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持有這種想法的不止丁啟忠自己,南風也跟他一般心思,壞人就是壞人,說什么壞人講義氣那都是騙人的,講義氣的都是好人,壞人哪有守信用講義氣的。 果不其然,大當家得了錢財,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得寸進尺,“胡老財,你說你都七老八十了,納那么多妻妾你消受的了嗎?我聽說你的七位夫人個個貌美如花,不妨請出來,讓我們這些弟兄鑒賞一下。” 胡老財聽得大當家言語,嚇的亡魂大冒,哪里還敢接話。 “大當家的,練武之人要言而有信。”丁啟忠沉聲說道。 “你在教訓我?”大當家歪頭斜視。 “不敢。”丁啟忠回答。看的出來,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并不想與這些山賊以命相搏。 “不敢就閉嘴。”大當家面露鄙夷。 大當家的收回視線,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狀,“哎呀,我想到了,胡老財,你是不是在拖延時間,等縣衙的官兵來救你呀?來來來,弟兄們,敲鑼,告知官府咱們來了。” 山賊還真帶了鑼,還真敲了。 亂敲一陣,大當家抬手,待鑼聲停止,高聲說道,“這么著吧,正室和二夫人就別出來了,余下的五房出來讓我們見見。” 后院兒沒人接話。 “來,數十個數兒,不出來就殺進去。”大當家的沖一旁的同伙笑道,言罷,又道,“數慢點兒啊,這大冷的天兒,得給人家留出穿衣裳的工夫。” 大當家言罷,余下賊人大笑起哄,說的都是些污言穢語。 山賊敲鑼的確沒有引來官兵,但他們卻把長樂給引來了。 來的只有長樂,胖子和諸葛嬋娟沒來,這么冷的天氣,自床上爬起來是需要勇氣的。 不等長樂掠近,南風就瞬移過去,交代幾句之后帶著他回到門樓。 “不妨事,他們見我們不到,也聽不到我們說話。”南風沖長樂說道。 南風本以為長樂會問上幾句,未曾想長樂壓根兒就沒想說話,只是皺眉看著站在院子里的丁啟忠,當日甄選他就在后面觀戰,見過此人,也知道南風觀察的是他。 此時一干賊人已經數到了七,每數一聲,嘍啰們就幫腔起哄,催促胡老財快把女人交出來。 聽得山賊吆喝,長樂方才知道此處發生了什么事,眉頭大皺。 他皺眉是有原因的,因為真正的綠林英雄哪怕迫于生計搶奪富戶,也絕不會沖人家的女眷下手,這是江湖上約定俗成的規矩,守這條規矩的就能算是綠林中人,不守這條規矩的就是不入流的霪賊了。 數到九時,后院出來五個提著燈籠的女子,其中一個走路有些不便利,但也只是不很便利,不似先前那般舉步維艱了,先前之所以寸步難行是南風有意為之,他不發壞,人家也就不那么瘸了。 聽大當家先前所說,這個胡老財應該有七八十歲了,此人雖然年老,納的小妾卻都是年輕女子,先前為丁啟忠送火盆的六夫人還不算最年輕的,其身側那個戰戰兢兢的小女子估計也就十五六歲。 既然是納妾,肯定是挑好看的找,胡家有錢,吃喝不愁,這些女子穿戴的好,保養的也好,燈籠的昏黃光亮一照,更顯得美貌動人。 山賊見到這些女子出來,喜不自勝,放聲大笑。 他們在笑,估計胡老財正在被窩里哭,此人也算是白活了那么大歲數,一點人性都不懂,壞人都是得寸進尺的,不管是存了破財消災的念頭,還是抱著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念頭,都只會助長惡人的囂張氣焰,令他們越發放肆大膽。 其實不管胡老財是跪著服軟還是站著拼命,結果都是一樣的,早晚他都會被山賊給殺了,與其這樣丟人現眼,還不如奮起反抗,就算死了,也能在自己的這些女人心里留下一絲好念想兒。 “大哥,你要哪個?”有人看向大當家。 “左邊那倆。”大當家還真是大當家,胃口大。 這些女人在山賊眼里就是贓物,坐地分贓。 一直不曾說話的長樂,終于說話了,“那個梳著雙髻的女子與他交好?” “你如何知道?”南風隨口問道,長樂所說的那個女子正是六夫人。 “看他神色。”長樂并不在知道丁啟忠叫什么。 南風點了點頭,“一個大洞,兩個三洞,五個洞玄,他是洞玄,你感覺他有沒有勝算?” 長樂沒有立刻答話,待得仔細看過丁啟忠和那些山賊頭目之后緩緩搖頭,“此人擅長的是暗器飛刀,身上共有飛刀十八把,但賊人有四人用劍,一人戴有護臂,這五人都可能隔擋自保,他便是暴起突襲,也很難將這八人盡數滅殺,而他身上的飛刀一旦用完,怕是連尋常洞玄都敵不過。” “此人的劍法有這么差嗎?”南風隨口反問。 長樂緩緩點頭,“拋擲暗器最重指間感覺,手掌肌膚越是細膩,感覺越是精準,但使劍之人練的是手腕的靈活,若是經常練習,劍柄會在虎口磨出老繭,但他虎口并無老繭,這便說明他對劍法疏于演練。” 南風本想接話,卻并未接話,因為在二人說話的間隙,幾個賊首已經走上前去要帶走那些婦人,就在大當家沖六夫人霪笑伸手的那一瞬間,丁啟忠突然出手…… 第五百四十四章 勇敢懦弱 何為突然,突然就是此前沒有任何征兆。 丁啟忠深諳武學動靜之道,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不出手則以,出手就是竭盡全力,反手將長劍擲出,與此同時順勢旋身,甩開綿褂衣擺,雙手扣拿飛刀,連發激射。 那大當家的乃大洞修為,耳目清明,應對靈敏,在丁啟忠拋擲長劍的同時已經有所察覺,疾速收手,抽出長劍將丁啟忠所擲長劍格飛。 堪堪格飛長劍,飛刀已然緊隨而至,格飛一把,又來一把,再擋,再來,再擋,又至…… 丁啟忠力求快速,眨眼之間腰間的十二把飛刀已經盡數擲出,在腰囊抽空之后,右腳斜踢,藏在足踝的飛刀也疾飛而出,右腳尚未落地,左腳已然踢出,再發飛刀一把。 此時至少有三把飛刀疾飛向前,尚未被大當家擋下,便是這般,丁啟忠仍未松懈,雙臂急甩,將藏于手腕的兩把飛刀也發了出去。 發出這兩把飛刀之后,身形疾旋,于旋身之際取下了位于腋下的最后兩把飛刀。 但他雖然取了飛刀在手,卻不曾再度拋扔,而是反握在手,疾沖向前,到得大當家身前之際,大當家正橫劍胸前,格擋同時飛來的最后兩把飛刀。 對敵廝殺,毫厘之差就能決定生死,大當家橫劍胸前,上盤無有防護,丁啟忠欺身而至,猛然定身,兩把飛刀只當匕首使用,連環揮出,左割右豁,接連補招,直至將大當家的脖頸削斷,身首異處,血噴三尺方才抽身后退。 由于變故發生的太過突然,一干山賊驚魂未定,紛紛后撤躲閃,而丁啟忠則趁機尋回了幾把落在附近的飛刀,與原本就握在手里的兩把盡數夾在雙手指間,垂臂站立,喘息警戒。 不止山賊意外,南風和長樂也很意外,二人原本以為丁啟忠會試圖盡可能多的殺傷敵人,未曾想此人并不貪多,而是竭盡所能,不惜代價先殺賊首。 對于丁啟忠的打法,南風雖然意外,卻很是滿意,但他最擅長的還是法術,說到功夫,沒人比長樂更擅長,本想詢問長樂的看法,一歪頭,發現長樂正在緩緩點頭,也就不用再問了。 那五個女子哪里見過這等血腥場面,有兩人直接嚇癱,另外三人直到大當家的無頭尸身撲倒方才反應過來,尖叫后退。 退后的三人有兩人跑向了后院,有一人跑到中途停了下來,躲到了北屋墻角。 躲到墻角的就是六夫人,丁啟忠想必根據腳步聲判斷出六夫人不曾逃遠,臉上的表情出現了細微但復雜的變化,除了憂慮,貌似還有幾分欣慰。 死了大當家,山賊處于群龍無首的狀態,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也無人出頭主事。 但他們也不曾就此退走,而是聚在門前,與丁啟忠對峙。 南風問道,“你怎么看?” “你問什么?”長樂反問。 “他的功夫。”南風說道。 “八分快,九分準,十分狠。”長樂說道。 “怎么說?”南風追問,長樂就是以快準狠而見長的,丁啟忠能得到他這樣的評價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不該拿劍,哪怕練劍只分他一分心神,那也是分神,只要分神,就做不到十分專注,速度自然會受到影響。”長樂說道,言罷,又道,“飛刀的準頭他拿捏的還不錯,上中下三盤都能籠罩,最后的兩把飛刀同時飛到,為的是引那賊人橫劍胸前,以便于他攻取脖頸要害,這一點他也做到了。” 長樂只說了快和準,沒說狠,南風也沒問,因為丁啟忠的狠是顯而易見的,十八把飛刀盡數使用暴露,壓根兒就沒給自己留下退路和后招,不斬殺賊首,死的就是他。 此時那一干賊人已經回過神來,有人開始鼓噪,‘殺了他,為大當家的報仇。’ 有人鼓噪,就有人附和,卻沒人動手。 最先鼓噪的是那幾個淡藍修為的山賊,他們應該是五六七**當家,之所以鼓噪,也是有私心的,因為前面還有二三四,哪怕要打,也是二三四先上,如果二三四死了,他們就可能撿便宜。 而山賊之所以只鼓噪不動手,是因為二三四不愿打,尤其是老二,老大死了,他自然就成了老大,如果現在沖上去打,怕是會便宜了老三老四。 不想打是真的,但不能不打也是真的,要是就這么走了,也沒法兒服眾。 眾山賊各懷鬼胎,只是自那呼喊叫嚷,短時間內也無人上前動手, 雙方對峙之時,起風了,是旋風,一陣旋風過后,院子里的積雪被吹走不少,原本散落在積雪里的那些飛刀顯露了出來。 這自然也是南風所為,除了試探丁啟忠的武藝,他還要觀察此人的品性,打到現在還不成,還得接著打。 地上的飛刀顯露出來之后,丁啟忠微微歪頭,觀察飛刀散落的位置,就在此時,二當家高喊下令,“老三老四,咱們敵住他。剩下的弟兄進去抄家搶人。” 此言一出,群賊歡騰,搶奪金銀和女人是他們最喜歡干的事情,不但能夠不勞而獲,還能夠欺凌弱小。 眼見山賊興奮激昂,叫嚷前沖,長樂暗暗皺眉,“窮兇極惡。” “惡什么呀,不過是一群懦弱的奴才。”南風冷笑,施虐和保護都是男人先天帶來的本性,前者是獸性,后者是人性,善良的男人會反抗獸性,保護弱者。而邪惡的男人會順從獸性,虐待弱者。 反抗自身的獸性非常艱難,只有堅強的人才能做到,所以但凡好人,都是敢于對抗自身獸性的勇者。而放縱自身獸性則很輕松,本質是順從和屈服,再壞的壞人,也只不過是懦弱的奴才。 聽得南風言語,長樂微微皺眉,他不太明白南風為何有此一說,但他并沒有發問,而南風也沒有解釋,因為他的很多想法都來自于龜甲天書,世人很難理解。 就在這群山賊自以為又能感受到破壞和施虐快感的時候,丁啟忠再次出手,右臂反振,夾在指間的三把飛刀同時甩出,跑在最前面的三個山賊慘叫倒地。 聽得同伙慘叫,后面的山賊便不敢繼續前沖,丁啟忠做的非常巧妙,他只是發出了右手的飛刀,左手的飛刀仍然夾在指間,這便給了山賊更大的震懾,倘若盡數發出,山賊反倒沒了忌憚。 二當家之所以讓嘍啰去搶人,也是為了分散丁啟忠的心神,引誘他發出飛刀,但丁啟忠并未將飛刀全部發出,也令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就在此時,又來了一陣風,一把飛刀滾落到了六夫人所在的墻角處,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飛刀是鐵打的,非大風不足以吹動,但此時誰還會計較這陣風能不能吹動飛刀,聽到的只有叮當聲,看到的也只是躲在墻角的那個女人。 山賊持拿著火把,躲在北屋屋檐下的那些下人也拿了火把,六夫人借著火把的光亮看到了那把飛刀,短暫的猶豫之后,探手撿起了它。 旁人不明就里,長樂卻知道此事是南風有意為之,心中著實疑惑,便問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給她個機會。”南風隨口說道,六夫人沒有跑去后院,而是躲在了墻角,說明她非常關心丁啟忠,便是害怕也不曾遠離,對于這樣的人,不妨給她個機會,讓她做出勇敢的事情,彌補自己的過錯,既能給自己一個交代,也能給被自己辜負了的男人一個交代。 二人說話之間,六夫人已經離開墻角,一瘸一拐的撿拾散落在各處的飛刀。 丁啟忠有感,鼻翼疾抖,眉頭大皺。 眼見六夫人在拾撿飛刀,山賊都愣住了,他們見慣了顫抖求饒的女人,似這種不要命的著實少見。 山賊自然知道六夫人為什么撿飛刀,在其撿到第六把的時候,二當家再度高喊下令,“還愣著干什么,上。” 眾人聞言鼓噪吶喊,又往前沖,而二當家和另外兩個藍氣山賊則同時躍出,兩人殺向丁啟忠,一人掠向六夫人。 危急關頭,丁啟忠發出兩把飛刀阻攔二人,趁機旋身后退,緊接著發出最后一把飛刀,將掠向六夫人的山賊逼退,到得六夫人身前探臂攬住了她,提氣拔高,縱身上房。 “他們逃不掉的。”長樂沉聲說道。 “他也沒想逃,他只想救那個女人。”南風說道。 “哦?”長樂歪頭。 “他是洞玄修為,對手是藍氣三洞,本就比他快,他又帶了人,哪能走的掉?”南風說話時,丁啟忠已經將六夫人送出墻外,拿了六夫人撿回的那幾把飛刀在回拒追兵。 “三哥。”女子自墻外悲聲呼喊。 “快走。”丁啟忠沉聲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