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單單“聽我指揮！”四個字，就帶著無窮的力量，仿佛一切盡在她的把握。

    她的身影背對著畫面，一條接著一條冷靜的下達指令。

    過快的語速，但是清晰的咬字，還有間或插上的安撫……

    多個畫面重疊在一起，連勝的背影，士兵沖擊的身姿。地圖中慢慢匯集的人群。

    然后在震天喊聲中，白隊一起沖出了重圍，來到紅隊的陣營。

    “哇——哇！！”

    現(xiàn)場驚叫不斷。

    親身體會和外場觀看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連勝仰起頭，張開雙臂。無數(shù)的虛影闖入她的眼睛。自信，強大的光芒籠罩著她。

    光靠著人力對數(shù)據(jù)推算，竟然將原本混亂的敵軍直接會成一股。

    這不僅是數(shù)據(jù)分析師的水平高超，對各處及時的應對和指派，說明連勝心中，也繪畫著一副完整的戰(zhàn)場圖。

    眾人的疑惑終于得解。為什么白隊可以絕地反擊？不為什么，就是因為指揮有著絕對的實力。

    他們敢說，縱觀整個指揮系，能做到這件事的，也沒有兩個。

    現(xiàn)場自覺的響起掌聲，聲音甚至蓋過了影片。

    再之后，影片高潮不斷。

    全篇都是兩位指揮之間的猜測和推理。

    二人的對話不斷隨著鏡頭轉(zhuǎn)換，順應著戰(zhàn)局向下。就是一部爾虞我詐的戰(zhàn)爭片。

    季方曉的步步為營，連勝的算無遺策。紅隊的自信滿滿，連勝不斷的鼓舞打勁。

    最終還是因為連勝對季方曉的了解，以及季方曉對連勝的過多顧及，分出了高下。

    在連勝高舉雙臂的指令中，白隊縱身撲出，玩命射擊。影片落下了帷幕。

    槍聲停下的一刻，眾人回不過神來，一陣的悵然若失。

    印象最深刻，竟然是連勝的聲音。

    從清亮，到最后的沙啞。一字一句，幾乎吼出了他們血液里的好戰(zhàn)因子。

    這就是一個——指揮的秀場啊！

    播映中途的時候，還是哄笑連連。此刻反而安靜了下來。

    他們以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正要鼓掌，屏幕中黑色畫面閃過之后，又出現(xiàn)了連勝的聲影。

    這不是一個連貫的畫面，而是零碎的片花。

    畫面中，連勝氣喘吁吁的跟在隊伍最后面。她微彎著腰，腳步打晃，呼吸聲沉重急促。背后沉重的狙擊槍，痛苦前行。

    她前面的戰(zhàn)友越跑越遠，而她還要捂著心口繼續(xù)動員。

    趴在草地里埋伏的時候，頭磕著地面，疲憊的無法動彈。通訊器卻還是她一陣輕松的語調(diào)，教導眾人如何演戲，騙取對方的信任。

    架槍的手一陣顫抖。低頭猛呼口氣，然后死死抓住槍身，對準目鏡。

    小兵執(zhí)行錯了指令。她沉默片刻，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然后繼續(xù)信心十足的語氣說：“沒事，聽我指令——”

    這聲嘆息，就是所有片花的結(jié)尾。

    也是這聲嘆息，揪起了所有人的心神。

    是的。她并不是那么游刃有余，也并不是那么強大無敵。眾人最初對她的偏見不是沒有道理，她的確有著許多的不足。

    這一場戰(zhàn)役，對于她來說，跟上眾人的節(jié)奏已經(jīng)很是艱難。可她硬生生的，用她的魅力，讓人忽視了她的不足。

    但她不僅擔起了指揮的重任，更是撐起了整個團隊的靈魂。

    在他們自亂陣腳的時候，重新賦予了他們抗戰(zhàn)的熱情和勝利的信心。帶領著他們一步一步走出絕境。獨自在背后忍受著壓力。

    他們是靠著連勝站起來的。

    她強大的意志，堅定不移的信念，她的這種擔當和勇氣，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為什么他們這么不可靠？最后還是免不了讓她短嘆？

    再回去反思一遍，他們對自己也很失望。

    連勝這樣的功勞，最后居然是零分！

    鄭磊扭過頭，淚眼茫茫道：“連姐，謝謝你。真的。對不起。”

    連勝看著他感動的樣子，沒有說話。

    那個嘆息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他們有點……蠢。

    眾生情緒激動，尤其是白隊。

    周圍重新亮起燈光，一位教官從周圍走了出來，站到眾人前面。

    學生們迅速安靜下來。

    教官問：“看完比賽之后，還有人認為，紅隊的失敗，是因為指揮失誤嗎？”

    眾人噤聲。

    “從士兵的水平來看，確實，紅隊從始至終，都處于優(yōu)勢。他們更冷靜，更有組織，更加富有戰(zhàn)斗力。可是，當你們站在季方曉這個位置的時候，能不能夠做的更好呢？我想大多數(shù)人是不行的。”教官舒了口氣說，“從剛才的畫面來看，我覺得季方曉已經(jīng)非常優(yōu)秀。他在完全不知對面情況的時候，做出了大膽的假設。他會在隊友發(fā)生爭吵的時候及時遏止。在隊友提出建議的時候適當采納。處于優(yōu)勢的時候，不驕不躁。落入全套的時候，不慌不亂。”

    眾人點頭。

    確實不錯。從最后雙方的精彩博弈來看，季方曉已經(jīng)做到了一個指揮應有的風范。只怪敵人太狡猾。

    “一個人處于劣勢的時候他敢放手去博。可是當你占盡優(yōu)勢的時候你敢嗎？你肯定不敢。所以這是人之常情。”教官說，“我覺得季方曉會失敗，最大的原因是，他的對手，是一個比他更為了解自己的人。”

    “我之前跟你們說，你們失敗，不是沒有理由的。這場演習，你們輸?shù)牟辉！?/br>
    教官的話一字一句，振聾發(fā)聵：“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他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優(yōu)秀。他似乎永遠比你們更接近成功。但這，也只是因為似乎而已。永遠沒有那么簡單的成功。你們會覺得很輕松，是因為你們很幸運，因為有人已經(jīng)承擔了這些艱苦。”

    眾人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心。

    無論是勝利的喜悅，或是失敗的郁悶，現(xiàn)在都被沖刷的差不多了。

    教官側(cè)過身問道：“連勝同志，請上來。你有什么想對他們說的嗎？”

    連勝走上前，看著地下一個漆黑的腦袋，和注視著她的眼睛。一時間有些恍惚。

    連勝很羨慕他們。他們真的太幸福了。

    演習的時候，還可以喝上熱湯，吃上熱飯。有著先進的裝備，豐富的學識，完善的分工。有著看似嚴厲實則關心他們的教官。有著時刻待命，醫(yī)藥儲備豐富的醫(yī)療后勤。

    他們有無數(shù)可以重來的機會，他們還有可以后悔的選擇。

    而她沒有。

    用白骨壘成的戰(zhàn)場，從站上的一刻起，就沒有后悔的機會，也沒有后退的余地。

    可是，這樣也是挺好的。她以前描繪想象的美好未來，甚至不及這里的十分之一。

    如今的她，也不過是那么平凡的一個人。

    她能對他們說什么呢？

    連勝嘴唇微張，點頭道：“努力吧。”

    沒有痛苦做歷練，就請一步一步，堅定的向前吧。

    教官想說再來一句，底下眾人已經(jīng)非常配合的開始鼓掌。

    “好——！”眾生大為捧場，“說的非常好！！”

    教官：“……”

    第47章 回校

    當一個人失敗的時候, 他訴說他的努力，會覺得那是一種掩飾和推脫。可是當他成功以后, 再展示他的努力, 那就是勵志。

    在林醫(yī)生電影美學的指導下，所謂的實戰(zhàn)剪輯, 基本就是以連勝為主角, 突出了她的沉穩(wěn)和睿智。于是一時熱血心起的時候，連勝在他們心中的形象被瞬間拔高。

    就剩兩天, 時間基本都很活泛。早上去聽大課，學習一下聯(lián)盟的歷史。下午選歌, 各排間刷一刷積分賽。明天彩排, 晚會, 然后結(jié)束。

    連勝走到集合的場地，立馬被認出。前白隊成員殷勤的朝她沖過來。

    “連標兵，您來了啊。”

    “連標兵, 您快坐！”

    “連標兵，你們排選的什么歌？需要伴奏嗎？”

    旁邊人糾正道：“您！”

    那人迅速改口：“您。”

    “這樣的小事為什么要來打擾連標兵？都讓開！”一男生沖出來, 推開眾人，拿著瓶水蹲下：“連標兵，請喝水。”

    “……”連勝接過, 看著他們問：“好玩嗎？”

    男生說：“還可以？”

    連勝抬手一揮：“散。”

    幾人笑嘻嘻的推攘，回頭含羞帶怯的招手，然后散開。

    程澤在后面笑道：“戲都演上癮了這是？”

    連勝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趙卓犖等人。于是打了聲招呼：“喲。”

    程澤問：“可以坐吧？”

    連勝示意：“隨意坐。不講究。”

    于是四人分成兩排, 在她旁邊坐下。

    這一塊有兩個話嘮。一個是真話嘮，方見塵。一個是激情昂揚的指揮，連勝。

    兩人都保持沉默，一個勁在旁邊喝水。

    大課還沒開始，這樣的氛圍讓人很尷尬。程澤說：“你們這是怎么？空氣很安靜啊，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