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卷子可被分為五等,每一等分別有不同的標記,最好那一等就是畫個圓圈。如果考官非常滿意某張卷子,就會在卷子上畫個圈。考生們哪怕有了年紀和閱歷,但到底沒有在官場上歷練過,所以他們的有些觀點在考官看來會比較理想主義,有時候就連狀元的卷子都不可能把所有考官的圓圈集齊了。 “老牛,你莫不是在偷懶吧?我見你拿著手上那張卷子好久沒動過了。”一位姓翟的考官打趣另一位道。所有考官都是分開坐的。翟考官和牛考官正好面對面地坐著,一抬頭就能看到對方在做什么。 大家都閱卷閱得疲累了,正好趁這個功夫開個小差,聽翟考官怎么說,都抬頭朝牛考官看去。 牛考官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猛然拍了下桌子,說:“好!不想在殿試里讀到這樣的好文章,某現在全身通透,只覺得酣暢淋漓啊!”他再看卷子上的標記,發現自己是第一個看這張卷子的考官,別的考官還沒有評過分。牛考官眼珠子一轉,道:“不如我們打賭吧,我覺得本屆恩科的狀元已經出了。” 想不到老牛竟如此看重這張卷子? 能通過獨木橋走到殿試的考生都已經是非常優秀的人才了,他們的卷子其實都很值得一看。所以考官們閱卷的速度不快,老牛至少還有三分之二的卷子沒有看,他卻敢說狀元之位已經確定了?翟考官第一個站起來,快步走到牛考官桌前,道:“我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文章竟然叫老牛說了大話。” 這一看,翟考官就看住了。他臉上那漫不經心的表情也漸漸轉為嚴肅。 另有一姓徐的考官見翟考官好久不說話,忍不住出聲喚了他一聲:“翟大人……” 翟大人好似什么都沒有聽見,拿著卷子在原地轉了兩圈,說:“意猶未盡!卷子太短,裝不下他的胸中丘壑。我應當面和他談談!”他是戶部官員。戶部掌管著土地、戶籍、賦稅、貨幣、官員俸祿、財政收支等事務。翟大人對于土地、賦稅現狀非常了解,他知道改革的必要性,十分關心未來的出路。 若不是現在正封閉式閱卷,只怕翟大人已經沖出去找卷子的主人聊一聊人生了。 其他的考官見狀,一時間都有些心癢難耐,到底是怎樣一張卷子,不僅叫老牛高看一眼,還叫老翟如此癲狂?他們紛紛站起來,湊到牛考官的桌子前,把卷子攤開放在桌子上,大家一起看了起來。 不多時,整個屋子靜寂無聲,只聞幾位大人的呼吸聲。 “待我們閱完所有的卷子,我要稟明皇上,這位考生當入我戶部。你們都不許搶。”翟大人說。國家不缺普通人才,但永遠都缺尖端人才。這會兒殿試的卷子還沒有閱完,翟大人就擼起袖子搶人了。 徐考官搖頭晃腦地說:“老翟啊老翟,你莫要壞了他的前程。我贊同老牛的話,這文章只能用狀元之位來配了。狀元嘛,都是要先入翰林歷練的。”他本人就是翰林院官員,這話也是在變相地搶人了。 “翰林院是歷練年輕人的地方。”翟大人點著卷子說,“這人,能寫出這樣的卷子,你覺得他能有多年輕?怕是個很有閱歷的中年人了。光陰不等人啊,不如讓他入我戶部,叫他早早開始做些實事吧!” 幾位副考官正說著話,主考官江大人從隔壁屋子里走了進來。閱卷是封閉式的,但主考官要隨時向皇上匯報閱卷進度,因此江大人剛剛在隔壁屋子見皇上的近侍。江大人拿起卷子看了一會兒,指著卷子上的字說:“小翟你怕是想錯了,這卷子是個年輕人做的。這字看似內斂,其實難掩其鋒芒啊。” 江閣老不僅當官當得不錯,他一手書法也是寫得極好的。他會寫,自然也會評。 先前老牛說要和大家打賭,就賭狀元之位已經定了,這會兒卻沒有人愿意和他賭的。大家都已經仔細看過了這張卷子,心里也都覺得它能配狀元之位。即便有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一說,但如果有人的成績特別妖孽,他自然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了。若是真和老牛打了賭了,他們十有八九是要輸的。 江閣老便說:“你們要不要和老夫賭一場?老夫賭這人未及弱冠。” 未及弱冠的人能寫出這樣有深度的文章?翟大人覺得江閣老必輸無疑,忙說:“賭了賭了!若是我輸了,我珍藏多年的《行云亭序》就歸您了。但若是您輸了,我們戶部搶人時,您得幫著說幾句話。” 江閣老拍了拍翟大人的肩膀,道:“老夫就先謝過你的《行云亭序》了。” 江閣老雖然擅書法,但還沒神奇到能從一個人的字看出那個人年紀的程度,他只是覺得卷子主人應當很年輕。而一想到年輕人,他腦子里自然而然就冒出了邊靜玉的形象。他作為日理萬機的閣老,本來是沒有時間去關注一個小小的考生的,即便這位考生很是不凡。但是,江閣老很看好沈德源,他一直想要和沈德源交好。通過沈德源,他見過邊靜玉一面,對那個宛如沈德源親生的小子印象深刻。 嘖,大狐貍養出來的小狐貍…… 江閣老的視線落在卷子上,這卷子其實很有沈德源的風格,整一個外圓內方啊! 沈德源的兩個兒子都很不錯。然而,他長子沈思不夠外圓,次子沈怡不夠內方。這兩個兒子都很優秀,卻是不同于沈德源的那種優秀。真正能把沈德源的政治風格完美繼承下來的人其實是邊靜玉。 被江閣老視為沈德源第二的邊靜玉去京郊采花了,因為他娘說,meimei特別想看城外的鮮花。沈怡準時準點來邊家報到時,只見到了魯氏。魯氏按照慣例折騰了一下。等沈怡給meimei表演完踢毽子,魯氏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問:“meimei這么折騰你,你會不會懷恨在心,等成親后再拿靜玉來出氣?” “不會不會!”沈怡不假思索地搖頭否認。 “不會成親?” 沈怡:“……” 伯母,您再這么皮下去,我可能要去靜玉的床上躺平求安慰了。 第89章 魯氏其實是打著折騰的名義在觀察沈怡。她的目的有兩個。 其實,魯氏很有成為熊家長的潛質。因為她總會毫無原則地偏心自家的孩子,并且一直秉持著“不管靜玉做了什么,反正靜玉肯定是不會錯的,錯的都是別人”的觀點。只不過魯氏平日里裝得比較好,而且邊靜玉不是熊孩子,也就顯不出魯氏熊家長的本質了,反而顯得她善解人意。在這樣的基礎上,魯氏沒有大吵大鬧,并不是因為她一開始就想通了,她只是不愿意傷了自己和兒子之間的情誼而已。 魯氏之所以要觀察沈怡,第一個目的就是想要弄清楚他和邊靜玉之間到底擁有一份怎樣的感情。如果他們只是一時的少年情迷呢?那么,魯氏只要死咬著婚期不松口,想方設法把婚期拖上一陣,沈怡和邊靜玉之間的感情說不定自然而然就淡了。等到那個時候,魯氏再提出退親,就無人會反對了。 可惜,經過魯氏的觀察,她的希望破滅了。對于這份感情,兩個孩子很顯然是深思熟慮過了。 魯氏左思右想,都覺得就算自己成功地棒打了鴛鴦,那么事情也不會朝著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說不定邊靜玉從此就心死了。她就算成功為邊靜玉聘了淑女回來又能怎樣呢?怕是也無法改變兒子的心意,反倒是害了那位淑女。再加上還有老夫人在一旁勸著,魯氏只能想辦法讓自己努力接受沈怡。 既然要努力接受沈怡,魯氏不得不換了眼光重新觀察沈怡,這就是魯氏的第二個目的。很多男人在外頭仗義疏財,他的朋友誰不說他一聲好呢?但這樣的男人在家里未必會是一位好丈夫。魯氏之前很愿意讓邊靜玉和沈怡在一塊兒,因為她相信沈怡的人品。但如果沈怡要和邊靜玉共度一生,那么魯氏對沈怡的要求就不一樣了。當沈怡是邊靜玉的好友,魯氏希望沈怡是個對朋友真誠無保留的人;但當沈怡是邊靜玉的愛侶時,如果沈怡真對朋友毫無保留從而委屈了自己的家人,魯氏就是不依的了! 沈怡雖然不知道魯氏心里是怎么樣想的,但既然魯氏是邊靜玉的母親,那也就是他的長輩了,他孝敬魯氏是應該的。見魯氏好像沒有真心厭惡自己,他更是順著桿兒往上爬,對著魯氏越發殷勤了。 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沈怡對邊靜玉的感情順利通過了魯氏的檢驗。 殿試放榜那日,安平侯府里的所有人都早早就起來了。 前朝殿試放榜時,參試的貢士們會重新到皇宮中聚齊,一群人站在大殿的外頭,由禮儀官按照三甲、二甲、一甲的順序念出殿試的錄取名單。到了本朝后,這道工序就被省略了。貢士們不用再去皇宮中聚齊,殿試錄取名單會像會試時的名單一樣被貼出來。因此,安平侯府早早就打發人去看榜了。 不過,這到底是殿試,朝廷肯定會有一些表示。如果是三甲的也就罷了,他們只能自己去看榜。如果是二甲,就有專門負責這方面的小吏依次去給各位進士老爺道喜了,這就是二甲進士能得到的臉面!如果是一甲,那真真是了不起了,會有禮部的官員領著朝廷賞賜的禮服上門道喜,等一甲的進士老爺換了禮服后,他們還要第一時間進宮接受皇上的面見。等皇上見過他們后,他們還要踏馬游街。 在安平侯看來,他們家肯定會有官員來道喜。就是有禮部的官員來,他也不會覺得奇怪,畢竟他的老友沈德源都說了,邊靜玉在本次恩科中大有可為!哪怕來的不是禮部官員,那么也肯定會有負責給二甲進士道喜的小吏上門。于是安平侯盯著家仆們把整個大門連著進門之后的院子都打掃了一遍。 負責去看榜的人還沒有回來。 在這種時刻,大家反倒是盼著他別回來了。因為在榜單剛貼出去時,禮部負責給一甲三位進士道喜的官員就出發往各位進士家里去了。按理來說,他們會比負責看榜的人來得快。所以,看榜的人還沒有回來,大家反倒是能期待禮部的大人上門。到了這時候,即便淡定如邊靜玉,他也有些緊張了。 有小廝站在安平侯府所在的街的街頭張望,遠遠看到有人穿著緋色的官袍領著一群人朝這邊走過來,激動得連滾帶爬,跑進府里結結巴巴地說:“來了來了!穿的是紅色的官袍!小人看得真真的!” 紅色官袍是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官員才能穿。若是二甲的進士,怕是只能勞動穿綠色官袍的八、九品小吏來道喜,只有一甲的進士才能引得禮部的大官親臨。一甲啊!不是狀元,也得是榜眼探花啊! 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安平侯立刻就不淡定了。有些腳軟的他只能扶著桌子保持形象,喝道:“莫要張狂!你只瞧見了大人們往這邊走,怎知大人們就是上咱們家門的?再等等,再等等。” 這一等并沒有等多久,禮部官員果真上門了! 魯氏難得給了安平侯一個好臉,撣了撣丈夫肩上不存在的灰,說:“侯爺還等什么,快迎去吧。” 本朝最年輕的狀元誕生了!禮部官員帶來了緋色的狀元袍,等邊靜玉換上,他就要進宮面圣了。這狀元袍用料精良,樣式都是提前裁好的,因為裁衣服時還不知道最終的狀元是誰,所以這衣服做成了“均碼”。好在這時候的外袍都做得寬大,肥瘦方面不會有問題,就只怕長短上會有些許的不適合。 邊靜玉這幾年一直在長個子。待他換好狀元袍走出來,大家都要看呆了。紅色的外衣越發顯得他面冠如玉,再加上他周身那融合了讀書人和勛貴子的氣質,一時間竟讓人覺得有種縹緲如仙的感覺。 吉時不等人,禮部官員立刻領著邊靜玉往皇宮去了,路上還要給他做一個緊急培訓,以免在面圣時失儀。這待遇和以往的狀元是一樣的。邊靜玉聽著禮部官員的教導,一顆心漸漸落在實處。他是狀元了!從此以后,他就要正式走上政治舞臺了!他擁有一個再好不過的開端,決不許自己泯然于眾。 邊靜玉走后,安平侯府張燈結彩、好不熱鬧。安平侯趕緊又去給祖宗上了一炷香。 魯氏打賞了眾人,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沈怡就在這時上門道喜,只說自己已在游街的路上的酒樓中定下了最好的位置,還請魯氏和安平侯賞光和他一起去看邊靜玉游街。魯氏自然是應下了。 “我實在沒想到靜玉能這般有出息!”這是假話,對于一位母親來說,邊靜玉再如何有出息,在她看來都是理所當然的,魯氏又對沈怡說:“這多虧了你父親對他的悉心教導。這實在是一份大恩了!” 沈怡忙說:“也是靜玉天資聰穎,不似我這般朽木不可雕。” 魯氏搖了搖頭,道:“你哪里不如靜玉了?你和靜玉是一樣的年紀,已經給自己賺下了爵位,這何其難得!至于科舉之事,你前頭都是被耽誤了,只要好好用功,咱家過兩年怕是又能出一位狀元了。” 沈怡敏銳地抓住了“咱家”兩個字,充滿期待地看著魯氏。莫非魯氏已經認可他了?只要他和邊靜玉成親,可不就是一家人了么!要不然,沈家和邊家再是通家之好,魯氏這會兒也不能說“咱家”啊。 魯氏仿佛知道沈怡是怎么想的,先是微微一笑,等沈怡越發期待了,她卻幽幽地說:“我瞧著你和靜玉,真似一對親兄弟。就算你們沒有結拜,我心里也當你是我兒子呢……呵呵,你莫要怪我唐突。” 沈怡:“……” 伯母,我叫您一聲皮皮魯,您敢應嗎? 魯氏在心里樂開了花。不得不承認,她這些日子確實添了一些惡趣味,每每看到沈怡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都覺得心情非常愉悅。她舉起手邊的紅棗茶正要喝一口,卻發現杯子空了。沈怡連忙收了臉上哀怨的表情,很有眼力勁地給魯氏添了一杯熱的。魯氏心道,親生的兒子其實也不過是這樣了。 魯氏不緊不慢地把一杯紅棗茶喝完了。 沈怡趕緊又給添了一杯。 魯氏這次卻沒有喝,只是摩挲著杯子的邊緣,仿佛在思考著什么。眼看著杯中的水一點點都要涼了,她才忽然開口說:“我問你,若那頭有一位嬌女溫柔可人,不僅能給你帶來萬貫家財,又能許你高官厚祿,還一心一意戀慕著你,這頭卻是靜玉帶著我這個不識趣的老母親,你要成親時,要怎么選?” “我選明天!”沈怡說。 “什么?”魯氏沒懂。 沈怡湊到了魯氏面前,說:“您不是問我成親時要怎么選么?我當然選明天了。我已經拿著我和靜玉的八字找大師仔細合過了,明日就是個好日子,最適合我們倆成親。若明天不成,再找這樣的好日子就要等到明年了……伯母,啊不對,娘,您答應我和靜玉的親事啦?那您看明天這個日子怎么樣?” 魯氏:“……” 魯氏見過能順桿子往上爬的人,但實在沒見過像沈怡這樣能順桿子上天的! 第90章 御書房。 新一屆的狀元、榜眼、探花恭恭敬敬地站在皇上面前。探花年歲最大,樣貌也最為普通。即便顯武帝不是一個會特別注重臣子外貌的人,一眼望過去,他全部的目光也不由地被狀元一個人吸引了。 單從樣貌來說,邊靜玉才是最適合成為探花的那個人。不過,本朝初期改了很多科考制度,其中一條就是先排出名次,再召見一甲進士,如此一來,“探花”是不是由年輕俊美的男子擔任,這就全看天意了。反正科考報名時會檢查身體,臉或身體某處有異(比如說臉上有疤、生有六指等)的考生會先被剃出去,所以能走到最后的考生最差也能被贊一句“五官端正”,倒也不會因此丟了朝廷的臉面。 這里說句題外話,那些身體有異的讀書人,想通過科舉入仕來當文官是不行的了,但如果他們真的有才華,卻可以想辦法先成為小吏,若是能立下大功,日后也就有了升官的機會。或者他們棄文從武也是可以的,在戰場上,只要敢殺敵就能立功,誰管你臉上是不是有道疤、手上是不是有六指呢? 這雖然不公平,但和之前的朝代相比,這樣的制度已經算是一種進步了。 顯武帝的桌上還攤開放著邊靜玉的考卷。這份卷子確實值得皇上花時間多看看。誰都不知道,顯武帝其實已經在為太子組建班底了,而邊靜玉正是他看好的人選之一。如果沒有這一點,見到新一屆的狀元如此優秀,顯武帝心里雖然也會覺得高興,但卻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他的高興之中竟還有一些欣慰。他心里想,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本以為品性已經過關了,不想還是個這么有見地有想法的人! 如此,當顯武帝和新科狀元說話時,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稱之為是和顏悅色了。 其實,皇上在殿試后召見一甲進士,這就是一個正常的流程,沒什么特別的。一般來說,皇上只用說一些空洞的套話就好了,鼓勵新科進士繼續努力、再創佳績。每隔三年來一次,臺詞都不用改。但顯武帝這次卻難得和邊靜玉拉了下家常,笑道:“不如朕把新誠伯旁邊的宅子賞給你當狀元府吧?” 狀元府不是必賞的。有那種家境貧寒的狀元,本就不是京城人士,在京城中沒有房產,也暫時沒有能力置辦房產,皇上為了顯示自己的仁愛,就會給他們賜狀元府。邊靜玉很明顯不在這個范圍里。 而且,就算是皇上賜了狀元府,這宅子的地段也不會特別好,絕對不可能落在老牌貴勛們的屋舍之中。因為,狀元郎再如何風光,在授官時也只是能從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做起,他們往往在翰林院一熬資歷就是幾年。因此狀元府往往就落在文官們聚集的那幾條街上。這地段不能說是不好,但絕不能和新誠伯府相比。再有一個,朝廷官員太多,大家都想要住得離皇宮近點,因此皇宮附近街上的住房面積非常緊張。狀元府往往都是二進的小宅子,新誠伯府旁邊的屋舍的規格肯定都要超過二進了。 不過,既然皇上大大方方地賞了,邊靜玉就大大方方地受了。他適當地表現出了一些屬于少年人的羞澀。他殿試的卷子答得太犀利,在皇上面前就不能表現得太穩重了,要不然被皇上貼上了一個“心機深沉”的標簽,雖不妨礙他被皇上重用,但日后少不得會有一些麻煩。邊靜玉欣喜地說:“謝皇上。” 他以前是見過皇上的,皇上曾經去他種植玉米的莊子上微服私訪過,再加上被沈德源塞了滿腦子的皇上和稻草人不得不說的故事,他見著皇上時并沒有特別緊張。他的表情中既有臣子對君上的敬畏和臣服,還有年少者對年長者的崇拜和孺慕。到了皇上現在這個足以給邊靜玉當父親的年紀,他其實很滿意邊靜玉這種帶有分寸的親近。邊靜玉表現得太自然了,皇上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攻略。 皇上到底沒有和新科進士說太多的話,就放他們游街去了。 禮部的官員牽來了三匹馬。這三匹都是母馬,都經過了精心的調教,性情十分溫順,就算忽然聽到了炮仗的聲音,都不會驚馬。邊靜玉是世家子,自然早就會騎馬了,踩著馬鐙一用力就上了馬背。 榜眼和探花用死魚眼看著這一幕。狀元騎馬騎得都比一般人更英姿挺拔,還給不給他們活路了! 游街時有固定的路線。沈怡堅信邊靜玉肯定能考上一甲,于是早就在酒樓中定了位置,足夠坐下沈家、邊家兩家人的。魯氏雖是高齡懷孕,但是這會兒還沒有很顯懷,再加上她身體不錯,自然不愿意錯過兒子風光游街的一幕,便由沈怡扶著上了酒樓。等蘇氏領著兒媳、女兒來了以后,魯氏便不要沈怡的服侍了。她自己就是做母親的,自然懂得母親的心理,又怎么會當著蘇氏的面去折騰沈怡呢? 沈怡忙領著母親、嫂子和jiejie坐下,又趕緊給母親倒茶。 蘇氏卻一手摟著兒媳婦,一手摟著女兒,笑道:“你莫管我了,我自然有人服侍。你去你伯娘跟前坐著吧。”這是要沈怡去服侍魯氏的意思。她這話里的玩笑意味很重,好像在說把兒子白送給魯氏了。 魯氏握住了沈怡的手,說:“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怡娘你快坐我跟前來。” 蘇氏眼珠一轉,道:“哎,今日是靜玉的好日子,正所謂喜事逢雙,咱兩家不如商量下日子吧。” 若沈怡是個姑娘,這會兒家長們說起了他的親事,他應該紅著臉回避了,不然顯得他不夠矜持。但沈怡本來就是個厚臉皮的小子,他不僅沒有回避,還掰著手指算起了日子,說:“明天就是個好日子啊!若明天不成,就得等到明年了。唉,我雖盼著明日就成親,只是我們的屋子還沒有收拾出來……” 其實沈怡一開始就沒打算趕明日的婚期,他早就想好要把成親的日子放在明年了。一則是因為他和邊靜玉日后要住的新誠伯府如今還在建,二則是因為魯氏懷孕了,魯氏一日不平安生下孩子,邊靜玉一日不會放心。沈怡不舍得讓邊靜玉為難,索性就把成親的日子往后推一推,讓邊靜玉好好盡孝。 不過,只有沈怡把“明日”這日子特意拿出來說,讓魯氏有一種緊迫感,她才會覺得明年的那個日子挺好的,不會再挑了。總歸要先把成親的日子真正定下來。只要定下來了,這門親事就徹底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