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嬌雙眼無神，愣愣地站了會兒，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碧書，我們回去吧。”好一會兒，李若嬌輕聲道。

    碧書驚訝地睜大眼，“小姐？”

    李若嬌慘然一笑，她是何等驕傲啊，如何能去與別人搶并不喜歡自己的男人？只怪自己太晚，太晚了...

    隔壁又是一波人進(jìn)進(jìn)出出的搬東西，如意聽到動靜，打開院門看了兩眼，忙跑進(jìn)屋，找沈蓁蓁說了。

    沈蓁蓁聽了緘默片刻，說道：“李小姐也是敢愛敢恨的女子，以后歸宿未必差了。”

    李若嬌坐在回家的馬車上，情緒已收斂在心里，臉上古井無波的模樣。碧書擔(dān)心地看了看小姐，她以為小姐已經(jīng)放下了。但是，碧書低頭看了看小姐手里緊握的一副卷軸，那是梁公子的墨寶。

    ......

    沈蓁蓁和梁珩兩人自從那日互相表明了心意后，兩人好幾日都沒有再見過，像是都忘了有那么回事一般。兩人感覺像是誰也不急，倒是把如意好一頓急。

    這天如意跟沈蓁蓁道：“小姐，雖說姑娘家的不能像男娃一樣進(jìn)學(xué)里念書，但是好歹也得識些字才行。菱兒都十歲了，認(rèn)得幾個(gè)字還是梵兒教的，怕是得給她請個(gè)西席先生。”

    沈蓁蓁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也想過，只是菱兒畢竟是姑娘，得請個(gè)女先生才可靠，女先生不好請，一時(shí)半會的怕是難找，我們在這也不認(rèn)識幾個(gè)人。回頭先買幾本啟蒙書籍，我先教菱兒識些字。”

    如意笑道：“小姐說到可靠，隔壁不就有個(gè)現(xiàn)成的可靠先生嗎？”

    沈蓁蓁反應(yīng)過來，如意這丫頭合著下了套子給她鉆呢。

    沈蓁蓁略思索片刻，道：“這事得給趙嬸通個(gè)氣才行。”

    如意見小姐答應(yīng)，歡喜得不行，笑道：“小姐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沈蓁蓁看著如意臉上的笑意，心里頗為感動，如意是真心實(shí)意，一心為她好。想到這里沈蓁蓁不禁有些埋怨起梁珩來，這書呆子，這么些天一點(diǎn)音信都沒有。上輩子似乎已經(jīng)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這輩子總是有些思前顧后，畏畏縮縮的。

    梁珩這幾天總是坐立不是，時(shí)常走神。梁珩一直是很沉穩(wěn)的，做事也有條不紊。這般異常自然引起了趙氏的注意。

    “珩兒啊，你這幾天是怎么了？”這天梁珩吃飯時(shí)，趙氏便問道。讀書最忌浮躁，梁珩這樣可不行。

    梁珩搖搖頭，想了想，又點(diǎn)點(diǎn)頭。

    知子莫若母，見梁珩這樣，就猜到些了，道：“怎么，沈娘子那又出了什么狀況了？”上次一起去廟會，趙氏何嘗不是想給兒子制造個(gè)機(jī)會。還好如意姑娘看著也是極為滿意珩兒的，想必她也會幫忙。

    梁珩道：“娘，這事您別管了。”

    趙氏笑著拍了一下梁珩的頭，“娘不管，誰管？”說完又像是無意道：“沈娘子家屋頂上的瓦漏雨呢。”

    梁珩怔了一下。

    兩日后，恰逢下雨。沈蓁蓁和如意正忙著四處用木盆木桶接雨水時(shí)，就聽到一陣敲門聲，夾雜在雨水中傳來。

    沈蓁蓁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沒有理會，過了大概半刻鐘，又聽到一陣敲門聲，這會清晰些了，沈蓁蓁披上蓑衣，走到院門處打開了門，就見梁珩正站在門外。

    梁珩見她開門，連忙問好。

    沈蓁蓁看著他已被雨水濺濕了半身的衣裳，也不知道他在門外站了多久了。沈蓁蓁看著他凍得有些蒼白的臉，不禁半心疼半埋怨道：“這雨水這么大聲，也聽不見你敲門，你就不知道推門進(jìn)去嗎？”

    梁珩笑了笑，道：“不礙事。”

    沈蓁蓁這才問道：“梁公子何事？”

    “我聽我娘說沈小姐房屋漏雨，就去找了些筍殼，先將就給修補(bǔ)一下，等秋天過了，再請瓦匠換新瓦。”

    沈蓁蓁順著他的眼神往下看去，就見地上放著幾大疊筍殼，旁邊還放著一架梯子。

    沈蓁蓁看著梁珩略顯單薄的身板，也不說話。

    梁珩臉一紅，低聲道：“我會補(bǔ)的。”

    梁珩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掩蓋，沈蓁蓁見梁珩臉紅，抿嘴笑了笑，讓到一邊，“進(jìn)來吧。”

    又見梁珩肩上扛著梯子不大好拿筍殼，便低下身，欲幫忙拿一些。

    梁珩見狀忙說了句，“沈小姐別碰筍殼，上面有刺!”說著忙伸手過來拿筍殼，恰巧沈蓁蓁的手也伸到了，兩人的手便碰到了一起。

    觸碰時(shí)兩人皆愣住，梁珩在沈家門外等了很久，手溫已是冰涼一片。沈蓁蓁感受著梁珩手上的溫度，心里不禁涌上心疼來，手上動作卻比心快，突然就握住了梁珩的手。

    梁珩愣愣地看著沈小姐白皙柔軟的手覆在自己手上，一陣屬于沈小姐的溫度傳來，直傳入心上，似乎整個(gè)人都因此暖和了起來。

    沈蓁蓁回過神來，見自己正握著梁珩的手，臉色不覺一紅，倏地縮回手，也不理會梁珩，快步往院里面走去了。

    梁珩感覺到手上溫度驟然一失，心也跟著有些落空了。抬眼看著沈小姐的身影，又才重新被填滿。

    如意手里拿著一只木桶，出了房就看到梁公子淋著雨，扛著一架梯子走進(jìn)院來，手里還拿著不知什么東西。

    當(dāng)如意知道梁公子是過來幫忙修補(bǔ)屋頂時(shí)，也不禁露出了和沈蓁蓁一樣的表情。梁公子的手是寫字的，干這個(gè)能行嗎？

    梁珩臉色微紅，道：“如意姑娘，你給我說說哪個(gè)地方漏雨吧。”

    如意笑道：“這個(gè)事，我可做不來，我去叫小姐來。”

    如意剛說著，就見沈蓁蓁從屋里出來了，手里拿著一件蓑衣。走進(jìn)梁珩，將蓑衣遞給他，“下這么大雨，都不知道穿件蓑衣嗎？念書念傻了？”

    梁珩笑了笑，沒接話，家里只有一件蓑衣，被他娘有事出去穿走了。

    梁珩在房間里架好梯子，爬上房頂，用筍殼補(bǔ)著漏雨的地方。沈蓁蓁在下面看得膽戰(zhàn)心驚的，還好梁珩確實(shí)像他說的那樣，雖然模樣看起來笨拙了點(diǎn)，好歹將大半漏雨的地方補(bǔ)上了，剩一些房頂端上的，梯子夠不著，只好作罷了。

    前面的修補(bǔ)還算順利，最后一處修補(bǔ)好時(shí)，梁珩欲從梯子上下來，卻不慎腳下一滑，整個(gè)人一下從梯子上摔了下來。

    沈蓁蓁驚叫一聲，“梁公子！”伸出手想接他，梁珩腳卻被梯子勾住，只聽見“咔”的一聲，梁珩忍不住悶哼一下，就摔在地上。

    第43章

    “梁公子！”

    沈蓁蓁和如意皆被嚇得魂飛魄散, 慌忙撲到梁珩身邊，“梁公子，你哪里受了傷？”

    梁珩臉色慘白, 額頭上一下涌出豆大的汗珠來。只在剛剛悶哼了聲，這會子怕她們擔(dān)心，忍著沒有呼痛，太陽xue旁的青筋都隱隱顯現(xiàn)了出來。

    沈蓁蓁見梁珩這樣, 心痛自責(zé)交加，又不敢拉他, 只顫聲連聲問道：“梁公子，你哪里受傷了？”

    腳踝處傳來的一波持續(xù)劇痛，梁珩強(qiáng)忍著沒有呼痛, 又見沈蓁蓁急得眼淚直掉, 忍著痛意安慰她，“我...沒事, 你們別擔(dān)心。”

    沈蓁蓁慌亂之中想起來要請大夫，連忙對如意道：“如意，快去請大夫來。”

    如意點(diǎn)點(diǎn)頭, 一陣小跑慌忙出門去了。

    沈蓁蓁半跪著, 看著梁珩壓抑著痛意，滿頭大汗的模樣，淚水止不住地涌出來。

    梁珩見沈小姐哭, 感覺心上痛意比腳上更強(qiáng)烈些, 不禁伸手, 輕輕為沈蓁蓁拭去眼淚，溫聲安慰道：“我真的沒事，沈小姐，你別哭。”

    沈蓁蓁聽得心下更酸，帶著哭聲急道：“你說啊，哪里受傷了？”

    梁珩見沈小姐急成這樣，只好指了指左腳，“好像腳踝扭到了，你別擔(dān)心。”

    沈蓁蓁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撲到梁珩腳邊，輕輕撩起他的褲腳，就見他腳踝處已經(jīng)腫得老高，整個(gè)腳掌不正常地往一邊歪著。

    梁珩感覺到幾滴眼淚滴在發(fā)熱的腳踝處，帶來幾絲清涼，忙掙扎著支起上半身，安慰沈蓁蓁道：“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沈小姐你別擔(dān)心...”

    沈蓁蓁卻不管他，只是忍不住的哭。梁珩看著沈小姐不停地掉著眼淚，心都要碎了，不禁拉住沈蓁蓁的手，又溫聲安慰。

    沈蓁蓁淚眼朦朧的看著梁珩的臉，忍不住一下?lián)涞剿麘牙铮焓志o緊抱住梁珩的腰。她不敢回想梁珩掉下來的場景，那種強(qiáng)烈的失去感，呼吸都停滯的感覺，再也不想經(jīng)歷了。

    梁珩被她撲得往后一個(gè)踉蹌，忙伸手撐住了。

    沈蓁蓁自責(zé)萬分，她本不該答應(yīng)讓他上去的，她明明知道他只是握筆的書生。這會子悔恨后怕交加，更加止不住眼淚。

    梁珩低頭看著懷里的沈蓁蓁，腳上的痛感奇異般的消失了一般，只感覺到懷里的暖意。梁珩張著手，猶豫了會兒，放在沈蓁蓁背上輕輕拍著。

    梁珩的氣息，聞著十分讓人心安。沈蓁蓁就是一時(shí)沒控制住，情緒爆發(fā)，哭了一陣后就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卻一直抱著梁珩沒放手。那一瞬間的害怕失去，沈蓁蓁算是真正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這個(gè)總?cè)菀缀π叩臏貪櫺恢裁磿r(shí)候起，慢慢的填補(bǔ)了她心上缺失的那一部分。后來梁珩成了那個(gè)官見官怕的官見愁時(shí)，沈蓁蓁才知道，這個(gè)書生的害羞不過是在她面前罷了。

    梁珩見沈小姐一直抱著自己，心里的歡喜簡直滿得要溢出來。梁珩滿心激動地看著沈小姐秀麗柔順的黑發(fā)，伸手輕輕地圈住她的腰，只挨著她的衣裳。

    良久，沈蓁蓁抬起頭來，見梁珩還是滿頭大汗的樣子，掏出手帕來，輕輕替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

    “疼得厲害嗎？”

    梁珩看著沈小姐眼中的心疼，朝她露出一個(gè)安撫的笑來，輕輕搖搖頭，“不痛的。”

    明明痛的冷汗直流，卻說自己不痛，沈蓁蓁看著好傻愣愣的梁珩，忍不住想打他一下，手落下時(shí)，又不禁放輕了力道，輕輕地拍在梁珩肩頭，“你傻不傻？痛就說痛，不痛你流這么多汗？”

    梁珩臉色依然蒼白，也不接話，只看著沈蓁蓁笑著。

    過了沒多會兒，如意就慌慌張張引著大夫來了，老遠(yuǎn)就聽到聲音。

    “麻煩您快些...就在這。”

    沈蓁蓁慌忙從梁珩懷里掙出來，站起了身。沒多會就見如意引著一個(gè)中年模樣的大夫進(jìn)來了。劉大夫本來被如意一路催促著，有些不大高興，但見病人是梁舉人，一下就重視了起來。

    “梁舉人，你這是？”柳蔭巷離善仁堂比較近，附近的人幾乎都認(rèn)識這個(gè)泉城驕傲梁解元。

    梁珩勉強(qiáng)笑道：“不慎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好像腳受傷了，麻煩大夫給看看。”

    劉大夫道了句“客氣”后，就查看了一番梁珩的腳，擠擠按按的，梁珩痛的冷汗直冒。

    劉大夫檢查完，道：“還好，沒有傷及骨頭，但是也要將養(yǎng)幾個(gè)月了。”

    沈蓁蓁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總算落下了。

    劉大夫給矯正了踝關(guān)節(jié)，又讓如意去找了幾根竹板，包上草藥夾上了。

    “我三天就來換一次藥，不可沾水，這只腳不可用力。”說完又對沈蓁蓁道：“得買一對拐杖。”

    沈蓁蓁點(diǎn)頭應(yīng)下了。劉大夫連出診銀子都沒收，象征地收了些醫(yī)藥銀子，也不要他們送，自己走了。

    劉大夫出了沈家，心里有些納悶，怎么梁解元跑到鄰居家摔傷了，讀書人會爬梯子？這梁解元傷得蹊蹺。劉大夫從頭至尾沒看到旁邊的梯子，納悶著又回去了。

    如意幫著沈蓁蓁將梁珩扶到軟椅上坐下后，就出門買拐杖去了。沈蓁蓁看著梁珩濕了一半的衣裳，擔(dān)心他凍壞了，抱了一床夏被出來，讓梁珩將外衣脫了。

    梁珩紅著臉，看著沈蓁蓁喏喏的不肯脫。

    沈蓁蓁轉(zhuǎn)過身，道：“我不看你，你快脫了，別受涼了。”

    明明沈小姐沒有看他了，梁珩卻感覺臉更熱了。他不是怕沈小姐看他，只是在她面前脫衣裳，太唐突她了。

    沈蓁蓁良久沒有聽到后邊有動靜，心里突突地冒出火來，別說她沒有看她，就是看了，他一個(gè)大男人，被她看看怎么了？值得這么磨磨蹭蹭的。沈蓁蓁倏地轉(zhuǎn)過身來，正準(zhǔn)備好好說說他，就見梁珩長衫半解，露出里面的白色的褻衣，正一手撐起身體，艱難地想將被屁股上坐著的衣裳抽出來。

    梁珩余光看到沈小姐轉(zhuǎn)過來了，嚇得一下跌坐在軟椅上。

    沈蓁蓁也愣了一下，她沒聽到后邊有動靜聲，還以為梁珩不肯脫，誰成想他脫得悄無聲息。沈蓁蓁裝作沒看到梁珩迅速紅起來的臉，像是若無其事地又轉(zhuǎn)過身。

    等聽到身后傳來“好了”，沈蓁蓁才轉(zhuǎn)過來，將懷里的被子給梁珩蓋上了。又拿起他脫下來的衣裳，輕聲道：“我去把衣裳洗了。”

    梁珩臉色通紅，忙阻攔道：“不，沈小姐，等我自己回去洗就好了。”

    沈蓁蓁卻不理他，拿著衣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