽中途會肚子餓。郭子牧在忙活，羅榮王猶豫了一番說：“子牧啊，我叫世子和小輝過來一起吃可行？吃完了咱們四個一塊過去。”

    郭子牧回頭給了羅榮王一個迷人的笑：“可以呀，我有多做。”

    羅榮王很高興，命人去喊世子和庶子過來吃飯，自己卷卷袖子就要去幫忙，不過被郭子牧趕了出來。

    沒多會兒，慕容儀帶著弟弟過來了。兩人先去小廚房給郭子牧請安，郭子牧還沒正式進門，但這身份已經是擺下了，該有的規矩不能少。知道郭子牧內向，慕容儀請過安后就帶著弟弟進了屋，避免郭子牧尷尬。

    在府中郭子牧不戴面具了，很多人都不敢看他的臉，包括慕容儀和慕容輝。兩個兒子來了，羅榮王讓他們坐。給爹請了安，慕容儀和慕容輝坐下。

    羅榮王開口：“吃罷飯，咱們一起去拍賣行。以后這樣的事，世子你多帶小輝去見見世面。世子，小輝是你唯一的兄弟，日后府中之事，還需你兄弟二人齊心協力。”

    慕容輝不解地看向父王，慕容儀直接問：“爹，您不讓小爹留后？”慕容儀在心里皺眉。

    羅榮王眼神幸福又遺憾地說：“你小爹他不想要，他怕疼，也怕有了孩子分了精力。他羨慕石井和云安那樣的，爹隨他。”

    慕容儀的眉心還是沒忍住發緊：“是不是顧忌我？”

    慕容輝是庶子，自然不存在這個問題。羅榮王搖頭：“不是，他就是怕疼。”頓了頓，羅榮王忍著老臉發紅地說：“你小爹天生就該是讓人寵著的，他之前吃了那么多的苦，爹想好好寵他，有了孩子勢必會分散些精力，不如就不要了。若日后他又想要了，爹會給他的。”

    慕容儀聽明白了，他摸了摸慕容輝的腦袋，慕容輝重新低下頭，什么都不問。看著臉色紅潤的世子，羅榮王道：“世子，你今年也二十有三了，先前你身子不好，爹也就沒cao心你的婚事，現在你身子好了，是不是該想想了？你若有心儀的，爹找人上門給你提親去；你若沒有，爹就找千歲給你挑一門合適的。”

    慕容儀的神情淡淡，問：“爹，是不是有人找您了？”

    羅榮王也不避諱：“有魯國公家的，有寧國公府的，有昭陽侯府的，有正遠侯府的，也有平安侯府的，也有其他家的。他們本來是找你小爹，你小爹不見人，爹就見了見。不過還是要你自己中意，你的婚事，爹不強迫你。只是你身邊也該有個體己的人照顧你。”

    慕容儀冷淡地說：“我有心疾活不長的時候，沒見有人上門說親。現在倒是爭先恐后了。”

    羅榮王斂了神。

    慕容儀繼續說：“爹您得了皇上的恩賜，小爹又是忠勇侯的義弟，忠勇侯還沒什么，王邵正君可是千歲的親侄子，只這么幾層關系下來，哪怕兒子現在要死了，也會有無數的人想做咱王府的世子正妻。別說是我，小輝過了兩年也會有無數人家上門來說親。”

    羅榮王深呼了口氣，不做聲了。

    “以前有多少人等著看咱們王府的笑話。有一個一心修仙的王妃，有一個活不長的世子。”

    “儀哥兒！”

    慕容儀的下顎發緊：“還有一個，空有虛名的王爺。”

    羅榮王沒有發怒，他只是心疼和愧疚。

    慕容儀：“堂堂的親王府門前，門可羅雀。現在，倒是上桿子的來說親了。我惡心！”

    羅榮王深吸一口氣：“你不喜歡，爹都給你推了。”

    端著包子的郭子牧在門外，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廳內的三個人都看到他了，羅榮王和慕容儀同時站起來，慕容儀邁出的腳步收住，羅榮王過去端走郭子牧手上的盤子，慕容輝也站起來了。

    “廚房里還有。”

    說了一句，郭子牧返身回廚房，慕容儀抬腳：“小輝，過來端飯。”慕容儀忙不迭地跟上去。

    郭子牧做了小籠湯包和雞蛋灌餅，熬了七彩珍珠湯，還有幾碟他自己弄得小菜，每人半截蒸玉米，還有一盤子切好的飯后梨子。

    重新坐下的慕容儀臉上是胖子應有的溫和，苦惱地說：“小爹，我這剛減下去沒多少的rou又得長回來了。”

    羅榮王瞪眼：“減什么減，身子好才是最重要的。”

    “不成不成，我這胖的走走不動路，不減不行。”

    想到剛剛在外頭聽到的那些話，郭子牧第一次主動對慕容儀說：“這餓肚子可減不了肥，要運動。你問問云安可有何好法子，我以前聽他提過，只是沒記住，但肯定不是餓肚子。”

    給羅榮王夾了一個灌湯包，郭子牧提醒：“這包子里有湯汁，燙口，先咬一個口，讓湯汁流出來。”

    那邊羅榮王已經親自示范了。慕容儀拿著筷子在湯包上猶豫，慕容輝視而不見兄長的掙扎，夾起一個湯包學著父王，咬開一個口。

    “嘶嘶……”

    郭子牧：“小心。”

    羅榮王嫌棄地看著世子那副糾結的模樣，說：“你不吃拉倒，我跟小輝吃。”

    “那不成。”慕容儀下筷子夾了一個湯包，大不了他在田里多走上幾回。滿足地吃了一個，慕容儀不糾結了，這么好吃的東西，不吃太對不起自己了。

    羅榮王也不提世子的親事了，慕容儀連吃了五個湯包，這才放下筷子擦了手，拿起一個雞蛋灌餅。美滋滋地咬下一口咽下后說：“小爹，您給我和小輝生一個弟弟吧。弟弟生下來您和爹不用管，我來帶，等他長大了，他就是世子。”

    羅榮王放下了筷子，郭子牧抿住了嘴。慕容輝看了兄長一眼，悶不吭聲地喝湯。慕容儀繼續吃，等他吃完，他擦擦手，抬眼，對面容嚴肅的人說：“爹，我有個通房的丫頭或小子就夠了。我不想娶進來的人心思不純，到時候攪得咱們府里不得安生。我娶了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爭著上門。別的不說，若進來的人心思不純，小爹怎么辦？”

    郭子牧垂眸，羅榮王目露凝重。

    “您和小爹有了孩子，一來，咱羅榮王府也不算從我這里斷了香火；二來，您和小爹如此恩愛，若沒個子嗣總歸是遺憾，您說是不是？”

    羅榮王看向郭子牧，握住了他的手，郭子牧沒掙扎。

    “這第三，您和小爹有了孩子，在外頭看來，我這個世子之位就有了危險，無論是于我還是于您和小爹，都不會有壞處。咱府里，還是少些閑雜人等的好，您說呢。”

    羅榮王：“可你不是太委屈了？”

    慕容儀夾過最后一個包子，毫無所謂地說：“我要真遇上喜歡的，自然會娶進門，那些別有用心的就罷了。府里和小爹那么多的事，兒子是真沒心力再和枕邊的人斗心思。忠勇侯也不過比兒子大了幾歲，都是一等的侯爺了，兒子不能比他差吧。”

    羅榮王豈會不知自家兒子的能耐，只是先前被病痛折磨，有心無力，現在卻也該讓兒子表現出他應由的能耐，不能再拘著了。

    “你既已想好了，那就由你去。”

    “謝謝爹。那您和小爹……您放心，您和小爹若分不出手來帶，我帶就是，我不嫌麻煩。”

    羅榮王去看郭子牧，要孩子的事也得看郭子牧自己的意思。郭子牧低著頭，臉通紅，耳朵都紅了。慕容輝看呆了，慕容儀在桌下踢了他一腳，慕容輝連忙低頭，不敢再抬眼。

    好半晌，郭子牧咬咬嘴唇，羞澀地說：“那，那也是，明年的事兒。”

    慕容儀笑了，羅榮王笑了。重新拿起筷子，羅榮王招呼：“趕緊吃。”

    去拍賣行的路上，只有兩人在，羅榮王這才說：“小牧，孩子的事你不要勉強，指不定過兩年儀哥兒就遇到自己喜歡的了。”

    郭子牧的臉又有點紅，不過他卻說：“世子和小輝，都是好人。如果世子真的愿意，那就，生一個吧。以后，世子若遇上喜歡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讓他們當兄弟相處。”抿抿嘴，郭子牧認真地說：“若第一胎，是男孩兒，咱們，就要一個，你說好不好？”

    “好，好，你說什么都好！”

    說實話，羅榮王是真的恨想要一個他和郭子牧的孩子。現在郭子牧松口了，他又怎會不好。

    另一輛車上，慕容輝不停地打量兄長。慕容儀的眼神過去，慕容輝又急忙低下頭。慕容儀在他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有什么話就說，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