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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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屬下繼續道:“屬下問了那三名孩童,三人皆稱王在錚與他們說要教訓王青和王妮,因認為王青與王妮之父王石井與邵云安害其爹娘入獄,并揚言要殺了王青和王妮為其爹娘報仇,并說有他小叔王枝松在,族長不會過問。” “哦?”蔣縣令看向瑟瑟發抖的王枝松,卻是問:“哪位是王氏族長?” 王族長一個哆嗦,低看頭走出人群:“草民在。” “王氏族長,本官問你,為何王在錚會說有他小叔在,他即便殺了人,你這一族之長也不會過問?還是說,在你王氏一族中,族規大于我朝律法?” “大人饒命!”王族長跪下。 王書平不忍父親受罰,沖出來跪下:“大人,草民王書平,此乃家父,草民可作證,家父從未說過此話,家父即便或有偏頗,但絕對不會包庇殺人的族人,請大人明鑒!” 邵云安出聲:“大人,族長雖是看中王枝松讀書好,但絕對不會坐視族人殺人,王在錚一個孩子會說出這種話,定是聽了什么,自以為如此。” 王書平太感激邵云安了。 “你二人且起來。” 王書平扶著父親站起來,蔣縣令看向那三個在父母身邊發抖的孩子,嚴肅地問:“你三人雖年幼,但小小年紀竟如此心狠手辣,你三人的父母也難辭其咎。本官即便因你們年幼而不罰你們,卻也要罰你們的父母。你三人若不想你們父母因你們之過受罰,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本官講明,王在錚是如何與你們說的?” “大人!在錚絕不會說這番話,定是他們胡言!”王枝松心虛地先發制人。 蔣縣令眼神一冷:“掌嘴。” 王枝松面色大白:“大人!學生是童生郎!” “掌嘴三十!” 一名屬下過去按住王枝松,啪啪啪左右開弓。王老太要去攔,就聽蔣縣令說:“阻攔者,三十大板!” 王老太嗚嗚哭,卻是一動不敢動了。 王枝松從小到大別說被掌嘴,一根指頭都沒人動過他,三十巴掌打完,王枝松一瞼的血,直接昏死了過去。王老太嗷地一聲撲到他身上,卻是一個宇不敢哭出來。村民們被縣令大人的怒火嚇得動也不敢動,邵云安也沒想到蔣縣令會掌嘴王枝松。 縣令大人又看向那三個孩子,那三個孩子的父母趕緊讓孩子們說出實情,生怕下一刻那三十巴掌就打在他們的臉上。 三個孩子哭哭啼啼地你一言我一語說出來。王在錚能去讀課,家里還有個會考功名的小叔,肯定有孩子巴結他,這三個孩子算是王在錚的跟班,王田巖和郭招弟被下了大獄,王在錚停了讀課,又聽了王老太在家里的大罵,他就把這仇算在了王青和王妮身上。王老太和王枝松拿王石井和邵云安暫時沒辦法,王在錚就想著在王青和王妮的身上討回來。 王老太、郭招弟和王春秀打算賣掉王妮的事從不瞞看王在錚說,再加上王枝松這次回來后也說了等他考上功名,他自要報復王石井和邵云安。對王在錚來說,小叔考上功名是遲早的事,族長又是向著他們家的,有小叔、有族長,他殺了王青和王妮都沒事。縣令大人再大,能大得過他以后要考狀元,到京城里做官的小叔?他小叔可說了,縣令大人做不了幾年就走了,到時候捏死王石井一家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先不說蔣縣令聽了之后的表情如何,王文和幾乎是死過去,其他人都是一副恨不得離王大力一家能多遠有多遠的嫌惡。王老太叫著就要去打那三個孩子,蔣縣令一聲令下:“擾亂本官辦案,屢敦不改,三十大板!” “是!” “嗷!大人!” 兩位屬下沒有帶板子,直接找了兩根扁擔就開始行刑。王老太被打得嗷嗷直叫,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給她求情,也沒幾個人愿意給她求情,王大力、王春秀都是不敢吭聲的,蔣縣令冷眼看看王老太的屁股被打出血,邵云安小聲求情:“大人,別打了,我不想井哥在村里難做。” 蔣縣令不為所動,揚聲說:“本官之前已經警告過王枝松讓他約束好家人,可本官現在看他們卻是變本加厲。妄加揣測本官行徑,視人命如草芥,更大膽玷污朝廷科舉清明,身為其母,對子管教不嚴,視本官之令如無物,本官若不是念其年長,砍了她的腦袋都不為過。打!” 三十板子打完,王老太也暈死過去了。 蔣縣令看向王族長和里正二人:“今日之事已是十分清楚。本案涉及孩童,按我朝律法,本官不罰他們,但作為其父其母,難辭其咎。他們一為秀水村村民,二為王氏族人,念及王青已無性命之憂,本官把他們交給你們處置,望你二人能秉公處理,不要再讓本官看到有人因有族長庇護,肆意妄為。” “大人恕罪,大人息怒。”里正趕緊下跪。 王文和在王書平的攙扶下也下跪:“草民慚愧。” 蔣縣令站起來,冷眼看看如死人般的王枝松說:“本官會上書知府大人,撤去王枝松童生郎的身份。告訴他,他也不必去縣學了。” 現場一片嘩然,王大力的身子晃了晃,癱坐在了地上,王春秀已是完全傻了,蔣縣令懶得看他們一眼,轉向邵云安:“可能走了?” 邵云安撐看站起來:“能了。” “那回去吧。” “是。” 邵云安帶著蔣縣令回去,眾人目送縣令大人隨邵云安離開,各個驚懼,等到蔣縣令與邵云安的身影不見,里正黑著臉下令:“王族長,這都是你的族人,全部押去王氏祠堂!” 王文和已經說不出話了,王書平代為說:“全部押走!” 頓時哭聲一片,就連暈死過去的王枝松和王老太也被抬了過去。 回到家,關了院門,邵云安就向蔣縣令深深一鞠躬:“謝大人為我一家四口做主!”不管蔣縣令有什么目的,這一刻,他是萬分感激的。 蔣縣令恢復了些許溫和,說:“先去看看孩子如何了。若不是因為我,青哥兒也不會出事。” “大人您錯了。若不是大人今日正好在,此事恐怕又會不了了之。大人您剛才也聽到了,王在錚一直在找機會傷害青哥兒和妮子,是暗箭難防。” “云安,大人。”王石井從屋里出來,蔣縣令立刻問:“孩子怎樣了?” 王石井沒戴眼罩,左眼還是有些紅,說:“泡了熱水,喝了姜湯和藥,睡下了。妮子也哄睡了。” 邵云安馬上說:“井哥,大人剛剛為我們做主了。” 王石井立刻躬身:“謝大人!” “這是本官應該做的。” 蔣縣令讓王石井和邵云安不必多禮,邵云安看著王青和妮子的屋內,小聲問:“四嬸他們呢?” “剛走。” 邵云安吐了口氣:“可要好好謝謝周叔和周嬸,是周天寶把青哥兒救上來的。根樹先發現了不對勁,及時喊了人。” 王石井點了下頭,身體的肌rou還是緊繃的,怒氣也明顯還未消下去。 蔣縣令道:“孩子既然沒事,那本官就回去了,你二人安頓好家里之事再去縣衙找本官吧。” 邵云安忙道:“大人不忙回去,孩子主要是受了驚嚇,過兩天就沒事了。大人既然來了就再進來坐坐吧,大人那杯茶還沒喝完呢。” 王石井也道:“大人進屋坐吧。青哥兒喝了藥要睡上一會兒了,村里的郎中也說調養幾天就好了,原本我和云安也是打算今日去拜訪大人的。” 見兩人不是虛情,蔣縣令便還是隨兩人進了屋,邵云安讓王石井把他的茗爐和紫砂茶壺拿過來。王石井拿來后,邵云安燒水,給蔣縣令重新泡了一杯金絲皇菊。王石井坐在邵云安身邊,氣息依然壓抑,邵云安也不避諱,握住了他的手,安撫他。 第41章 蔣縣令喝了幾口水,道:“你家的水比找喝過的都要甘甜,不知是這菊花的緣故,還是這水就與眾不同。”頓了頓,蔣縣令說:“我與石井同歲,卻比石井大幾個月,私下里你二人就喚我一聲康寧大哥吧。” “大人?”兩人都很吃驚。 蔣康寧卻露出一抹慚愧之色,說:“云安、石井,我也不與你二人兜圈子了,我今日前來確是有事相求。”就是自稱都變了。 蔣康寧已經放低了姿態,邵云安就順勢道:“康寧大哥,別的不說,您剛才如此為我家青哥兒做主,您有任何要求只管開口,莫要說什么相求。”您愿意讓我和井哥喊您一聲‘大哥’,不也是愿意把我和井哥當成是您的兄弟么,是什么事? 蔣康寧卻有些難以啟齒,緊了緊牙關,他一咬牙:“云安、石井,你們那果醬的方子能否賣給我?你們放心,我不會在永修縣內販賣。” 邵云安眨了眨眼睛,很吃驚,王石井都愣了。蔣康寧吐了口氣,說:“我知道我這一要求是為難你們了,也知道你們與趙家里正簽了契書。但我打聽到,一丈軒雖然把果醬也賣到了京城,卻是數量吸少,他們連敕南府的量都不能保證。我家兄在京城做生意,自是比不上一丈軒的背后東家,我也只是想給他找一個能掙錢的買賣,以保他的生活無憂。我也只讓我家兄做京城的生意,不會跟一丈軒搶生意。” 邵云安還是眨了眨眼,蔣康寧馬上又道:“若實在為難,你二人就當我沒提此事。我也知我這要求確實很為難人。” 邵云安瞬間回神:“不,不是為難,康寧大哥您千萬別誤會。其實我與里正大叔家簽的契書里是有寫明我還持有方子的所有權。在不影響里正大叔家生意的前提下,我還是可以賣給別家的。” 蔣康寧立刻神色一震:“那可否賣給我?我聽說趙家花了三百兩銀子買你的方子,我出五百兩。” 邵云安頓時哭笑不得:“康寧大哥先莫急。這果醬現在看起來確實很賺錢,但有心人人多研究一番,遲早會有其他人做出來。我想,那一丈軒的東家也不是傻子,我就不信他沒找人研究這果醬方子。其實,這果醬只能算是個小買賣,要論手藝的高低,還不如這菊花茶。” 蔣康寧笑了:“那你是要把這菊花茶的方子賣給我了?” “不是。”邵云安咧嘴一笑,“是比果醬、比菊花茶還要掙錢的方子。有大錢不賺,康丁大哥何必要這小錢?” 蔣康寧挑眉,眼神灼灼:“還不快快說來?” “哈哈。” 邵云安看向王石井:“井哥,麻煩了。” 王石井知道他要什么,下炕去給他拿,邵云安道:“康寧大哥,你今日來的真是太巧了,青哥兒的事巧在你在場,我接下來要說的這個買賣我也正愁找準合作,說實話,我并不想什么事都通過一丈軒那邊,就長久而言,對我并不是一件好事,沒想到我這邊瞌睡來了,您就送來了枕頭,這太太太巧了。” 蔣康寧完全被提起了興致,佯怒:“你快說是什么吧,別賣關子了,小心本官賞你板子。” “咦,不是‘康寧大哥’嗎?” “……你呀你。” 王石井先把那一套茶具加茶盤拿了過來,然后又拿來了一罐子龍井,等王石井坐好后,邵云安先燒水,說:“不知康寧大哥是否知道前陣子我到處收茶葉來著。” “略有耳聞。” “我現在就讓康寧大哥嘗嘗我制的茶,您看看我的茶葉能不能做大買賣。” 蔣康寧收斂了神色。 水煮上了,邵云安舀出茶葉,茶葉一出來,蔣康寧的神色就微變。把茶葉舀入茶荷中,邵云安遞過去:“康寧大哥您聞聞。” 蔣康寧拿過茶荷一聞,神色更是變了:“這是茶?” “確是。我起名為龍井,乃綠茶。” 蔣康寧也是喝過好茶的人,卻是第一次聞到如此清香的茶葉,立時慎重異常。邵云安在三個青花瓷的茶碗里放入定量的茶葉,道:“這龍井茶我手上有特等、一等、二等和三等四種。我現在給康寧大哥您泡的是一等茶,之所以沒有拿特等茶,是口感上特等茶比不過一等茶,只勝正品相極好,一會兒我再泡特等、二等和三等的給您嘗嘗。” 蔣康寧很嚴肅地點點頭。 邵云安耐心地等水燒好,順道解釋了一番龍井茶該如何沖泡。就如那天他演示的一樣,在蔣康寧面前,他再次演示了一番龍井茶的沖泡方法。當蔣康寧看到杯中的茶葉慢慢旋轉,然后茶水漸漸碧綠,他的心也隨之怦動。 放下茶壺,邵云安做了個請:“茶,最為樸素,卻又無任何一樣飲品能之爭美、爭寵。茶的美,不僅體現在舌尖上,還體現在神韻上。聞看茶香、品看茶味、享受著茶韻,邀三五好友,在那曲水之邊,一杯清茶順水而去,停在誰人面前,誰拿起來品味一番,朗朗詩作脫口而出,好一幅曲水流觴之圖,好一場以茶會友之樂,只是如此想來,都覺得心曠不已。” 蔣康寧的面前似乎浮現出了一幅曲水流觴的畫面,他拿起茶碗,茶蓋輕撥兩下,緩緩啜飲一口。當那清香的茶水入嘴的霎那,蔣康寧甚至有些眩暈了,味蕾處傳來的喜悅直沖腦門再竄至四肢百骸。 邵云安眨眨眼:“康寧大哥,怎么樣,用這一招曲水流觴的噱頭,這茶葉應該能大賣吧。” 還在精神領域享受的蔣康寧立刻被一股濃,的市儈氣給砸得七零八落。他把杯子一放,怒了:“你真真是浪費這好茶!” 邵云安摸摸鼻子:“我做茶就是為了賺錢啊,我要有那情懷,我都能去京師國子監了。” “你!”蔣康寧被他那潑皮樣氣得不輕。 邵云安無賴地一笑,又問:“怎么樣,康寧大哥,我這茶不錯吧,我敢說,我這茶絕對是大燕國獨一份。” 蔣康寧深吸一口氣,壓下被邵云安破壞的美景,說:“確實是獨一份。我也喝過不少所謂的好茶,但與你這茶相比,再回想起來卻是不堪入口了。” 邵云安:“我手上的茶葉不多,其實賣到京城是最賺錢的,正好您家兄就在京城做生意,最好不過。”接著,他有些猶豫地說:“不是我自夸,這東西只要有生意頭腦的人都能看出這其中的價值。我就擔心,您罩得住您大哥嗎?我可不想給您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也是我不敢找一丈軒的原因之一,掙錢是要的,安全更重要。” 蔣康寧問:“你這茶可給過別人?” “沒有。就我一家四口喝過,孩子們不會亂說。” 蔣康寧對邵云安的謹慎表示贊賞,說:“家兄那邊倒是不需擔心,家兄的生意雖然做得不大,但有我的老師:莊京城幫襯,倒不會有人敢為難他,我的老師乃兩朝帝師翁老太師,他也是京師國子監的院長。” “哇啊!”邵云安崇拜了,“大人,您真人不露相啊!” 要不是王石井在,蔣康寧一定會給邵云安一個暴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