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
出征的隊伍分為作戰和后勤兩部,作戰的士兵占了總人數的八成,剩下的是后勤士兵,砍柴,取水,做飯,養馬,修理軍械,調配輜重糧草,還有送信跑腿倒馬桶的。 他本想混入后勤隊伍,但觀察過后發現作戰的士兵更舒服,在不打仗的時候都在閑著,樂意動的可以洗洗衣服,懶的就在營地附近曬太陽。 隨身的干糧已經吃完了,這么餓著可不成,撐到天黑,準備動身找東西吃,站起之后意外的發現東面山坳里有匹馬,馬身上有鞍具,應該是匹戰馬。 到得近處,看的更加真切,這的確是匹戰馬,應該在之前的戰事中逃離了戰場,馬鬃有些雜亂,身上還沾附了一些蒼耳,在野外應該流落了不短的時間。 看到這匹戰馬,南風有了主意,緩慢靠近,試圖抓它。 那馬在野外流浪的久了,生出了野性,見到有人靠近,轉身想跑,南風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韁繩將其拉住。 這馬終究是戰馬,不似野馬那般桀驁不訓,跑不了也就不跑了,亦不嘶鳴掙扎。 有了馬,還少一套兵士的衣服,這個就好辦了,趁著夜色潛入營地,偷一套。 包袱不能帶進軍營,就近尋個安全所在仔細藏了,換上軍服,帶上少許銀錢,再帶上一本九州字典,齊了,可以動身了。 但動身之后卻不曾騎馬進入軍營,而是往東去了。 東魏一方有十萬大軍,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么多人總要吃飯的,后方得往這兒運糧啊,運糧就得有運糧隊伍,他往東就是尋運糧隊伍去了。 晚上自小鎮的客棧上住了一夜,順便探聽點消息,這里雖是后方,離戰場卻近,前方戰事如何這里的人也知道,既然要混入軍中,總不能連什么時候打過什么仗都不知道。 運糧也是有規律的,多長時間運一趟客棧的伙計都知道,按照慣例,運糧的隊伍明天中午就能到這里。 于是就睡到巳時,起來之后將水囊灌了些酒,騎馬上路。 走不多遠,遇到了運糧隊伍,立刻快馬迎上,只道前方糧草吃緊,讓糧隊走快一些。 類似的事情之前應該發生過,押隊的校尉很不耐煩,“走的這般快了,還催,累死了勞役,算誰的過失?” 酒早就準備好了,趕緊遞上,人家喝不喝是一回事,態度總得有。 糧隊趕路甚急,校尉好生乏累,接過喝了幾口,態度立刻轉變,“唉,天殺的營生,真是背時,年都不得過好,真他娘的。” 南風將校尉遞過來的酒囊又推了回去,只道官長辛苦,留著解乏暖身。 如此這般就得以與運糧隊伍同行,前面轉轉,后面轉轉,待得離大營近了,策馬先行,“糧隊到了,快開門。” 營門的士兵只當他是運糧的,運糧士兵只當他是前線兵士,雙方對他都很客氣,進入營地之后圍著押隊的校尉轉,偷摸的塞了點銀兩,求那校尉將他帶回后方。 那校尉自然沒這權力,只說與某校尉熟識,讓南風尋那校尉,央他謀個差事。 借到了虎皮就好辦了,打著押糧校尉的名號,去尋那校尉行賄,他身上也沒多少銀子,有十幾兩,塞了五兩,也好使,那校尉吩咐下去,讓他去某隊尋某隊長。 于是南風又去尋,又塞二兩,人家也不白拿,讓他當了個小伍長。 此時的軍隊是按伍,什,隊,幢,軍來分的,伍長就是五個人的頭領,最小的官兒。 常年打仗,老兵都死的差不多了,隊伍里新兵多,這幾個士兵都跟南風差不多大,也不排擠他。 安頓好了,正好開飯,人都被弄到前線打仗了,種糧的就少了,軍隊雖然還是一日三餐,卻是兩稀一干,稀就是稀粥,干就是飯團,菜蔬是清一色的咸菜。 吃的一般,住的湊合,兩伍是一什,一什士兵住一頂帳篷,一股子臭腳丫子味兒,晚上睡覺還有打呼嚕的,條件是艱苦了些,好在安全哪,全天下估計沒有比這再安全的了,既安全還管飯。 只安全了半宿,下半夜西魏竟然來偷營,確切的說是來搞破壞,可能是跟諸葛亮學的,搞了個火牛陣,一群身上潑了油脂的火牛在營地里橫沖直撞。 便是不用靈氣,反應和力量卻仍是有的,夜間視物的能力自然也在,混亂之中用長矛刺死兩頭火牛,由于什長被牛踩斷了腿,他就升官了,一夜不到當什長了。 折騰半宿,天亮之后就想賴床,未曾想提前開飯了,竟然是干飯,還有rou。 當兵的不怕吃糙米,就怕吃rou,一吃rou就說明要打仗了。 果不其然,吃完飯,整裝列隊,作為對昨晚西魏偷營的報復,要去西魏營前索戰。 與作戰不同,所謂索戰就是過去挑戰,人家可能會出戰,也可能不會。 東魏一方派出了三個軍,一個軍大約有三千人,三個軍有一萬人左右,分左右中三路,中路是騎兵,左右是步兵,南風所在隊伍位于右翼。 行軍時是一路小跑,跑到西魏營前天都晌了,都以為行軍打仗氣氛**肅穆,其實不然,有些時候跟鬧著玩兒似的,索戰就是罵人,隊伍里有嗓門大的士兵專門負責罵人,罵的花哨,罵的難聽,扯著嗓子罵,累了喝口水繼續罵。 嗓門大也是本事,對于人才要著重保護,額外多在他們面前豎幾面盾牌,免得被人冷箭射死了。 類似的事情之前應該有過,而以往對方可能不會理睬,任他們罵一陣兒就回去了,未曾想人家今天理睬了,罵了沒多久營地里就沖出大量騎兵。 帶隊的將軍見狀,立刻命令三軍前壓,堵門兒,別讓對方騎兵出來的太多。 后方見到這等情況,立刻派出了早已準備好的騎兵過來馳援。 都說軍隊里老兵活的比新兵長,其實不然,將軍一聲令下,新兵都往上沖,老兵怕死,往后退,但西魏一方早就安排好了弓兵,為了防止誤傷己方士兵,弓兵射箭都是盡量射向外圍,自作聰明的老兵被射死不少。 南風是第一次行軍打仗,也不太懂,雙方士兵在廝殺時喊的不是殺呀沖啊,而是一二三的數數,不是一個人數,都在數。 觀察了片刻終于明白了,殺一個敵方士兵就是一,殺倆就是二,喊的時候也沒人亂喊,都是殺一個喊一聲,沒有虛報的。 南風是過來蹭吃蹭住的,本不想殺人,但他不想殺人,人家想殺他,自衛免不了,于是也開始喊,一二三四五六七…… 喊到七之后,不敢再喊了,周圍的人都在看他。 他停止叫喊之后,身邊傳來了戰友的喊聲,“什長,九。”“什長,九” “我沒殺那么多。”南風喊道。 “馬算半個。”有人回應。 到得這時南風才明白過來,原來身邊還有監督作證的,怪不得沒人亂喊。 唯恐惹人注意,南風就盡量少殺,以躲避和保護為主。 也不知道是誰想出的餿主意,不過這個辦法的確有效,士兵都在努力殺敵,在發現戰友遇到危險時也會出手相救,唯恐戰友死光了,沒人證明自己殺了幾個敵人。 不管干什么事情,最怕慌亂,一慌就完了,南風胸有成竹,也不慌亂,由于不想殺人,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以救人為主,但救人總不能上去拖著勸,還是得殺。 “真勇武,殺幾個了?”有被救之人問道。 “忘了。”南風是真忘了。 他忘了,有人沒忘,“什長,二十二。” “什長二十二。”還有附和的。 “我的娘誒。”南風暗暗叫苦,表現太惹眼了。 “那什長,會騎馬不?”有人高喊。 南風聞聲左右觀望,左側不遠處有人喊道,“那小個子,將軍問你話。” 南風本想否認,又唯恐有人之前見過他騎馬,只能應承,“會。” “殺過來,與我一同護衛將軍。”喊話的是個身穿官服的偏將。 南風哪里愿去,但不愿去也得去,只能持拿長矛沖進人群。 軍隊出征都有主將,統領中路的都是主將,馬上的將軍是中路主將,當有三十六七歲,副將年紀也不大,二十七八。 這里是騎兵戰團,到處是無主戰馬,南風翻身上馬,揮舞長矛將試圖偷襲主將的兩名敵方騎兵打落馬下。 “接刀。”主將長槍反撩,將一把長刀挑向南風。 南風抓刀在手,叫苦不迭,完了,這得殺多少。 哪怕心中愁惱,卻沒有太多的時間供他躊躇,誰都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敵方騎兵正在竭力圍攻中路主將,他得出手保護。 戰場上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事到如今已經騎虎難下,不殺也得殺了,奮勇殺敵也并非只有壞處,也是有好處的,若是升做校尉,就能得個單獨的住處……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有條不紊 臨陣對敵,免不得拼殺,但對手毫無靈氣修為,甚至連武功都不會,全靠幾分蠻力,紫氣高手與這樣的對手作戰,已經不能稱之為拼殺了,而是不折不扣的屠殺。 實力相差懸殊,南風本不想大開殺戒,但騎虎難下,拿刀在手,總不能袖手旁觀。 本以為殺過一些,另外那些就會怕了,就會退縮,未曾想對手已經殺紅了眼,根本不知道怕,反倒蜂擁而上,試圖殺他立功。 南風的職責是保護主將,起初人家都是沖主將下手的,后來見他厲害,都沖他來了,作戰拼的是血性,越強大的對手越能激起對方攻擊的**。 對方士兵速度太慢,自然傷不到他,傷他不到,就攻他戰馬,幾個回合下來戰馬嘶鳴倒地,南風再搶戰馬一匹,繼續拼殺。 在雙方交戰之初,東魏一方就派出了騎兵來援,眼見東魏援軍將至,西魏騎兵終于開始撤退。 東魏軍隊自然不會孤軍深入,敵軍一退,己方立刻撤兵,南風和另外一名副將各持盾牌在手,抵擋城*出的箭矢,保護主將后退。 先前發生的戰事規模并不大,死的人也不多,但主將險些被敵方拿住,好在有南風出力保護才化險為夷,人命有貴賤,救個尋常士兵怕是連句褒獎的話都沒有,但救個將軍就了不得了,不等回到營地,后退之時主將就發話了,“你以后就跟著我,做本將軍的副將。” 副將只是個差事,不是正式官職,但南風也不能問副將相當于什么官階,只能道謝應了。 “你叫甚么名字?”主將問道。 “我?”南風急切思慮,“我沒名字,排行老六,人家都喊我老六。” 主將問他姓名也只是為了有個稱呼,聽他這般說,就轉頭看向另外一名副將,“回營之后安排一下。” 那副將點頭應了。 南風不知道對方所謂的安排是怎么一種安排,但他關心的不是能得個什么官職,更不是為了得到什么獎賞,他最關心的是能不能得個單獨的住處。 回城之后,主將復命去了,那副將將南風帶到了將營右側一處略小的軍帳,“這是胡校尉的住處,以后就歸你用了。” 天隨人愿,想什么來什么,南風高興非常,連聲道謝。 那副將姓鐘,自先前的戰事中受了輕傷,短暫的交談之后便尋軍醫處理傷口去了。 帳篷不大,不過兩丈見方,也沒有床鋪,是地鋪,行軍打仗,總不能帶著家具器皿。 雖然帳篷簡陋,南風卻很是知足,他需要的就是個獨立的住處,方便他翻閱字典,比對和參悟天,這里位于軍營內部,誰也不會想到他能藏身在此。 鐘副將所說的那個胡校尉應該是主將的另外一名副將,這家伙想必在先前的戰事中戰死了,房中還留有一些遺物。 不多時,來了幾個兵卒,送來了官服甲胄,又將軍帳重新打掃過。 南風長的不算很瘦小,但與那些強壯的軍官相比,個子還是不夠高,也偏瘦,官服穿在身上有些顯大。 當官就是好,不但能有獨立的住處,連吃的都比尋常兵卒好,有米飯和菜蔬,由火頭送到帳篷里。 就在南風席地而坐,扒拉飯食時,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這是主將的腳步聲,看樣子已經忙完了公事,正自別處回返軍帳。 回到自己軍帳之前,那主將到南風所在軍帳轉了一圈兒,問了南風一些簡單問題,南風此前曾在東魏待過,知道一些地名,便說出來搪塞。被問起武藝自何處習得,只說是跟賣藝的老人學的。 主將又問南風認不認字兒,南風只道認的不全,正在學習。 主將也不曾起疑,隨意問了幾句就轉身離去,臨走前還特意叮囑要努力學字,待得學全了字,會送他幾本兵學習。 主將剛走,鐘副將又來了,送了幾件日常用處過來,此番停留的時間比較長,向南風說明副將的職責,副將說白了就是某位將軍的副手,主要任務就是協助將軍治軍,戰時負責跟隨將軍上陣,殺敵的同時保護將軍。