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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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大早去的,買完東西就回來了。趕在這邊物業(yè)下班前, 簽了合同,領(lǐng)了鑰匙。” 喬然一聽倒是有些驚訝:“你這也太趕了。往返h市坐飛機也要大半天。” “嗯。早上四點半的飛機。” “……就為了去買菜?” 喬然頓時覺得這頓菜價值不菲。 “嗯。反正睡不著。”程故揚接話道,伸手取了一罐啤酒,單手拉開了罐頭,空氣中一聲響亮的“噗呲”。 “你別喝酒了!”喬然眉頭一皺, 伸手想去奪酒瓶子,“怎么還喝?那天都喝進醫(yī)院了,你忘了?” 程故揚仰頭就是一大口:“啤酒,不礙事。那天是喝得有點多,伏特加、白蘭地、威士忌、龍舌蘭,喝了個遍。” 喬然還是放心不下:“你有毛病啊,這么喝?你酒量不好自己不知道?” “嗯。” 程故揚繼續(xù)喝,一口干掉了一罐,手猛地一捏,罐頭瞬間被捏扁,他又伸手去接第二罐酒,繼續(xù)說道:“我有毛病。” 第二罐酒也“噗呲”一聲吐了口氣,程故揚賭氣似的往自己喉嚨里灌,“也就那天在醫(yī)院睡了個完整覺。這一陣子都睡不踏實,前天晚上工作了一宿,昨天一早去了趟h市,下午回來就開始收拾房間,又是一宿。你這一走,才知道酒真的好喝。” 喬然不做聲了,她沒喝酒,卻覺得嘴里苦。 第二個啤酒罐被捏扁,扔在了一旁。第三聲“噗呲”又炸響。 程故揚喝得又急又猛,前后不過五分鐘,三瓶啤酒罐被捏得扁扁的,東倒西歪地躺在桌子上。 “別喝了!該醉了!”喬然去奪他面前的酒瓶子,奈何力道上有差距,實在是搶不過他,瞬間,第四罐已經(jīng)在他手上了。 “醉了才好。”看得出來,程故揚臉色已經(jīng)開始發(fā)紅發(fā)燙了,“喬然……喬然……我沒有不考慮你,我沒有……” 話題到了這里,喬然總難免想起這些天的事情來,臉色又暗了下來,有些氣悶地問道:“呵,不知你這考慮,我排在第幾順位?還是老樣子,你第一,我第二?” “沒有……沒有……”程故揚臉和脖子都是血紅色,神態(tài)間已經(jīng)有了醉意,可眼神卻是清明的。第四罐酒也只剩一半了。 喬然肚子里總歸是有火氣在的,一時間火氣沖了上來,頗有種威風(fēng)凜凜的氣場,倒是真想把話問明白了:“那么你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回答我。” “好。” “dr. smith那里什么時候開始接洽的?” “大二上。” “什么時候通知你有回復(fù)的?” “上次李教授來的時候。” “什么時候交的申請?” “上學(xué)期期末。” 喬然語氣無波,這些他在微信里都交代過了。只是她面色嚴肅,不茍言笑,看起來像極了正在拷問嫌疑犯的審訊官。只不過她的嫌疑犯態(tài)度端正,一副有問必答的老實樣子。 “什么項目?” “碩博連讀。研究新能源和建筑的,還有建筑文化課,國內(nèi)都不學(xué)的。” “嗯。幾年的項目?”喬然臉色越來越不好。 “美國光博士要讀五年,碩博連讀,加緊念最快五年,但這個時限不能保證。” 喬然聞言,眉頭皺了起來:“拋開一切別的因素,我問你,這個項目你想不想去?” 對面的少年說不了謊,呆呆點點頭:“想。那個項目……很前沿。你知道建筑行業(yè)其實很飽和的,普通造房子,大學(xué)畢業(yè)生進建筑公司磨煉兩年,都會畫圖紙,都會跑現(xiàn)場。” “嗯。所以呢?” “我不想。我想做最好的。你看,這個房子,什么都好,地下車庫設(shè)計不當(dāng),隔壁的房子看著不錯,給排水和供熱都不是盡善盡美。還有北京那些最貴最高級的房子,要不然耗材,要不然不環(huán)保,總之問題一大堆,還賣這么貴,坑誰呢?” “那個項目,smith教授是國際上最牛的建筑師,是普里克茲獎的評委。他前十年也就招了五個學(xué)生,跟著他跑遍了世界,拿遍了世界上所有建筑相關(guān)的獎項。你知道普里克茲獎嗎?那是建筑學(xué)的諾貝爾獎。” 程故揚停了停,眼神忽然射出了老鷹一般的精光:“我的目標……是它。” “……”喬然瞪著面前說起專業(yè)只是就開始滔滔不絕的程故揚,竟然被他的壯志雄心鼓舞了一下,也不知該不該生氣。 “我啊,我想造最好最好的房子,我要給你最好最好的房子。你說的,你想在屋子里看流星。” 程故揚又往嘴里灌了口酒:“喬然,我……我其實很現(xiàn)實的。你看這個房子,只有一個房間,廚房沒有隔斷,陽臺小到塞不下你喜歡的花花草草,打了折也要7000一個月,我現(xiàn)在的工資也就勉強付付房租。年后李教授說要給我們漲工資,但……我真不確定繼續(xù)待在這里的建筑公司,我能不能……能不能給你好的生活。” “之前的壓歲錢、獎學(xué)金、比賽獎金還有偶爾接單的提成,我都好好收著,很早很早開始,我就好好收著了。我本來打算用這筆錢付首付先買套房子的,可說真的,一般的房子我真看不上,戶口問題也還沒有解決。最重要的是,那些不夠,在北京,真的,不夠。” 喬然鼻子被酸楚堵住了,感覺有氣也發(fā)不出來,幾乎是用鼻音說的話:“什么時候過去?” “本來李教授讓我們九月份就過去,大四畢業(yè)論文在美國寫完交回來就行。我給爭取到明年九月了,正常畢業(yè)后再去。”程故揚開口解釋道。 喬然忽想起浩子說的,因為此事李教授被氣得夠嗆,險些隔了他的職。不難想象,一個十年只招五個學(xué)生的教授,他程故揚要費多大的勁才能把入學(xué)時間延后一年。可如今,他也只是一句話帶過,那些背后的故事,什么都沒提。 “嗯……為何不跟我說?” 端坐在對面有問必答的少年頓時語塞了,沉默了很久,才答道:“……我真不知道怎么說,也,不敢說。” 他又猛喝了一大口酒,第四罐啤酒瞬間空了,雙手手肘支撐在桌子上,把臉埋在手掌里,不敢直視喬然的眼睛,“我……我再走,走這么遠這么久……我怕你不要我了。” 他的語氣太過痛苦,時空像被他按下了暫停鍵,喬然一時沒有說話,怔在原地—— 她看到有晶瑩的淚從他指縫中劃出來。 “我……”喬然看著他貼在血紅色臉頰上慘白的手指,有些茫然,“我也不是……不要你。我……你也不說啊……” “喬然,那天你說分手,我覺得自己死過去一遍。感覺自己……感覺自己這么多年來往前沖,你不在了,我還沖什么?” 他抹去眼角的熱淚,不忍回憶當(dāng)時的場景,只情緒失控地喃喃:“我知道……我不會表達,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錯過你。我怕了,喬然,我真的怕了……” 喬然再也忍不住,淚水倏地落下,砸在面前沒動過幾筷的飯碗里:“程故揚,你tm真的是沒長嘴。你什么都不說,我很笨的,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說……” 語氣越來越軟了。 “是我的錯,喬然,是我的錯。”他的手還在顫抖,看得出來正在努力穩(wěn)住心緒:“喬然,我這兩天一直在思索,是我沒有給你安全感,是我陪伴你的時間太少了。我這一走,至少五年,你說要……分手,我……我真的,無言以對。” “……五年啊……”喬然垂下頭,暗嘆道。 程故揚不敢看她,又抓來一罐啤酒,悄悄往喉嚨里灌。 良久,她才喃喃開口:“之前你自己在車上說的話記得不?你說過,不讓我輕易說不要你的。” “……所以?”酒罐子里傳來悶聲一句。 “我也不知道,我們該怎么走下去。” 喬然放軟了語氣:“哥倫比亞大學(xué),紐約,離北京15000公里,十三小時的時差。五年,1826天,四萬多個小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們倆會走到哪里……” 坐在對面的少年緩緩把手中的酒瓶放了下來,通紅的眼睛出賣了他極力隱藏的淚痕。 他伸手抓住喬然放在桌上的手,濕濕的手掌包裹住她的。 他正色看向她,像是醉了,又像是沒醉:“喬然,我們,結(jié)婚吧?” 第63章 《魚香rou絲, 紅燒豬蹄》 窗外有風(fēng)聲呼嘯而過, 透過窗戶細微的縫隙, 絲絲密密地往屋里鉆。只幾秒的功夫, 一切又歸于平靜。 喬然有一瞬間的怔忪,手腳都僵在了原地。 她看向程故揚帶著醉意的眸子,許久,許久。 輕輕嘆口氣,喬然把手從他手掌里抽了出來:“程故揚,這話, 現(xiàn)在說,不合適。” 程故揚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眼神有些落寞。端起第五灌啤酒開始牛飲。 有些漫長的靜默后,喬然開口道:“你出國的事情, 我接受你說的一切,也理解你的立場。既然你真心想去, 機會又如此難得,別再說不去了這種話。” 程故揚悶聲喝了口酒, “嗯”了一聲。 “我父母提議,讓我申請美國的學(xué)校跟你一起走。我考慮過。”喬然理性地說道:“這份實習(xí)我很喜歡, 我不會輕易放棄。這是我的職場生活,我希望能好好開展下去。經(jīng)濟上面,我肯定是要自己獨立的。” “嗯。” “我們倆的事情……” 喬然垂下眸子,語氣軟了軟,“你了解我的性格, 我喜歡有目標的日子,然后一頭往那個方向沖刺,有的時候會鉆進牛角尖。我一直相信,兩個人相處,除了兩情相悅,彼此相望,還要往同一個方向看,沖著一致的方向走。” 喬然停頓了下,于程故揚而言,如同末日審判:“現(xiàn)在,我們倆看著的不是同一個方向,所以……我的確很猶豫。” 程故揚把啤酒往桌上一放,手捏著啤酒瓶不受控制地輕輕顫。 喬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背,低聲說道:“我想了很久,‘朝朝暮暮’或許不該是我們倆感情的目標。我們都還年輕,沒必要給自己畫地為牢,我們就這么往前走走看,順其自然好不好?” 啤酒瓶被捏得啪啪響,對面的大男生眼睛已經(jīng)血紅,不住地點頭。 喬然看他胡亂點頭的樣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搖搖頭:“有時候覺得你很成熟,有時候卻覺得你幼稚極了。” “……” “我媽常說我爸就跟家里的巨嬰似的,得當(dāng)兒子養(yǎng),可到了關(guān)鍵時刻,我爸就是家里的天。”喬然抹了抹眼角不自覺冒出的淚水,輕笑說道:“看來……誰家都一樣。” 程故揚酒精沖頭,只抓重點:“所以,復(fù)合嗎?” “看你表現(xiàn)?”喬然挑挑眉。 “……好。”程故揚干掉了第五罐啤酒,穩(wěn)了穩(wěn)心緒,努力不讓自己看上去太狼狽:“所以不是前男友,是準男友?” 喬然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程故揚只覺得狂奔的心跳終于有點歸位了。 喬然低頭輕聲說道:“程故揚,你聽好,我要的安全感,不是來自婚姻,不是來自一套完美的房子,更不是來自一個賺錢機器。” “……” “是你。” 程故揚緊緊盯著對面依然沉靜卻愈發(fā)成熟的女孩,像是他一本無論如何也讀不懂的書,豁然間有了答案。 “……好。”此刻他的眸子里,沒有酒精的迷醉,只有清明和堅定。 他轉(zhuǎn)身取了紙巾,偷偷擦拭了眼角和鼻子,轉(zhuǎn)過身來,又是霽月清風(fēng)的樣子。 “我……去熱一下菜。” “嗯。”喬然吸了吸鼻子,幫著他一起往微波爐里放菜。 回溫后的飯菜,依然可口。 喬然看向最后一罐啤酒,幾天郁在胸口的積雪,今天終于一掃而空,不知怎的,很想喝上幾口。 “喝嗎?”程故揚問她。 “嗯。想喝,怕醉。” “喝悶酒才容易醉。”程故揚伸手抓過最后一罐啤酒,利落地打開,“一人一半?” 喬然一把奪過酒罐子,氣勢洶洶說道:“你怎么還想喝?五罐了!五罐了大哥!你胃還要不要了?還想進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