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節
“還不動手?!”胖子急了。 南風伸手,掌心赫然是一枚與阿瑤內丹一模一樣的黃色珠子,“我已經動手了。” 失去了內丹,阿瑤的形體瞬間變的虛無黯淡,直身之后,凝視衍鶴子,苦笑搖頭,漸漸消失不見。 阿瑤消失之后,衍鶴子的容貌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并不是得益于阿瑤的內丹,而是南風cao馭靈氣所為,類似的事情他之前曾經做過,王叔就是這般情形。 一個古稀老者在短時間內變成少年是很詭異的事情,待得容貌徹底改變,衍鶴子突然驚醒,挺身坐起。 “日你娘啊,詐尸啊。”胖子罵道。 衍鶴子自然聽不到胖子在罵他,可能是沉睡的太久,神志不很清醒,一臉的茫然和錯愕。 回神是需要時間的,衍鶴子足足坐了半柱香方才略微回神,先是左右張望,然后打量自身。 原本就不很清醒,再看到自己肌膚的變化,更加錯愕,抬手摸臉,驚訝更甚。 但既然已經蘇醒,總不能越想越糊涂,漸漸的還是恢復了神志和記憶,仰天大笑,放肆得意。 “好個無情無義的卑鄙小人,一會兒把他交給我。”諸葛嬋娟咬牙切齒。 “別折騰死了,留口氣兒,點天燈。”胖子氣怒瞪眼。 南風沒有接話,都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有情郎這東西當真稀罕,無情狼倒是遍地都是。 計謀終于得逞,衍鶴子大喜過望,大笑連連,笑的令人心寒。 良久過后,終于止住笑聲,翻身下地,收拾放在身旁的兵器和布袋,也就在此時,看到了阿瑤先前留下的那張黃紙。 帶著不屑的笑容,拿起展開,待得看清紙上的字跡,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僵立良久,悲嚎一聲,瘋了似的沖出了大殿。 “這家伙發的什么瘋?”胖子好生疑惑。 南風沒有接話,而是延出靈氣將衍鶴子遺落的那張黃紙抓了過來。 “寫的什么?”諸葛嬋娟歪頭來看。 胖子也湊了上來。 待得看罷紙上的文字,三人面面相覷,紙上只有九個蠅頭小字,‘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第五百六十章 可以回頭 “原來她知道了呀?”胖子愕然。 南風點了點頭,阿瑤留了這樣的書信給衍鶴子,就說明她知道衍鶴子想要什么。 “她是什么時候知道的?”諸葛嬋娟疑惑發問。 “難說。”南風搖頭,“咱們可能低估她了,可能她很久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也可能是今晚剛剛知道的,咱們先前說話時,有片刻工夫我沒有以靈氣隔音,她可能聽到了咱們說的話。” 諸葛嬋娟說道,“我感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南風擺了擺手,“想這些沒什么意義,重要的是她分明知道了真相,仍然犧牲自己,救了衍鶴子的性命。” “他跑遠了,要不要去追?”胖子手指門外。 “他往西山去了,他應該知道阿瑤的本體在哪兒。”南風隨口說道。 “過去干啥,良心發現了,過去哭兩聲兒?”胖子好生鄙夷。 南風沒有接話。 諸葛嬋娟也是一臉惡心,“騙了人家一輩子,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最后被人戳穿了,還有臉哭?” 南風仍然沒有接話,衍鶴子應該是真的心生悔意了,不然不會有失態悲嚎之舉,要知道在他看來阿瑤已經死了,他沒有再偽裝的必要了,他先前顯露得意是真的得意,看過阿瑤遺書之后的悲哀也是真的悲哀。 “走吧,過去看看。”胖子說道。 南風點了點頭,三人邁步出門,轉頭西望,只見衍鶴子正在往西山快速移動,他不曾渡過天劫,行不很快,此時還沒有趕到目的地。 人都有失控的時候,衍鶴子此時是真的亂了方寸,移動之時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嚎叫,屢屢踩虛踏空,翻滾栽倒。 “阿瑤的那句話,真有這么大份量?”諸葛嬋娟的表情說明她心里很難受,但這種難受不是傷感的難受,而是對于衍鶴子態度突然轉變的排斥和惡心。 “他可能一直在騙自己。”南風說道。 南風說的深晦,二人不明其意,同時歪頭看他。 南風說道,“有些人會欺騙自己假的是真的,也有一些人會欺騙自己真的是假的。” 諸葛嬋娟明白了南風的意思,搖頭說道,“他要是真有良心,也不會騙人家一輩子,一直到最后時刻才良心發現。” 南風搖了搖頭,“良心每個人都有,只看能不能被喚醒,他一直以為阿瑤被蒙在鼓里,內心深處對阿瑤是心存輕視的,在他看來不管阿瑤為他做什么都是他騙來的,都是他自己的功勞。但是當他知道阿瑤已經看穿了他的把戲,卻仍然舍身救他之后,心里就會是另外一種想法。” “除了丟人,還有啥想法?”胖子抬手西指,“他好像停下來了。” “我帶你們過去。”南風辨明位置,延出靈氣,帶二人瞬息西山。 西面的山峰很是高聳,多有峭壁,但阿瑤的本體卻并不是生長在懸崖峭壁上,而是生長在山腰區域,在密林之中一棵巨大的柏樹,這株柏樹足有三抱粗細,由于年頭太長,樹干已經腐朽中空,在靠近樹根的部位有一處很大的樹洞,樹洞里有一株白色靈芝,個頭很小,高不過兩寸,葉不過一柄,孑然孤立,弱小無依。 三人來到時,衍鶴子正跪在樹洞前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腸寸斷。 不是所有哭泣都能換來同情的,衍鶴子的悲哭令諸葛嬋娟和胖子好不惡心,如同一不小心吞下了蠅蟲,幾欲作嘔。 內丹是由靈氣凝聚而成,南風再施化實為虛,將手中的內丹化為靈氣,還歸芝草本體。 見南風還歸靈氣,芝草卻無有變化,胖子關切的問道,“怎么沒反應?” “我不想讓她有反應。”南風隨口說道。 “她現在有神識?”諸葛嬋娟問道。 南風點了點頭,“我只是定住了她,衍鶴子說的話她能聽到,衍鶴子做了什么她也可能看到。” “看這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搞的跟真事兒似的。”胖子憎惡的看向痛苦不已的衍鶴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諸葛嬋娟也不贊同南風的作法。 “我想看看此人能不能真的悔過。”南風說道。 “有些事情做錯了可以彌補,有些事情做錯了永遠無法回頭,”諸葛嬋娟正色說道,“他的所作所為千刀萬剮都不過分,還記得他蘇醒之后笑的多得意嗎?” “那是在他看到阿瑤的遺書之前。”南風說道。 “真不爽利。”諸葛嬋娟皺眉搖頭。 “爽利就是趕盡殺絕?”南風反問。 “我不管哈,你剛才也說了,遇到了就跟咱有關系,就算阿瑤原諒他,我也不會放過他,太他娘的惡心了。”胖子說道。 “可以。”南風點頭同意。 三人說話的時候衍鶴子一直在痛哭,或許是傷心太過,竟然哭的暈死過去。 諸葛嬋娟和胖子恨不得立刻殺了他才解氣,見他暈厥,越發厭惡。 南風也不愿多等,便以靈氣加速其蘇醒。 衍鶴子蘇醒之后,挪到樹洞旁邊坐了下來,開始自言自語,實則也不是自言自語,而是在與阿瑤說話,他不知道阿瑤還能聽到,只當自己是在自言自語。 從頭說起,巨細不漏,衍鶴子與阿瑤的相識,打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衍鶴子是玉清門人,玉清門人追求的是飛升和長生,對弟子門人要求極為嚴苛,弟子入門兩紀如果不能晉身大洞,就會被強令還俗。 衍鶴子的天賦不算差,但是在玉清門人中也不算好,隨著時間的推移,修為逐漸落后于同輩門人,眼見兩紀時限逐漸臨近,心中焦急,便有心求助外力。 玉清宗是有藏經閣的,藏經閣里除了經文還有很多史書,他就是在史書里發現關于漢帝劉宏尋訪神女一事的。 衍鶴子在下山之前,收集了五條可能提升修為的線索,離開玉清宗之后逐一尋過,等到趕來此處,其他四條線索已經排除了。 來到行宮之后,病重不起是假裝的,之所以裝病而不是使用別的伎倆,是因為他知道女人都會同情弱者,對弱者會疏于防范。 衍鶴子說的很詳細,連自己當日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有講說,當真做到了一五一十,完全坦白。 三人離衍鶴子不過十步遠近,衍鶴子的話胖子和諸葛嬋娟也聽的一清二楚,但二人臉上除了憎惡就是惡心。 “他如此懺悔,阿瑤很可能會原諒他。”諸葛嬋娟說道。 “不會。”南風搖頭。 諸葛嬋娟疑惑的看向南風,等他解釋。 南風說道,“阿瑤雖然知道真相之后仍然舍身相救,實則心里還是恨他的,不然不會留下那樣的遺書。” 諸葛嬋娟想了想,點頭同意,阿瑤留下的那句話,既是對衍鶴子傾訴真情,也是表達自己心中的冤屈,她想告訴衍鶴子,她不是因為被騙才這么做的,哪怕她知道衍鶴子是在騙她,她也愿意犧牲自己保全衍鶴子。 可想而知,衍鶴子在得知真相之后,心中會是何等震撼,一個因為愚昧無知而丟了性命的女人,和一個因為情深義重為他而死的女人是不一樣的,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在明知道他是存心欺騙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衍鶴子自言自語的時間并不長,因為隨后的幾十年中二人的生活很平靜,并沒有太多波折,衍鶴子坦言自己從未對阿瑤真心過,因為打一開始,他追求的就是長生,與阿瑤生活在一起,他追求長生的念頭從未打消過。 “真是一肚子壞水啊。”胖子皺眉。 “能全吐出來,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南風說道。 “他可能會自刎謝罪。”諸葛嬋娟說道,衍鶴子是帶了長劍出來的,自言自語的時候,一直在握著那柄長劍。 “自刎太便宜他了。”胖子冷哼。 諸葛嬋娟猜的沒錯,待得將真相實情向阿瑤逐一坦白,衍鶴子抬起右手,自左胸點了幾點。 “他想干嘛?”胖子看向南風。 “他在封閉心脈。”南風說道。 南風話音剛落,衍鶴子再發悲聲,只說欺騙了阿瑤三十六年,心機險惡,罪責難贖,辜負真情卻無法彌補,只有自懲同年之數,以解枉恩負心痛苦,以還天地正義公平。 “原來他護住心脈是怕自己撐不到三十六劍。”諸葛嬋娟恍然大悟。 南風沒有說話,他能感知到阿瑤的本體傳來了劇烈波動,這表明她已經原諒了衍鶴子,想要掙脫阻止。 衍鶴子自以為jian計得逞時笑的像個小人,痛哭坦白之時哭的像個娘們,但拔劍自戮之時沒有絲毫猶豫,這一刻他像個爺們兒。 中劍之后自然痛苦,但衍鶴子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神情,一劍,一劍,茫然木然。 “真要讓他自裁三十六劍?”諸葛嬋娟于心不忍。 南風點了點頭,于心不忍的不止諸葛嬋娟,阿瑤的本體一直在極力掙扎。 護住心脈只能暫保不死,卻無法止血,二十幾劍過后,衍鶴子已經撐不住了,萎靡搖晃,幾欲傾倒。 “算了,差不多行了吧。”胖子嘆氣。 南風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