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當然不是真正的情詩啦,新科貢士們只是借情詩隱晦表明心意而已,這其實就是一種另類的投拜帖的行為,比單純投拜帖要文雅一點。于是,頭發胡子都白了的大儒們天天都能收到類似于“啊,我暗戀你啊,你快看我一眼吧”、“呀,你何時來我家提親吶”、“我的良人喲,我在原地等你”等等的情詩。 邊靜玉隨著潮流也做了幾首。然而,他與姚和風若想去拜訪大儒,自有沈德源的名帖為他們保駕護航,所以那些情詩最終沒有用上,都被沈怡收集去了。據說,沈怡把情詩都裝在盒子里收起來了。 朝中有人好辦事,有了沈德源的提點,邊靜玉與姚和風就知道該重點去拜訪誰了。別的新科貢士往往沒有他們這樣的好運氣,大部分人都只能廣泛撒網,不甚仔細地就做了某位大儒的門生,等到他們入朝為官后,再發現自己的為官理念與他所拜的大儒不同,這已經遲了,只能捏著鼻子尊師重道。 邊靜玉被沈德源指使著忙得團團轉,連他最喜歡的長輩魯舅舅那里,都是急匆匆地只見了一面。魯舅舅知道邊靜玉還在準備殿試,當然不會覺得被怠慢了,反倒是覺得邊靜玉太辛苦了,讓人心疼。 魯舅舅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說:“靜玉太瘦了……得好好給他補補!” 正獨自坐在書房里感概著,忽然有下人來回話,道:“夫人說接下去要全府茹素三日……”本朝佛教鼎盛、道教式微,魯家就只有魯舅舅一人是崇尚道教文化的。他常常覺得寂寞如雪。因為魯家的女眷們大都信佛,所以魯家經常會有茹素的活動。趕上了哪位菩薩的誕辰日?茹素!要為家里的子孫祈福?也要茹素!為了某些事在佛前許愿?肯定要虔誠茹素!許的愿望實現了,要還愿?必須要茹素! 魯舅舅一聽家里又要茹素了,臉上的表情就壞了,他是絕對不會參與這種活動的! 下人小心翼翼地回著話:“夫人說,老爺您正該吃些清淡的,大夫也是這樣說的。” 魯舅舅稍微有些胖了。好吧,不是稍微,而是很有些胖了。大夫倒是沒有暗示他應該減肥,但他之前有一陣子身體不舒服,大夫問過他的每日都吃了些什么后,覺得他應該調整飲食結構。魯舅舅珍惜地看著自己肚子上的rou,說:“我是絕對不會茹素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強調說:“絕對不會!” “夫人說,這次是為表少爺祈福呢,愿表少爺一路亨通、免遭小人。”下人賠著笑說。 一聽是為邊靜玉祈福,魯舅舅臉上的黑氣馬上收了,一張白胖胖的臉皺成了菊花模樣,有氣無力地說:“你去叫夫人預備起來吧,茹素就茹素,誰還會怕了?”為了外甥,只能對不起身上的rourou了。 待魯舅舅吃全素食吃得一臉菜色時,殿試的日子終于到了。 殿試的考試地點在皇宮中,為了不污了皇上的眼,考生們要統一著裝。這衣服是由朝廷提供的,在他們考上貢士時,朝廷會發一件儒生服,這件衣服與尋常的儒生服稍有不同,人們又將它稱之為“貢士服”。同樣的衣服,同樣的打扮,然而有些人就是能夠鶴立雞群。邊靜玉的氣質就讓他脫穎而出了。 有些人中了會試后,對后面的殿試沒什么把握,就會押后三年再考。要知道雖殿試一般不會再刷人,但排名的先后卻關系到了日后的前程,若是中了三甲同進士,就讓人覺得非常尷尬了。同進士這個“同”字其實是“不同”的意思,某些自尊心高的人會將“同進士出身”當作是不能一洗了之的難言之隱。 押后三年再參加殿試,這并沒有什么,然而此時的布料染色技術一般,貢士服放了三年,顏色就不如三年前鮮亮了。再有放上六年的,或者因為不斷守孝等原因而放上九年的,貢士服更是黯淡了許多。在這樣的情況下,年輕的邊靜玉穿著嶄新的漿洗熨燙過的貢士服,又怎么可能會不奪人眼目呢? 他實在是年輕,又實在是俊美。簡直讓人妒忌! 大家都忍不住朝邊靜玉看去,他身上有著溫潤的文氣,也有著矜持的貴氣。他雖是謙遜的,但也是自信的。因為已經知道了邊靜玉是本屆會試的第二名,所以大家都清楚,他確實有不一般的底氣。 見到這樣的年輕才俊,大家一時間都心思各異。其中,某些的小人心思不說也罷,也有那種坦蕩大度者,因為已經是為父做爹的年紀,內心深處不由得起了一種真誠的感慨,生子當如邊家靜玉啊! 經過了驗身等一系列的程序后,大家終于坐進了考場里。 皇上出場說了幾句勉勵的話,考生們在這之前都接受過禮儀官的教導,知道這時不能抬頭,只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聆聽圣訓。邊靜玉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黃燦燦的稻草人,他輕輕地勾了勾嘴角。 殿試只有一題。 邊靜玉見到題目時,心里一緊。沈德源可以說是猜中了題,也可以說是沒有。 題目是和賦稅及徭役制度有關的,這好似和玉米無關,所以說沈德源并沒有猜中題目。但是,要動現有的賦稅及徭役制度,要減輕百姓的賦稅,這里頭直接牽扯到的就是大地主們的利益,這就和沈德源在猜題時提出的土地改革制度有異曲同工之妙了,因此也可以說沈德源是猜中了題目。只不過沈德源提出的土地改革制度是一步到位了,比較理想主義,而卷子上的賦稅制改革則是從側面出擊的。 沈德源到底還是算準了顯武帝的心思啊! 邊靜玉受過沈德源的指點,很清楚顯武帝的最終目的是什么。就目前的國情來看,土地兼并的加劇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國家稅基,所以顯武帝很明顯是想要重新清丈土地!而既然知道了顯武帝的眼光落在這里,那么邊靜玉就知道自己的文章該怎么寫了。土地確實應該重新清丈,如此才能擴大征收面,使得稅賦相對平均。與此同時,國家也應該統一賦役,使得稅賦趨于穩定,百姓得以稍安。 邊靜玉心里已經想好了文章的雛形,然而他的筆卻遲遲沒有落下。 這筆一落,他確實迎合了皇上的心思,但也和地主豪強們站在了對立面。 政治這東西啊,比著人們想象出來的樣子要更加黑暗。想要當個為百姓謀福祉的好官?這不僅僅是有一顆愛民為民的心就夠了的。拿幾十年前的青苗法來說,當時民間高利貸盤剝的現象非常顯著,就有官員提出了這一法案,允許百姓在荒年用低價貸到米糧,這既為百姓解決了當務之急,同時也增加了政府的財政收入。然而在具體實施的時候,地方財政出現問題,官商互相勾結,又值官場黑暗等一系列問題,這樣的法案反而成為了剝削百姓的工具。那提出法案的官員差點就被寫進《jian臣錄》。 邊靜玉可以肯定,顯武帝是真想為百姓做些實事的。他也想為百姓做些實事。 邊靜玉不可否認,他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個利己主義者,因為他總是會以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為先。但是,他也有一顆為民的心。若他把心中的文章盡數落于紙上,這不僅僅是在迎合皇上的心思,其實那一字一句也是真正順應了他自己的本心。但是,光有本心還不夠,光有一顆愛民為民的心還不夠。 如果說為官是一場長途跋涉,若沒有魄力和應變的能力,那好的也會變成壞的。 顯武帝要對地主豪強開刀,如果他成為了這把刀,那么他能受得住隨之而來的震蕩嗎?顯武帝這個握刀之人能受得住隨之而來的震蕩嗎?顯武帝能堅持到底嗎?這變法真能維持住為民的初衷,不會中途變節嗎?還是說,最終變法失敗,而他會像那位差點被寫進《jian臣錄》的前輩一樣,半生流離? 邊靜玉面色沉靜,然而他身上已是冷汗淋漓。 第85章 邊靜玉臉色蒼白地走出了崇文殿。崇文殿是本朝舉行殿試的地方。 本是天氣不錯的日子,陽光落在人們的身上,讓人由外而內都有了一種暖洋洋的感覺。邊靜玉隨著人流走到陽光下,心里的陰寒漸漸被驅散了,他那顆被塞進了太多東西的腦子終于得以重新運行。 邊靜玉這才覺出自己的四肢無力。 這其實是一種非常正常的生理表現,當一個人經歷過巨大的緊張、焦慮之后,四肢通常會發軟。而在眾多的考生中,邊靜玉的表現并不突兀。事實上,有不少考生因為是第一次面圣——盡管他們全程沒有抬頭,連皇上的一片明黃色衣角都沒有瞧見——在考試時就緊張得連呼吸的頻率都不正常了。邊靜玉的臉色蒼白如鬼,但夾在眾多同樣蒼白如鬼的考生之中,也就沒有顯出他一個人的不對勁來。 考生是排隊入場,也是排隊出場的。崇文殿是宮殿群中的外殿,但從崇文殿到皇宮正門處也要經過好幾道門。走在兩道門之間的夾道時,邊靜玉抬頭四顧了一下。身后的門已經鎖上了。兩邊都是高聳的圍墻。抬頭望天,似乎也只能看到方寸的天地。這讓邊靜玉忽然生出了一種“被囚于此”的錯覺。 他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像是一聲嗤笑,仿佛在嘲笑他自己之前的游移不定。 文人的能量在于他們手中的筆。若是筆落難驚風雨,筆起難托江山,那么他們手中的筆就算是廢了。落筆起筆皆無悔,大不了就是被囚于此,被囚于權勢,被囚于命運,被囚于時代,被囚于天下。 邊靜玉邁步朝宮外走去,每一步都好像走在他即將開始或已經開始的仕途上。 姚和風排在邊靜玉身后,他們之間隔著好幾個人。在宮廷中不可喧嘩,姚和風雖然很想和邊靜玉說說話,卻不敢擠到邊靜玉身邊去,只能不錯眼地盯著邊靜玉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間,姚和風似乎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邊靜玉那如長竹一樣挺拔瘦削的后背上忽然壓了千鈞重物,而他依然蹣跚前行。 當姚和風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卻見邊靜玉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穩健。 出了最外頭的門,遠遠有各家的馬車候著,姚和風這才敢錯了隊伍,湊到邊靜玉的身邊,攬著邊靜玉的肩膀,說:“終于考完了。接下來肯定有各種文宴雅集……你會喝酒么?他們肯定都喜歡逮著你灌酒。”誰叫邊靜玉這樣年輕,又有這般引人嫉妒的長相和才學,大家肯定會卯足了勁兒讓他喝酒的。 邊靜玉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 姚和風一臉同情地看著他,道:“那你這兩天抓緊時間好好練練。”雖然肯定是練不出來了。 因為連殿試都已經徹底考完了,所以邊靜玉與姚和風不必再去沈家接受沈德源的指點,他們這次就各回各家了。與姚和風揮手說了再見,邊靜玉在小廝的肩膀上撐了下力,爬上了安平侯府的馬車。 馬車里卻坐著另一人。沈怡笑著說:“我送你回家。”他伸出手拉了邊靜玉一把。 沈怡皺了眉頭,問:“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邊靜玉搖了搖頭。他雖心里已經想得很明白了,這會兒卻還是沒什么說話的力氣。 沈怡先拉著邊靜玉在自己身邊坐了,忽然伸手從邊靜玉的脖子里伸進去,摸了摸邊靜玉的后背。 這個動作是從沈巧娘那里學來的。沈巧娘在照顧沈英和沈荷兩個孩子時總是很心細。有一陣子,孩子們喜歡滿園子地亂跑,每次一跑就會出一身汗,若不及時給他們換衣服,等他們大汗淋漓后被冷風一吹,這就容易著涼。但大人也不可能在一天中給孩子們換個十套八套的衣服。沈巧娘就想出了一個主意,把細軟吸汗的棉布裁了,一層一層地疊起來,剪成手巾的大小,然后從孩子們的脖子里塞進去貼著他們的后背。這樣一來,當孩子們在玩耍中出汗時,汗水會被棉布吸收,就不太容易著涼了。 沈怡經常能見到沈巧娘把手捂熱后塞到侄子侄女后背衣服里去試衣服干濕的情景。他這會兒就活學活用了。這一摸,果然覺得邊靜玉的綢緞里衣有些潮,摸著覺得涼涼的,怪不得邊靜玉會覺得冷。 “怎么出了這么多汗?早知道也往你后背里塞一塊棉布了。”沈怡說。 邊靜玉把沈怡的兩只手拉開,把沈怡擺成了一個適合擁抱的姿勢,然后鉆進了沈怡的懷里,口齒不清地說:“你抱著我,我就沒那么冷了……”他這會兒看上去乖極了,雖然他已經過了說乖的年紀。 沈怡還能說什么呢?只好乖乖地當人形抱枕。 馬車平穩地駛到了安平侯府。 沈怡先跳下了馬車,然后伸出手把邊靜玉扶了下來。本來沈怡這就該離開了,結果邊靜玉卻拉著他的手沒有放開。沈怡只好把格外粘人的邊靜玉送到了府內。安平侯、魯氏等人都在正廳等著邊靜玉歸來。邊靜玉打了個哈欠,說:“父親母親,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下,等休息好了再去給你們請安。” 都是親爹親媽,自然不會挑邊靜玉的禮,聽他說累了,安平侯和魯氏都趕他去休息。 邊靜玉就拉著沈怡的手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目送著兒子離開后,魯氏才反應過來,說:“靜玉不是說他累了么?怎么還把沈二帶走了?”既然累了,他哪里還有力氣招待友人呢?總不能邊靜玉睡著,叫沈怡一個人待著吧?這也太怠慢沈怡了。 安平侯不在意地說:“他們年輕人之間沒這么講究,隨他們高興就好。” “這不行!我這就叫人給沈二送些點心去。”魯氏說。 沈怡對著邊靜玉身邊的幾個最得用的小廝已經很熟悉了,見之前是書平留在順安院里伺候的,便問:“熱水備好了?快服侍你家主子泡個熱水澡。再上一碗熱茶來,叫你家主子先散散身上的涼氣。” 邊靜玉仍拉著沈怡的手沒有放開。 沈怡把兩人相握的手舉起來,送到邊靜玉眼前,開著玩笑說:“你今天有些不對勁啊……這么舍不得我呀?莫非要我陪著你一塊兒泡澡嗎?”想了想,沈怡又問:“殿試還順利嗎?這次的考題是什么?” 順安院里有一個露天的小石桌。邊靜玉以前總在這小石桌喝喝茶什么的。他拉著沈怡在小石桌坐了,然后把書平、書安等伺候的人都打發了下去。小石桌周圍沒有什么可供遮擋的地方,遠處又有書平、書安等忠心的下人守著,所以在這兒說話很安全,不用擔心被人聽去。邊靜玉緩緩地說了考題。 “我怕……”邊靜玉說。他在沈怡面前不用掩飾自己的懦弱。他知道變法有多難,他知道日后的路有多難走,他知道變法失敗后,他會落入多么悲慘的境地,但他最終還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寫了答卷。 如果僅僅是想要在科舉中有所作為,其實邊靜玉不用交出那樣一份犀利的答卷,他換一種柔和的答法,也能輕輕松松進了二甲。憑著他的年紀,二甲就已經大有可為了。但他最終還是把自己心里最滿意的答案一字一字寫在了紙上。他已清楚,這份犀利的答卷必然要讓他成為顯武帝手中的一把刀。 古往今來,有很多人愿意成為皇上手里的刀,他們中有些人是為了一種站于高處的虛榮,有些人是為了自己的野心,有些人是為了唾手可及的權勢。邊靜玉卻不是這樣,他在衡量了利弊后,明知道前路危險重重,卻依然這么做了。這就顯得難能可貴了。不說變法失敗將會帶來的種種凄慘的后果,就算變法成功了又怎么樣?如果邊靜玉是一把刀,變法成功后,他這把刀很有可能被皇上兔死狗烹。 但是,如果朝廷的執行力夠強,如果變法徹底成功了,這確實為百姓謀了一份巨大的福祉。 在午后的陽光中,邊靜玉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們去南婪的那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我并不是一個無私的人,但我確實應該做點什么。如果……如果我成了皇上的刀,其實皇上也能成為我的刀。” 這樣的話實在是大不恭敬了。邊靜玉對皇權的藐視——也許還沒有到藐視的地步,但他確實不像這個時代正統的讀書人那樣對皇權充滿了敬畏——在這一刻終于清晰地顯露了出來。他不是一個真正能大公無私到忘我的人,所以正如他說的那樣,他選擇了一條布滿荊棘的路,皇上也能被他所利用。 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都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不走到最后,誰知道誰是黃雀誰又是可憐的蟬呢? 沈怡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其實并沒有吞咽口水的需求,因為他嘴巴發干。他之所以做了這個動作,是因為這動作是他在緊張時下意識的一種行為。他喉結順勢動了一下,透著幾分不自知的性感。 “我希望……到了最后的最后,一切都能如我所愿。但其實,我真沒什么信心。”邊靜玉好像在說著什么俏皮話,“也許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其實我哪有那么厲害,說不定未來碌碌無為的也是我。” “我……我們成親吧!”沈怡鄭重地說。 第86章 邊靜玉瞪圓了眼睛看著沈怡。 沈怡已經把最難的一句話說出口了,接下來的很多話反而就容易說了。他在陽光下露出了一個充滿了期待的笑容,仿佛有細碎的陽光落入了他的眼睛里。他認真地重復了一句,道:“我們成親吧!” 這樣的話題轉變讓邊靜玉措手不及。 沈怡卻覺得這一切很合情合理。他對邊靜玉說:“等我們倆成親了,我們就可以搬到新誠伯府一起住了。沒有老夫人,沒有你的父母,沒有你的兄嫂和紅薯。也沒有我的父母,沒有我的兄嫂,沒有我jiejie,沒有盼歸和妮兒。只有我們兩個人。若是你日后真的出事了,你能連累的也只有一個我而已。” 沈怡當然舍不得和自己親人分開了,但是他知道邊靜玉的心結在哪里。 男人成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像男女嫁娶一樣,基本上就是把其中一個男人當成女人,被娶的那個就是男妻,男妻不可在外面拋頭露面。用這種方式成親,一般都是兩個家庭的門第相差比較大,再要么就是兩位成親的人沒什么感情,一切都只是因為父母之命而已。另一種成親的方式則比較平等。 沈怡和邊靜玉自然是兩情相悅,而且他們雙方的家庭也不會要求他們中的某個人日后只能守在內院里,因此他們倆成親時肯定會用平等的方式。但就算是這樣,男人和男人成親依然會涉及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的內院必須和府上的其他人的內院分隔開。若不然,若沈怡“嫁”給邊靜玉,難道要沈怡婚后和柳佳慧日日相對?或者,若邊靜玉嫁給“沈怡”,再叫邊靜玉天天和虞氏、沈巧娘等人見面? 在這個講究男女大防的時代,這必然是不可以的。 所以,男人和男人成親后,最好還是在府外重新置辦房產。沈怡和邊靜玉是平等的婚姻關系,本來應該由沈家和邊家為他們共同置辦房產,但沈怡忽然封了伯,忽然就有了御賜的房產。這是皇上賞的屋子,自然不能任由它空著,要不然就是不恭敬了。所以,沈怡日后必須要住進他的伯府里頭去。 在京城中,男人和男人成親的情況雖然不是很普遍,卻也不罕見。有那種大家族的嫡母,對著庶子眼不見心不煩,索性把他們發嫁了出去,庶子能得到的嫁妝比著分家時能得到的財產會少很多。哪怕不好把庶子嫁出去,那給庶子娶個男妻,然后打發庶子去府外居住,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分家了。 若邊靜玉和沈怡成親后住在了新誠伯府,在世人看來,他們小夫夫就和邊家、沈家變相分家了。 如果邊靜玉日后真的仕途不順,遭遇了一系列的禍事,那么只要cao縱得當,邊家和沈家還是能夠得到保全的。當然,邊家人和沈家人需不需要這種保全,這就另說了。若是邊靜玉真落入了不好的境地中,他盼著家人能與他撇清關系,但家人們或許會選擇為他努力奔走吧?要不怎么能說是家人呢! “你……”邊靜玉眼神復雜地看著沈怡。 沈怡忙說:“若你覺得隨我住在伯府損了你的面子,可以把伯府旁邊的那屋子買下來用作是你的府邸,到時候好好改建下,兩家就能合做一家了。也別說是我隨你住或者你隨我住,反正就我們住著。” “你就不怕我連累你?”邊靜玉的眼角已經帶上了笑意,但他卻還是故意問了一句。不得不說,在他為未來迷惘的時候,沈怡能夠像這樣毫不猶豫地站在他這一邊,這讓他有了一種安全感和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