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邊靜玉說:“哦,沒什么……其實,溫閣老說想要收我為徒,這多是玩笑話。若是我們邊家沒有因培育新糧種立功,溫閣老說不定是真想要收我為徒的。但這會兒我們邊家因為新糧種在皇上那兒掛上了號,他反而就不好再收我為徒了。話又說回來了,若沒有新糧種,我們和溫閣老也就沒有交集了。” 只能說,邊靜玉和溫閣老確實沒有做師徒的緣分。 溫閣老是個再小心不過的人。他想要一直得到皇上的信任,就一定要時刻表現(xiàn)出對皇上的忠心。但他同時還是太子妃的祖父,一不小心就會被歸到太子那一派里。皇上高興的時候,忠于太子和忠于皇上仿佛是一樣的。等他不高興了,忠于太子豈不是就是背叛皇上了,這難道不是在盼著皇上早死? 所以,溫閣老的地位其實是有些尷尬的。 好在溫閣老一直都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洗清自己奪權的嫌疑就是要做純臣、做孤臣。他從不去拉幫結派,甚至連春闈時的主考官一職都從沒有爭取過。他始終是一個人,背后從來沒有過于復雜的利益牽扯,也不會幫太子鋪就人脈,于是皇上就能一直相信他了。反過來說,只要溫閣老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并始終站在皇上身邊,哪怕他不會經(jīng)常幫太子說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太子最大的幫助了。 能在皇上和太子之間營造出這么精準的平衡,溫閣老實在是個老狐貍。 “他若真收我為徒,就有替太子拉攏邊家的嫌疑。然而推廣新糧種的功績只能是屬于皇上的,誰也不能來分一杯羹,太子更是要避嫌。”邊靜玉分析說,“所以,溫家雖一直對我們釋放善意,溫老收我為徒卻是不能的了。你信不信,溫老一定時常在皇上面前為我和怡弟說好話,但若皇上對他說一句,你若真喜歡這兩小子,不如收他們?yōu)橥桨伞乩峡隙〞妻o說,他已年老體邁不敢耽誤我們什么的。” 邊嘉玉愣住了。弟弟說的都是些什么啊,怎么聽上去就那么復雜呢! 邊靜玉又說:“不過,溫家既然對我們釋放了善意,他們就是對我們有恩的。但這份恩情不能放到臺面上來說。以后有機會慢慢回報他們就是了。要是真大張旗鼓地去感謝溫閣老,反倒是害了他們。” 邊嘉玉憂心忡忡地想,官場中的事情如此復雜,等他選官后,他真能把縣令當好嗎? 沈怡這陣子也在看書。之前沈德源含冤落罪,沈怡失去了參加科考的資格,因此他到現(xiàn)在還是個白身。明年加不加設恩科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因為他還沒取得參加秋闈、春闈的資格,必須要先去考個秀才才行。身為沈德源的兒子,又是天資聰穎的人,若是連秀才都考不上,那就太丟人了。 為何后世那些初中、高中的老師都很反對早戀?因為談戀愛確實影響學習效率。 沈怡讀書時,偶爾會走神。 讀文章時讀到一句“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他就開始走神了。這是引用于《莊子》中一句話。沈怡想,能做到“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的,不僅是個品德高尚的人,還必須是一個理性的人。說到理性,他從前一直覺得邊靜玉是個理性的人,和他熟了以后才覺出他也有一些感性。 沈怡便提筆在紙上寫下了“靜玉”、“理性”、“感性”六個字,然后繼續(xù)走神。 以前他覺得邊靜玉很理性時,只覺得邊靜玉這人非常可靠。等他覺出邊靜玉的性格里有感性的一面時,他又慢慢覺得邊靜玉可愛了。又強大又可愛,這樣一個得造物主偏愛的人是自己的未婚夫啊! 沈怡莫名有些驕傲。 漫無邊際地想了很久,沈怡收回注意力時,看到了紙上寫的“感性”兩個字,不知怎么的,腦海里忽然將這兩個字顛倒了一些順序,就變成“性感”兩個字了。然后,夢境里的場景在他腦海中爆炸了。 從圣人之言想到夢中春色,這走神走得也是厲害呢! 負責輔導沈怡功課的沈大哥非常不解。他去后院逗了下孩子,再回來時,弟弟的臉就紅得不成樣子了。他很想問一問弟弟,讀著圣人之言,你到底臉紅個什么!你肯定是因為自覺不足而臉紅的吧? 第71章 皇宮。 皇上最近喜歡去各宮娘娘那里搞突襲,根本不叫人通傳。這也是高飛案帶來的影響之一吧。高飛案的幕后主使是成家人,那是德妃的母家,這就把二皇子牽扯了進去。經(jīng)此一事,皇上好像突然才發(fā)現(xiàn)宮里的女人們其實都披著另一張皮,于是他示意皇后用祈福的名義從宮里放出去了一批伺候的人。如此快刀斬亂麻,倒是叫娘娘們的經(jīng)營了多年的眼線都折損了大半,一個一個都要成為聾子瞎子了。 不過,能在宮里生活了多年的都是些人精。突襲這種事,偶爾搞個一次兩次可能還有點效果,等知道皇上有突襲的新愛好后,娘娘們就時刻處在演戲的狀態(tài)中了,其實并不能讓皇上看到什么好戲。 天將黑未黑的時候,皇上領著近侍到了又春閣。 這兒是順嬪娘娘的宮殿。皇上沒叫人通傳,聽聞順嬪領著公主皇子待在偏殿里,徑直去了偏殿。 殿內已經(jīng)掌了燈。順嬪坐在燈光下,一手攬著十一公主,一手攬著十四皇子。桌上攤著一本書,順嬪在給孩子們念故事。十一公主時不時會笑兩聲,問些幼稚的問題。十四皇子就安安靜靜地聽著。 順嬪對孩子們很有耐心,她這也不全然是做戲了。宮里的娘娘都被皇上這搞突襲的新愛好弄得人仰馬翻,偏偏她們的眼線折損了很多,根本無法提前預知皇上的行蹤,一個個只能時刻繃著。但順嬪無欲則剛,她沒什么壞心思,也沒想要爭寵,每天只是本本分分地帶著孩子,根本不怕皇上的突襲。 皇上站在外頭聽了一會兒,才抬腳走了進去。 順嬪這才發(fā)現(xiàn)了皇上的存在,忙領著兩個孩子行禮。十一公主和十四皇子的性子都不活潑,在皇上面前總有些拘謹。好在很多人都會在皇上面前表現(xiàn)得拘謹,也就不獨顯得他們二人膽子小了。皇上叫他們起身,然后走到書桌前拿起順嬪剛剛給孩子們的故事書。咦,這書上怎么每一頁都是畫兒啊? 順嬪小聲解釋了兩句,說這是她娘家送來的連環(huán)畫。連環(huán)畫是給孩子們看的,十四皇子才剛剛啟蒙,認識的字不多,這樣的書最適合他了。事實上,十四確實很喜歡連環(huán)畫,連睡覺時都要抱著它。 皇上隱約想起來,他似乎聽皇后提過,十四喜靜,順嬪為了叫十四能變得活潑些,就托宮外的娘家人給十四準備了好些玩具。皇后這是想告訴皇上,順嬪對十四很用心,好落實讓順嬪養(yǎng)十四的事。 “你用心了。”皇上說。 順嬪忙說:“妾身愧受。” 皇上低頭翻連環(huán)畫。書上的文字本來就不多,又因為是給孩子們看的,用詞用句都盡量簡單,皇上沒一會兒就把整本書翻完了。拋開故事的情節(jié)不提,這里頭藏著的很多大道理讓皇上非常感興趣。 不難發(fā)現(xiàn),忠孝的思想貫穿了全文。最難得的是,忠孝二字并不是突兀地顯出來的,而是在字里行間一點一點透出來的。由此可以看出,寫故事的人分明是把忠孝真正裝在了心里,落在了行動里。 站在皇上個人的角度來說,他其實對儒家的很多思想都是不屑一顧的。比如說,儒家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皇上在至高的位置上坐久了,他內心其實更偏向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當然,他只允許自己這么想,至于別人,最好一個個都守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線,否則是要被治罪的。皇上一直把儒家的思想當成是一種非常好用的工具。為君者都習慣用儒家的思想來統(tǒng)治國家、統(tǒng)治百姓。 所以,盡管皇上本身對于儒家思想持有一定的批判態(tài)度,但是當臣子用儒家思想來自我約束,當像十四皇子這樣的沒有繼承權的小皇子用儒家思想來作為行事做人的準則,皇上是非常樂意看到的。 比起成家人的別有用心,能給十四皇子進上這種連環(huán)畫的邊家人就顯得非常可愛了。 皇上對順嬪說:“你娘家人向來都是好的,日后再有連環(huán)畫進上來,記得給朕送幾本去。” 順嬪聞言有些驚訝,沒想到皇上竟然喜歡看這樣的小兒書。不過,她娘家能得皇上一句夸贊,這總歸是一件好事,侄兒們的前程說不定都有了。于是,她微微笑了一下,趕緊把皇上的話應了下來。 等到夜間就寢時,皇上還在想著連環(huán)畫的事。 皇上現(xiàn)在年紀大了,招人侍寢時,已經(jīng)不怎么做那檔子事了。順嬪并沒有睡著,卻把呼吸刻意放輕,就好像她已經(jīng)睡著了一樣。順嬪太過小心,她每回侍寢時都不敢真睡著了,唯恐伺候得不周到。 皇上在腦海里琢磨著太子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顯武帝這個做父親的太過強硬了,太子這當兒子的就被襯得有幾分軟弱。若說顯武帝對太子會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唯一可能的就是太子的性格有些軟了。當然,這性格軟弱也是相對而言的。如果太子是個徹底扶不起來的人,顯武帝肯定早就放棄他了。太子只是沒有顯武帝那般強硬而已。事實上,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太子日后是能夠做好一位守成之君的。但,萬一有意外呢? 有人將內宅中的事一言以蔽之,不是東風壓過了西風,就是西風壓過了東風。其實,朝堂上的事也是一樣的,不是主弱臣強,就是主強臣弱。在顯武帝這兒,很顯然是主強臣弱,他是個很強勢的皇帝。等到太子繼位后,若是有厲害的臣子拿捏住了太子性格里的弱點,怕是會出現(xiàn)主弱臣強的局面。 這時候就需要有護主的忠臣了。 君辱臣死。 就算真有jian臣想獨斷朝綱,只要朝中還有忠臣,只要忠臣的能力不遜于jian臣,那么哪怕皇上的性格再如何軟弱,他也能高坐釣魚臺。只是,忠臣不易得啊!誰知道今日的忠臣不會是日后的jian臣呢? 顯武帝在腦海中琢磨著安平伯府送上來的連環(huán)畫。他已經(jīng)知道畫冊中的故事主要是靠邊靜玉弄出來的了。故事寫得好啊!他想,邊靜玉是塊璞玉,仔細雕琢下,未必不能是個心存儒家大義的忠臣。邊靜玉如今未及弱冠,好好培養(yǎng)個十年二十年,三四十歲的邊靜玉正好身強力壯,可以為太子所用。 也不獨是邊靜玉一人,顯武帝又在腦海中來回扒拉了幾回,又扒拉出幾個他覺得合適的人選。 這就是他為太子預留下的班底了。 也不怪顯武帝會早早打算,實在是他的祖宗里少有長壽的人。即便顯武帝恨不得真能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心里清楚,他能活到六七十歲往上就是上天保佑了。此時再不為太子打算,還要等到何時? 第二日,順嬪一早服侍了皇上離開,就立刻命人給娘家送了話。 得知邊靜玉為十四皇子編得情節(jié)粗淺的連環(huán)畫竟然入了皇上的眼,邊嘉玉恨不得能鉆到弟弟的腦子里去好好看一看。這腦子到底怎么長的?明明是給十四皇子弄的玩具,怎么就投了皇上的喜歡呢? 安平伯雖然也覺得次子很有些厲害,但他還守著老父親的矜持,努力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教訓長子道:“你弟弟讓你弄的連環(huán)畫,你千萬要記得好好弄,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了。圣上要看的!” “我什么時候不用心了?我把沈二畫得很好看的。”邊嘉玉有些委屈。 一個都已經(jīng)當?shù)说某赡昴腥司谷蛔龀隽艘桓蔽臉幼樱喼弊屓藳]眼看。邊靜玉恨不得能把紅薯的尿布糊在邊嘉玉的臉上,說:“我沒想到圣上這么快就注意到連環(huán)畫并且還真的起了興趣,本以為皇上只是略看看就算了的……已經(jīng)畫好的部分,我再檢查檢查,若是有什么錯漏,也好及時改正。” 安平伯道:“確實應當再仔細檢查一番。” 親爹和親弟弟發(fā)了話,邊嘉玉不得不加班加點地干活去了。 時間過得飛快,新的一年很快就到來了。在皇莊上秘密培育了一年的玉米終于公之于眾。皇上先祭天,再祭祖,后寫圣旨昭告天下。玉米作為新糧種,沒有一下子面向全國推廣,而是先在幾個地方試點種植。只要試點種植中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大問題,玉米會在接下去的三到五年內被推廣到全國各地。 因為獻新糧種有功,沈怡被封為新誠伯。他作為發(fā)現(xiàn)了新糧種的人,得一個爵位并不過分。除此以外,沈德源升任了吏部尚書,這固然和沈德源的能力、資歷有關,但不可否認也有新糧種的原因。 因為培育新糧種有功,安平伯府的爵位再升一等,由伯府晉升為了侯府。除此以外,邊嘉玉果然在選官時順利拿到了桐恩縣的縣令一職。至于邊靜玉,皇上只是賜了一些金銀珠寶、筆墨紙硯給他。 乍一看,安平伯府成了侯府,沈怡這個找到新糧種的人才被封為伯爺,比著侯府低了一等,仿佛安平侯府得到的賞賜比沈怡還大。其實是不能這么算的。從伯府到侯府,若是邊嘉玉和邊靜玉這一對兄弟立不起來,那么他們府上不過是從沒落的伯府變成了沒落的侯府而已,新糧種的功勞雖然大,但他們能夠得到的只有好名聲,根本沒有拿到任何實權。這遠遠不如沈德源升任吏部尚書的作用大啊! 也就是說,安平侯府的前程終究還是落在了邊嘉玉和邊靜玉這對兄弟身上。 第72章 民以食為天,玉米帶來的影響力是巨大的。 邊嘉玉在私底下找邊靜玉吐槽說:“你嫂子啊……生個孩子硬是把自己生傻了。紅薯明明就在她身后的炕上坐著,她非要在那里痛心疾首地問,紅薯呢?我的紅薯呢?嚇得我趕緊把紅薯提溜起來塞進她的懷里去,喏,你閨女不是在這兒么!紅薯能去哪里?這要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把閨女弄丟了呢。” 大哥根本無法理解大嫂暫時吃不到紅薯粉條、紅薯果凍、烤薯片、雞蛋紅薯餅等的失落。 玉米現(xiàn)在是精貴的玩意兒,皇上說要試點種植,就重點盯著這一塊兒,非試點的地方根本弄不到玉米種子。一樣東西想要流行開來,分為了兩種情況。一種是自上而下流行,一種是自下而上流行。在這個講究地位的年代,自然是前一種方式更容易讓一樣東西得到推廣了,這正是“楚王好細腰,宮人多餓死”的由來。因為玉米是皇上親口說的新糧種,皇上還說它很好吃,于是現(xiàn)在人人都想要嘗個鮮。 但是,玉米根本沒處買,只有邊家和沈家靠著獻玉米的功勞分到了一點種子用于種植。 邊沈兩家人現(xiàn)在就一心盼著玉米快快長大。說起來,玉米雖然是他們所獻,可他們都沒有好好吃一頓玉米啊!只盼著這回玉米成熟后,除掉送禮的所需,剩下的玉米能讓他們全家人吃一頓玉米宴。 邊靜玉琢磨出來的以沈怡為主角的連環(huán)畫已經(jīng)送到宮里去了。其實,無需他這么給沈怡攢名聲,民間已經(jīng)在傳揚他們的功勞了。當然,大頭還是沖著皇上去的,要不是皇上賢明,豈會弄到新糧種? 因為名聲好,又得皇上看重,所以邊沈兩家如今炙手可熱得很。 不過,自家人知自家事,邊家其實不敢太高調了,他們雖新晉了侯府,但府里暫時還沒有一個能在朝堂中立起來的人。人們就算要巴結他們,這也是一時的。若他們太過張揚,反倒顯得他們輕狂。 于是,邊嘉玉就躲在府里閱讀南婪地志,偶爾出門也是向他岳父等人請教為官之道,就等春季的述職期徹底過去后,他就趕赴南婪赴任。至于邊靜玉,他就更有理由低調了。皇上已下了圣旨說要開設恩科,他肯定要抓緊時間好好讀書的。兩個兒子都這么低調了,安平侯也不敢扯兒子的后腿,只高調地開了祠堂祭拜了祖先,然后就帶著妻子和老母親去莊子上住著了,對外只說要全家一起種玉米。 他們這樣的表現(xiàn)落在了一些人眼里,反倒是叫人高看了他們一眼。 皇上既然有要用邊靜玉的心思,自然也盯著邊家。 邊靜玉學問不錯這一點,皇上早就從溫閣老那里知道了。但他真正看重的并不是學問,而是邊靜玉的能力和他的品性。皇上心里清楚,玉米其實是沈怡和邊靜玉兩個人培育出來的。但他在封賞邊家人時,提了安平伯的爵位,又提拔了邊嘉玉,卻只賜了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給邊靜玉,這就是為了看看邊靜玉的表現(xiàn)。爵位這東西,日后肯定是邊嘉玉繼承的。官也被邊嘉玉當了。邊靜玉作為嫡次子,功勞卻被前頭的異母兄長拿走了,他真的甘心嗎?結果,邊靜玉好像真不在意這一點,只一心讀書。 皇上心里就有數(shù)了,他認為邊靜玉是一個非常能顧全禮法和大局的人。 在皇上的心里,邊靜玉等人最終都是要留給太子的。這樣的人必須是個特別推崇世間禮法的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為太子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不論太子本身是強是弱,他們都會敬重他、順服他。 邊靜玉今日能敬重兄長,他日就能敬重君上。皇上對這一點非常滿意。 邊靜玉就這樣通過了皇上的第一輪考驗。 哎,若是當日待在暗室中的人不是九門提督的妻子安氏,而是皇上,他就該明白,其實邊靜玉在意的真不是世間禮法。他心里自有一套屬于他自己的道德準則。世間禮法之于邊靜玉不過是一層保護套而已。他了解世間禮法,也利用世間禮法,卻又對其中的很多說法不屑。這哪里是儒生啊,這分明就是個狂生!就像是皇上了解儒家思想、利用儒家思想?yún)s又對儒家思想不屑一樣,邊靜玉并不簡單。 但皇上并不知道這些。他多少還是有些小看了像邊靜玉這樣的少年人。 沈怡這新誠伯未及弱冠、風度翩翩,雖說他身上已有婚約,除了邊靜玉的母親魯氏還天真地相信這個婚約會被解除,她并不是真的天真,而是太相信自己兒子說的話了,別人都不覺得這婚約能夠解除,但是當沈怡在外頭行走時,依然會有人給他送暖床的人。這所謂的暖床人,根本沒有任何地位,是連妾都算不上的,就是個玩意兒。若能哄得了飼主開心,不用再被送來送去,這就是他們的運道。 沈怡這單純的娃,起先還以為是單純的應酬呢,等他到了酒樓后,才知道主家安排了“可人兒”。因為不知道沈怡的口味,于是男伶女妓都有。沈怡當時就面色大變,忙說自己身邊不需要斟酒夾菜的人。主家還以為沈怡面皮薄,勸他不用客氣,又暗示一男一女上前服侍沈怡,說若沈怡滿意這兩人,待會兒只管連著賣身契一起帶回去。這二人本來就是為沈怡預備的,自然大大方方地沖著沈怡去了。 沈怡退后了幾步,見他們要上來扯袖子了,立刻轉身跑掉了。 主家目瞪口呆,只見沈怡一騎絕塵跑出去老遠,慌不擇路間還掉了一只鞋子。 沈怡也不管失禮不失禮,既然跑出酒樓了,他就坐上馬車直接走了。車夫問他是不是要回沈府,他略想了想,叫車夫掉頭去了安平侯府。安平伯帶著妻子母親去了莊子上,安平侯府里沒有正經(jīng)的長輩。沈怡是找邊靜玉去的,憑著他們二人的關系,他就這么上門也不會特別失禮,反正肯定不會被邊靜玉打出去。到了侯府,沈怡在門房那兒露了下臉,立刻有機靈的小子領著沈怡往邊靜玉那里去了。 還不等沈怡走到邊靜玉的院子,世子大哥就先得了消息,立刻把手頭的書一放,也往弟弟的院子去了。柳佳慧說:“你干嘛去?偷聽弟弟的墻角很有臉,是不是?”大哥氣得跺腳:“我這是關心弟弟!” 讀書也講究勞逸結合,沈怡來時,邊靜玉正坐在院子里擼貓呢。 一見到邊靜玉,沈怡就哭上了。額,確切地說,是干嗷,光打雷不下雨的那種,根本沒有眼淚。沈怡很懂得戲劇夸張的表演手法,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說:“我、我差一點就清白不保了……嗷!” 沈怡的樣子是有些狼狽的。他一只鞋跑掉了,這會兒也沒有找回來,腳上只穿著襪子。好在他一路過來都坐著馬車,到了安平侯府后,府內的路又很平整,所以沒有受傷。邊靜玉瞧見他這樣子,就先心疼了一回,忙叫沈怡坐下,問:“這是怎么了?難道有人欺負你?天子腳下,竟有人如此囂張?” 沈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攏起袖子、抓住自己衣服的領口,做出了一副不堪受辱的“良家男”的可憐樣子,說:“看在我第一時間就轉頭跑了、沒叫人占到便宜的份上,我實話實說,你可不能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