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總之不管做出什么選擇,聯盟都不必擔心。 可是,終生服役的部分士兵就比較難辦了。 連勝一直很好奇,究竟為什么會選擇讓他們終生服役?他們并不像是那么恐怖的人。 “暫定是強制進行再教育和測試。后期也會生活在聯盟的監督管制下。如果沒有出現暴力問題,會逐步選擇放松看管?!卑倜罪w刀摸著眉毛道,“當然如果他們要選擇繼續服役軍部,當然是最好的。憑借他們的實力,后期應該能有很好的發展。聯盟跟格倫之間的關系現在還不明朗,他們的加入可以充當非常重要的戰力……” 連勝聽他這樣說就知道沒戲:“可是?” “唉,可是初步跟他們聊過之后,他們對戰爭不是那么熱衷,有些微的精神創傷跟抵觸。我們表示愿意支付比卡法更優渥的條件跟保證,他們依舊不是非常樂意。大部分想安定一點吧,畢竟憑借他們目前的戰功,已經可以領取到不錯的補貼了。” 他們已經脫離卡法了,短期內又有足夠的生活來源。對于為比較陌生的聯盟而戰,再次走上噩夢般的戰場,估計沒什么興趣。 能擺脫終生服役的限制,就算是長期處于監管,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何況他們在卡法,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 百米飛刀說:“卡法有著許多的機甲兵們。甚至匯聚了堪與整個聯盟比肩的人數。我們確實很眼紅,不過,根據體檢反饋的數據,他們確實不大適合再駕駛機甲?!?/br> 他翻動著手里的資料,因為數據的保密性,使用的還是紙質文件封存。 百米飛刀說:“他們大部分有著舊傷堆積的頑疾,身體承受機甲的壓力,做出高難度的動作,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為了保證發揮,長期使用激素和止痛劑。按照醫生的建議來看,應該退役?!?/br> 連勝垂下眼。 他們都還很年輕,但身上的傷痛可能再也沒有恢復的可能了。今后可能要帶著那股隱痛,和對戰爭的回憶渡過他們還很漫長的人生。 能在比他們年輕的時候,就達到他們到不了的水準,當然透支了身體強度。 連勝問:“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們究竟是什么人?” “哪里都有的吧,哪個年代都有的?!卑倜罪w刀說,“在勞力不夠的情況下,他們會選擇強壯又有潛力的犯人,以赦免或自由活動為代價,進行征用。” 百米飛刀兩手背在脖子后面,長長吐出一口氣道:“這些人或多或少有一些暴力傾向,從事實來說,監管也很不方便。而且他們現在很喪啊,一點對生活的熱情都沒有。就想著吃、睡。這樣對身體也不好,我們總不能不管。” 連勝皺眉道:“等等,那些少年兵你跟我說是犯人?幾歲犯了什么罪?” 百米飛刀肯定的朝她點了點頭。 “卡法的律法跟聯盟有很大的不一樣,這個和國情有關系,安定地方也會有奇葩的律法。但是卡法這邊吧,很亂,為了穩定社會秩序,對于入室搶劫、聚眾斗毆、擾亂社會安定之類的懲罰,非常嚴重。”百米飛刀說,“而且他們認為,即便是未成年人犯罪,也應該承擔響應的責罰。有監管人就由監管人代罰,沒有的就按照罪行大小,先管后教,或直接進行勞務服役管教?!?/br> 連勝:“戰亂下的孤兒應該不少吧,那么偷竊行為應該不少?!?/br> 百米飛刀點頭。 “不過,卡法軍部已經給所有的士兵徹底銷案了,他們究竟都有什么過去,現在我們也不知道。只有一份服役已經到期的名單。大概這是卡法最后想給他們的補償吧?!卑倜罪w刀說,“他們究竟做錯了什么事,是不是值得承受那么嚴重的責罰。亦或者是,他們對別人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是不是應該有重新開始的機會。這些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沒有辦法掩蓋已經對他們造成的傷害。也不能替受到傷害的人去原諒他們??墒?,他們也確實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而付出過努力。答應他們的事情,還是會履行的?!?/br> 連勝問:“那康奈爾呢?” “恩……”百米飛刀瞇起一只眼,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道:“他的話嘛……還不知道。從他被制作出來……” 連勝:“嘿,我不是非常喜歡你的用詞。” 百米飛刀聳肩:“可事實是,他還沒有一個得到承認的正式身份,甚至連是否應該授予人權都還是個爭論。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大麻煩。而且,因為基因缺陷,他的正常壽命,只有二十五到三十歲。終生服役,反而是他最好的歸宿?!?/br> 連勝覺得眼皮一跳,用力眨了下眼:“什么?” 百米飛刀說:“他的五感、力量、智商、細胞活性,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我不是說他是一個天才,天才都沒有他那么全面的能力。他是一個不能曝光的秘密,絕對不能出現第二個。我們也無法給予他任何的寬容?!?/br> 連勝抿著唇沒有說話。 “卡法軍部已經撤出了,從現在開始,你跟著他一起行動,組織順便交給你一個任務,你懂的。”百米飛刀說,“誒,我說,你應該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吧?剛剛跟我聊的挺順,別說你是在瞎蒙?!?/br> 連勝報了個名字。 百米飛刀點頭:“那就這樣。晚點有什么安排我再告訴你。還有什么想問的沒有?” 連勝:“沒了?!?/br> 百米飛刀掛斷了通訊,坐在位置上沒有動。隨后從文件的最下側,抽出一張實驗數據登記的表格來。 姓名:康奈爾 編號:a36s709 狀態:未正常摧毀 機密:將軍級 感覺一股郁氣在心口徘徊,他將紙揉成一團,捏在手里,恨恨罵道:“艸特么!” 這世上總有人以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挑戰著人類倫理的極限。 他們做出了褻瀆生命的行為,卻不肯為此負任何的責任。 那么誰又應該來負責呢? 為此獲利的未來人類嗎?人類發展的歷史嗎?那些科技的成就嗎?還是哪個慈悲的神明? 他們還可以從旁觀的角度,提出所有冷酷的建議。 但是,毫無選擇地出生,又毫無選擇地擁有自己的意識。又應該怎么辦呢? 連勝掛斷了通訊,坐在原地沒有動。熱風一陣陣從她臉上吹過,汗漬也從濃厚的發間淌下。 她扭過頭,發現康奈爾就站在不遠處。陽光直直的從他頭頂照下,臉上的皮膚因為曬傷有些脫皮。 康奈爾說:“我聽見了我的名字?!?/br> 連勝:“是嗎?” 康奈爾走過去:“你說我像一個人?” 連勝點頭:“恩。我背過。不過是很久之前背的了,書上有過一張小型的照片,我瞥過一眼,但不是記的很清楚??墒歉駛惵摵宪姷某霈F,卡法百年前的悲劇,戲劇性地蔓延到了現在,我忽然之間想起來了?!?/br> “埃德溫,格倫聯合國軍事史上里程碑式的英雄人物,是一位軍事史上的傳奇天才。一生主導過多次戰役,帶領格倫軍從一個被剝削的貧瘠小國,逐步成為一個軍事大國。解放了只能依靠著低價勞動力來生活的人民,并成功奪取了十六區的星際編號,最終實現了民主獨立。”連勝頓了下說,“十六區……卡法成為聯盟附屬國之前的國家編號?!?/br> 康奈爾神色陰晦,低著頭沒有出聲。 連勝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問道:“坐嗎?” 康奈爾在她身邊坐下,地面一陣guntang。 不知道為什么,終于有個人能跟他說說話,他覺得很安心。從未有過的平靜。 康奈爾問:“他是個怎么樣的人?” 連勝晃著腿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康奈爾:“他們的表情和態度告訴我了?!?/br> 連勝沉吟片刻,抬手捏了捏鼻子。 “對于格倫來說,他是一個英雄,勇敢,無畏,強大,完美??墒菍τ诳ǚ▉碚f,他是一個惡魔,他死后,他的陰影糾纏了卡法一百多年,仍舊沒有結束?!边B勝仰起頭,看著遠處的天際道:“一個人原先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拿起了刀,他教會了身后的人什么是站立。可是身后的人沒有學會放下,開始用他給的刀,去做著別人曾經對他們做過的事。歷史總是在不斷變改的,誰也無法,去評價這樣一個人?!?/br> 康奈爾捏著自己的手指,關節處清脆作響。 連勝說:“不過,我只見過他的一張照片,并不知道他究竟長什么樣。別人寫了他的書,也未必就是了解他。他已經是個死去多年的人,了解他根本沒有意義?!?/br> 國家究竟是什么呢。 他血液里是格倫的人,可是他出生成長在卡法。他一直為了卡法而努力,卻又好像是格倫的叛徒。 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會被承認,包括他本身。 如果,他出生的地方是格倫,那么他也會和其他人一樣,對著卡法舉刀相向嗎? 他從來都不愿意去想這個問題。答案的遲疑讓他很迷茫。 如果是的話,那和戰爭兵器究竟有什么分別? 康奈爾問:“如果你出生在格倫……” “我不知道。”連勝直接截斷了他的下半句說,“我不知道我會做什么,因為牽掛跟環境會影響一個人的選擇。不過,我討厭所有的侵略戰爭,也討厭上層用欺騙的方式,利用士兵的熱忱和善良。但是,在結果出來以前,誰也無法確認這件事情,究竟是帶來的傷害更多,還是利益更多?!?/br> 連勝說:“逝去的生命無法估量,而未來的發展也無法估量。就像這次卡法內戰一樣,它不過是提前引爆了一顆定時炸彈而已,在這之前,誰能斷言它的未來?!?/br> “作為一名士兵的話,站到戰場上,永遠無法太多的東西,他們也改變不了太多的東西??墒侨撕捅髯畲蟮膮^別是,哪怕殺戮,你也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為什么在扣動扳機。是為了保護,是因為迫不得及,還是為了更廣闊的將來。心懷仁慈、愧疚,又要樂觀的活下去,這樣一個人,你總不能說他是戰爭兵器?!?/br> 連勝看著他說:“你是你,你可以自己做選擇?!?/br> 康奈爾想了想,低聲道:“我希望我的墓碑,可以正大光明立在卡法的土地上?!?/br> 連勝笑道:“上面再刻著康奈爾中校的名字?” 康奈爾:“我的骨灰可以走過迎接的紅毯。” 連勝:“有人朝著敬禮,表以最誠摯的謝意。” 康奈爾:“我的名字和事跡,可以用一行字,出現在烈士的石碑上?!?/br> 連勝:“立在繁華的街區,來來往往的人都可以記住你?!?/br> 他們暢想著一些奇怪的事情。 對于連勝來講,那是戰前非常忌諱的事情。可是,對于康奈爾來說,或許就是一個正在不斷逼近,且并不遙遠的未來。 “我希望能有那么一天。即使現在所有人都不愿意,但是我……想帶著自己的名字,和他們一樣,光明正大的紅毯上被迎接回我出生的土地?!笨的螤柶届o的說著,堅定道:“所以我會服役到我死去。” 從來沒有第二種選擇。 他的生命太短暫了。 兩人都有些沉默。 連勝說:“如果我能活得比你久,我一定親自護送你回家。然后告訴所有人你的名字?!?/br> 康奈爾問:“你以為克隆人,可以有自主的權力嗎?” 連勝說:“恩……我不知道?!?/br> 康奈爾說:“是嗎?” “我不知道埃德溫是誰,是個什么樣的人?!边B勝朝他伸出手,斬釘截鐵道:“但你是我的朋友。” 康奈爾看著她的手,眼神有些飄忽。透過她的之間,似乎在看別的東西。 連勝的手心,全是散出的熱汗。在強光下隱隱發著磷光。她面不改色收回來,往衣服上擦了一把。 康奈爾耳朵輕微抖動,說道:“有人上來了?!?/br> 連勝:“我什么都沒聽見?!?/br> 緊跟著一陣腳步聲傳來,蒂納故意放重了腳步,以讓上面的人提早注意到她。 “快些下來吃飯!他們都來了,我們準備開始了。”蒂納興沖沖道,“還有人會去做歌舞表演,你們想上去表演嗎?兩位勇士?” 連勝從地上爬起來,說道:“太棒了。好的女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